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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知道，我不是您的儿子江之昂，从来不是。”
夏桑不是生气, 她只是太心疼了。
“真的吗？”
夏桑用力点头，却听他话锋一转——
俩人坐公交来到了江对岸的市人民医院, 在病房里见到了周顺平。
“阿腾，不怕的。”她低头，吻了吻他的手背：“你说过，我是你最大的幸运啊。”
……
几日后，周擒回了一趟江家大宅。
夏桑看到他紧攥自己衣角的手，感觉到了少年情绪的翻涌，她用力反握住了他的手，心脏跟着颤栗了起来：“阿腾。”
夏桑有些哭笑不得：“妈，我理科成绩一直蛮好的，也喜欢这方面，小提琴我不是听您的吗，证也拿了，您要我参加的音乐会，我也一场没落下，这次…就真的挺想参加的，万一我冲进全国赛了呢，您过年在妯娌面前、脸上也有光啊。”
“周叔叔，你看我带谁来了。”
“拿了金奖又怎样，”
只在拿到骨灰盒的时候，看着那个黑色的盒子，迎着冬寒的冷风，无声无息地掉了几颗眼泪，但在夏桑望向他的时候，他侧过了身。
很多年没有中国学生冲进世界赛了。
周离离连忙道：“就说林嘉思吧，平时看她各种巴结老师，结交学姐学长，我还挺看不起她呢，这次她便加入研究生的团队，要冲今年的ICGM赛呢！研究生团队里就她一个本科生！这次他们指不定能拿下金奖呢！”
“履历上肯定是要重重记一笔啊！将来说不定还能进全球五百强，找工作也是一个敲门砖呢！”
周擒也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平静地为父亲料理了后事，方方面面，周周到到。
下课后，周离离和夏桑去食堂吃饭，她艳羡地说：“都说上了大学，不仅仅要努力学习，平时在人际关系上也要好好经营，以前我觉得这话过于功利，直到现在才明白，这是有道理的。”
周擒扯开了她的手，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她：“你怎么就知道，我这辈子就挣不来？”
夏桑犹豫地说：“我先给我妈打个电话吧，因为年底答应了她要参加一场小提琴音乐会。”
周擒手紧紧捏着拳头，走到父亲的病床前，双腿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而他这几天也一直隐忍不发，等一个周擒上门的解释。
夏桑很懂事地说：“周擒，你跟叔叔这么久没见面了，好好聊，我去外面逛逛。”
“之前你选这个计算机专业我就不同意，既然走上了小提琴这条路，那就好好走下去，女孩子拉小提琴多优雅。你搞什么计算机软件，难不成将来当个女程序员啊。”
他擦掉了眼泪，动情地看着周擒和他身边的夏桑：“来了就好，快坐，我昨天儿见到了这姑娘，估摸着你今天就要过来。”
“你…你叫我什么？”江豫濯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似乎不能接受他对他的称呼。
他抛弃了江之昂的身份，在派出所拿到新印的周擒的身份证，堂堂正正地变回了他自己，也变回了曾经那个永不言弃、努力拼搏的少年。
“但夏桑，我的运气从来没好过。”
寒假前夕，ICGM大学生编程竞赛开始在全国高校报名，这项赛事由国际计算机协会主办，是全球性质的程序设计大赛，含金量极高。
林芸馨跑了过来，用力攥住了他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周擒，你疯了吗！这是你一辈子都挣不来的泼天富贵，你…你不要，别人求都求不来！”
她的阿腾，就是这样干净。
“我以为你了解我。”
“您儿子还真配得上。”周擒揉着夏桑的脑袋：“迟早的事…”
周离离叹了一口气，说道：“报名了也没用，有林嘉思的研究生团队，我肯定是没希望了。”
江豫濯手里的茶盏被他重重摔了出去，砸在了周擒脚边：“混账！”
她还未回答，只见周擒转身，猛地一拳砸在墙壁上，嗓音低沉而压抑：“我他妈这一年到底在干什么！”
“你什么都不说, 我肯定会乱想啊。”
“我们？”
周擒漆黑的视线平静地扫了母亲一眼，不带任何情绪，只说道：“江伯伯，这一年来，该我做的都做了，按照您的要求，彻彻底底变成了另一个人。”
“好哦。”
夏桑来到商城的书店，随意地翻了翻书，找了本感兴趣的小说，来到咖啡厅津津有味地阅读着，打发时间。
周擒看着她，眼底浮着血丝：“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只怕以后会受苦。”
周顺平看着夏桑，眼底绽开了笑意：“说真的，这么好模样的姑娘，你配不上。”
宛如一只笼中的兽，被困住了。
“你要是羡慕，也报名啊。”
“嗯，我等你的消息。”
第二天清晨, 夏桑早早地穿戴打扮好，等在了男生宿舍楼下。
夏桑过去见学姐学长们参加过这个竞赛，不过都止步于国内赛区。
周离离想了想，激动地说：“夏桑，要不咱们组队吧！”
周擒三两步追上她：“你打了我, 你还生起了闷气？”
“是啊，再把苏若怡也拉进来，咱们仨组队，你的成绩这么好，兴许还能拼一把呢！”
“老爷子…”
“你是在耍我吗？”老爷子这些年孤家寡人，性格也变得古怪乖张。
“周擒，你不要太天真了！”
而从那以后，夏桑再也没有见过周擒脆弱的一面了。
“因为这一年, 我都在练习打篮球啊。”夏桑满心愧疚：“昨天我气昏头了, 用力过猛。”
母亲林芸馨立在他身旁，奉上了一杯热茶：“老爷子消消气，我想之昂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偶然路过没有忍住而已，以后不会了。”
周擒也看出了小姑娘心疼又愧疚，便不再逗她了, 牵起她的手：“骗你的，当场就没感觉了。”
夏桑打了他手臂一下：“叔叔面前乱讲什么。”
说完这句话，周擒转身离开了江家大宅。
“臭小子！”
周顺平顿时老泪纵横，慌忙伸手去扶他，他没让父亲动身，便立刻站了起来：“爸，我妈走的时候您都没哭，看来您心里还是儿子更重要。”
“不要在医院瞎逛，去对面商城咖啡厅坐着看会儿书。”
他还未说话，眼底却泛了红。
等她在看到他的脸的时候，嘴角仍旧挂了淡薄的笑意：“桑桑，今天以后，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覃槿闻言，自然是不乐意——
……
林芸馨还要去追他，江豫濯却喝止了她，颓然道：“由他去，他不是我儿子。”
“也是没想到, 你力气这么大。”周擒避开她的手：“早知道就躲一下了…”
尽管被病痛折磨，但弥留之际他是那样平和安详，或许有最爱的儿子陪在身边，他已经没有遗憾了。
“可是什么呀？”
“嗯，您儿媳妇的话，不敢不听。”
叹了一口气, 像搓鸡蛋似的，她温柔地揉了揉他的脸：“阿腾，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冲动了。”
江豫濯沉痛地看着少年远去的身影——
夏桑心疼地抱着他的拳头，放在心口轻揉着：“阿腾，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约莫三个小时之后，周擒来咖啡厅找到了她。
他在她温柔的轻抚中，汹涌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周擒不再穿江之昂的名牌衣服，而是换上了过去常穿的一件浅色卫衣, 鞋子也是夏桑给他买的那一双运动鞋。
良久，少年才用压抑的嗓音，说出了这句话。
周顺平看到夏桑身后的少年，怔了怔，顿时眼角泛了红。
其实不等他告知江豫濯，老爷子安排在医院的护工早已经告知了他，周擒去过医院的事情。
“可是…”
夏桑耸耸肩，不可置否。
夏桑端了餐盘，笑着说：“怎么忽然有了这种感慨。”
“你涂药了没有？”她伸手碰了碰他的脸, 心疼地说：“怎么感觉还红着呢。”
“谢谢您这一年的关爱和照拂，您失去过儿子，想必能够理解没有什么比亲人弥留更让人痛心和悔恨，我没有太多时间了，抱歉。”
最怕的就是他心思重，见他还会跟他贫嘴，周顺平也终于放下心来。
周擒懒怠地踱着步子：“李诀就没有乱想，他什么都不问，该叫哥还叫哥。”
他一向坚定，夏桑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迷茫的神情。
*
走出食堂，夏桑给覃槿打了电话，想告诉她报名ICGM的事情，也许今年的莫拉音乐会参加不了了。
“我儿子…没他这份心气。”
不久之后，周顺平离世了。
“聊好了吗？”
夏桑远远见他跑过来, 或许是误会解开之后的轻松, 或许是他彻彻底底又变回了周擒，夏桑感觉他身上平添了清爽和干净的气息。
他头也没回、没有留恋地离开了江家大宅。
“是是是, 我没你兄弟默契, 那你跟他好去呗。”
“阿腾啊…”
“是啊，这才哪儿到哪儿。”
“嗯。”
夏桑心里难过，攥着斜挎包带, 加快步伐朝校门口走去。
周擒眼神坚定了些，终于恢复了勇气，虔诚而郑重地点了点头：“是。”
“我是不是…做错了。”
] “您知道，我不是您的儿子江之昂，从来不是。”
夏桑不是生气, 她只是太心疼了。
“真的吗？”
夏桑用力点头，却听他话锋一转——
俩人坐公交来到了江对岸的市人民医院, 在病房里见到了周顺平。
“阿腾，不怕的。”她低头，吻了吻他的手背：“你说过，我是你最大的幸运啊。”
……
几日后，周擒回了一趟江家大宅。
夏桑看到他紧攥自己衣角的手，感觉到了少年情绪的翻涌，她用力反握住了他的手，心脏跟着颤栗了起来：“阿腾。”
夏桑有些哭笑不得：“妈，我理科成绩一直蛮好的，也喜欢这方面，小提琴我不是听您的吗，证也拿了，您要我参加的音乐会，我也一场没落下，这次…就真的挺想参加的，万一我冲进全国赛了呢，您过年在妯娌面前、脸上也有光啊。”
“周叔叔，你看我带谁来了。”
“拿了金奖又怎样，”
只在拿到骨灰盒的时候，看着那个黑色的盒子，迎着冬寒的冷风，无声无息地掉了几颗眼泪，但在夏桑望向他的时候，他侧过了身。
很多年没有中国学生冲进世界赛了。
周离离连忙道：“就说林嘉思吧，平时看她各种巴结老师，结交学姐学长，我还挺看不起她呢，这次她便加入研究生的团队，要冲今年的ICGM赛呢！研究生团队里就她一个本科生！这次他们指不定能拿下金奖呢！”
“履历上肯定是要重重记一笔啊！将来说不定还能进全球五百强，找工作也是一个敲门砖呢！”
周擒也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平静地为父亲料理了后事，方方面面，周周到到。
下课后，周离离和夏桑去食堂吃饭，她艳羡地说：“都说上了大学，不仅仅要努力学习，平时在人际关系上也要好好经营，以前我觉得这话过于功利，直到现在才明白，这是有道理的。”
周擒扯开了她的手，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她：“你怎么就知道，我这辈子就挣不来？”
夏桑犹豫地说：“我先给我妈打个电话吧，因为年底答应了她要参加一场小提琴音乐会。”
周擒手紧紧捏着拳头，走到父亲的病床前，双腿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而他这几天也一直隐忍不发，等一个周擒上门的解释。
夏桑很懂事地说：“周擒，你跟叔叔这么久没见面了，好好聊，我去外面逛逛。”
“之前你选这个计算机专业我就不同意，既然走上了小提琴这条路，那就好好走下去，女孩子拉小提琴多优雅。你搞什么计算机软件，难不成将来当个女程序员啊。”
他擦掉了眼泪，动情地看着周擒和他身边的夏桑：“来了就好，快坐，我昨天儿见到了这姑娘，估摸着你今天就要过来。”
“你…你叫我什么？”江豫濯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似乎不能接受他对他的称呼。
他抛弃了江之昂的身份，在派出所拿到新印的周擒的身份证，堂堂正正地变回了他自己，也变回了曾经那个永不言弃、努力拼搏的少年。
“但夏桑，我的运气从来没好过。”
寒假前夕，ICGM大学生编程竞赛开始在全国高校报名，这项赛事由国际计算机协会主办，是全球性质的程序设计大赛，含金量极高。
林芸馨跑了过来，用力攥住了他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周擒，你疯了吗！这是你一辈子都挣不来的泼天富贵，你…你不要，别人求都求不来！”
她的阿腾，就是这样干净。
“我以为你了解我。”
“您儿子还真配得上。”周擒揉着夏桑的脑袋：“迟早的事…”
周离离叹了一口气，说道：“报名了也没用，有林嘉思的研究生团队，我肯定是没希望了。”
江豫濯手里的茶盏被他重重摔了出去，砸在了周擒脚边：“混账！”
她还未回答，只见周擒转身，猛地一拳砸在墙壁上，嗓音低沉而压抑：“我他妈这一年到底在干什么！”
“你什么都不说, 我肯定会乱想啊。”
“我们？”
周擒漆黑的视线平静地扫了母亲一眼，不带任何情绪，只说道：“江伯伯，这一年来，该我做的都做了，按照您的要求，彻彻底底变成了另一个人。”
“好哦。”
夏桑来到商城的书店，随意地翻了翻书，找了本感兴趣的小说，来到咖啡厅津津有味地阅读着，打发时间。
周擒看着她，眼底浮着血丝：“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只怕以后会受苦。”
周顺平看着夏桑，眼底绽开了笑意：“说真的，这么好模样的姑娘，你配不上。”
宛如一只笼中的兽，被困住了。
“你要是羡慕，也报名啊。”
“嗯，我等你的消息。”
第二天清晨, 夏桑早早地穿戴打扮好，等在了男生宿舍楼下。
夏桑过去见学姐学长们参加过这个竞赛，不过都止步于国内赛区。
周离离想了想，激动地说：“夏桑，要不咱们组队吧！”
周擒三两步追上她：“你打了我, 你还生起了闷气？”
“是啊，再把苏若怡也拉进来，咱们仨组队，你的成绩这么好，兴许还能拼一把呢！”
“老爷子…”
“你是在耍我吗？”老爷子这些年孤家寡人，性格也变得古怪乖张。
“周擒，你不要太天真了！”
而从那以后，夏桑再也没有见过周擒脆弱的一面了。
“因为这一年, 我都在练习打篮球啊。”夏桑满心愧疚：“昨天我气昏头了, 用力过猛。”
母亲林芸馨立在他身旁，奉上了一杯热茶：“老爷子消消气，我想之昂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偶然路过没有忍住而已，以后不会了。”
周擒也看出了小姑娘心疼又愧疚，便不再逗她了, 牵起她的手：“骗你的，当场就没感觉了。”
夏桑打了他手臂一下：“叔叔面前乱讲什么。”
说完这句话，周擒转身离开了江家大宅。
“臭小子！”
周顺平顿时老泪纵横，慌忙伸手去扶他，他没让父亲动身，便立刻站了起来：“爸，我妈走的时候您都没哭，看来您心里还是儿子更重要。”
“不要在医院瞎逛，去对面商城咖啡厅坐着看会儿书。”
他还未说话，眼底却泛了红。
等她在看到他的脸的时候，嘴角仍旧挂了淡薄的笑意：“桑桑，今天以后，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覃槿闻言，自然是不乐意——
……
林芸馨还要去追他，江豫濯却喝止了她，颓然道：“由他去，他不是我儿子。”
“也是没想到, 你力气这么大。”周擒避开她的手：“早知道就躲一下了…”
尽管被病痛折磨，但弥留之际他是那样平和安详，或许有最爱的儿子陪在身边，他已经没有遗憾了。
“可是什么呀？”
“嗯，您儿媳妇的话，不敢不听。”
叹了一口气, 像搓鸡蛋似的，她温柔地揉了揉他的脸：“阿腾，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冲动了。”
江豫濯沉痛地看着少年远去的身影——
夏桑心疼地抱着他的拳头，放在心口轻揉着：“阿腾，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约莫三个小时之后，周擒来咖啡厅找到了她。
他在她温柔的轻抚中，汹涌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周擒不再穿江之昂的名牌衣服，而是换上了过去常穿的一件浅色卫衣, 鞋子也是夏桑给他买的那一双运动鞋。
良久，少年才用压抑的嗓音，说出了这句话。
周顺平看到夏桑身后的少年，怔了怔，顿时眼角泛了红。
其实不等他告知江豫濯，老爷子安排在医院的护工早已经告知了他，周擒去过医院的事情。
“可是…”
夏桑耸耸肩，不可置否。
夏桑端了餐盘，笑着说：“怎么忽然有了这种感慨。”
“你涂药了没有？”她伸手碰了碰他的脸, 心疼地说：“怎么感觉还红着呢。”
“谢谢您这一年的关爱和照拂，您失去过儿子，想必能够理解没有什么比亲人弥留更让人痛心和悔恨，我没有太多时间了，抱歉。”
最怕的就是他心思重，见他还会跟他贫嘴，周顺平也终于放下心来。
周擒懒怠地踱着步子：“李诀就没有乱想，他什么都不问，该叫哥还叫哥。”
他一向坚定，夏桑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迷茫的神情。
*
走出食堂，夏桑给覃槿打了电话，想告诉她报名ICGM的事情，也许今年的莫拉音乐会参加不了了。
“我儿子…没他这份心气。”
不久之后，周顺平离世了。
“聊好了吗？”
夏桑远远见他跑过来, 或许是误会解开之后的轻松, 或许是他彻彻底底又变回了周擒，夏桑感觉他身上平添了清爽和干净的气息。
他头也没回、没有留恋地离开了江家大宅。
“是是是, 我没你兄弟默契, 那你跟他好去呗。”
“阿腾啊…”
“是啊，这才哪儿到哪儿。”
“嗯。”
夏桑心里难过，攥着斜挎包带, 加快步伐朝校门口走去。
周擒眼神坚定了些，终于恢复了勇气，虔诚而郑重地点了点头：“是。”
“我是不是…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