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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穆绍庭便是交接好手头的事情，安排好清安去济宁的车船，至于说行李自有穆母打点，她恨不得将整个宅子都打包送到济宁府。
船舱中已经烧好热腾腾的暖炉，小几上备有茶水点心。
“放心，我非你不嫁。兰伯的话自然也要听，但他毕竟是我家老仆，做不得主。”
穆敬德提到了刘润黼，建议穆绍庭可以去碧山书院求学。
灵珑听到水声，碰了碰一旁昏昏欲睡的柳琴儿，柳琴儿蹑手蹑脚打开房门，跑到楼梯口，见将睡塌堵在楼梯口的兰伯睡得正沉，忙回房告诉灵珑。
“站在你面前的正是解举人本人了，八月参加的秋解，虽说是最后一名录取吧，但好歹有了进京的资格了。”穆绍庭表面得意洋洋，其实对于下一关的考试，他本人并没多少成算。
直到穆母发现儿子似乎对灵珑有些好感，才长舒一口气，原来自己儿子只是要求高，寻常脂粉不入法眼，一想到这，她更是对自己能生出这样的儿子，感到无比的骄傲。
“多大个事，你敬靖小叔叔供职翰林院，推荐你去当个府吏幕僚还不容易。”穆敬德道。
这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向自己投来的目光带着撕裂的凌厉，却不知道怎么，这目光又变得游离躲闪，最终他湿答答地从自己身旁走过，温和地小心地，生怕碰到自己的。
好半天穆敬德才道：“贡举要经过解试、省试、殿试，先不说省试，这解举人咱们清安县就没几个。”
俩人不再说一句话，在这天地寥廓中沉寂。
这下子可把穆敬德老两口震住了，他俩是面面相觑，半晌没说一句话。
“我出生在韩国，后来辽人打到了韩国，城破民亡，父母死之前把年幼的我托付给了兰伯。从小我长在宋国的钱塘，耳濡目染是后厨的煎炒蒸煮，因此我最开始只想做个厨娘，自食其力。后来晚照谷蓝蝶衣姑姑找到了我，她说她是我父亲的师妹，说我父亲是韩国的丞相，我母亲是韩国的公主，还说要带我去宋国的都城汴梁，兰伯婉拒了，我自然也不愿意去汴梁，浮华不如平淡，就算我父母是达官显贵又如何，那都是过去的事情。我无意纠结过去，只想过好此时此刻。”
灵珑轻轻低头，擦拭眼角，“没，只是风迷了眼。你呢，你也说说你。”
穆绍庭将皮裘解下替灵珑披上，自己则坐在了船头：“那就好好欣赏，明月如霜，清景无限，美景美人俱难得。”
穆绍庭说话是一本正经的，对面姑娘却听得粉颊微热，放在膝盖上的葱白指头绞成了麻花。
船，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下西街兰伯面馆，几只水鸦呱啦数声，振翅窜远。
“夫人——”
“那就出重金延请名师，有钱还怕请不到好老师，对吧，庭儿。”穆母眼中充满对儿子无比的爱意，那腻乎乎的视线让穆绍庭离他母亲又不自觉远离了几步。
“说说你吧，你是钱塘人吗，还有你什么时候于我有意的？我不算是个和善的人，许多人见了我都绕道走。”
见灵珑与穆绍庭陆续步出舱门，船头撑篙的富贵一声不响躲到了船尾。
原来船已经沿着内河进入了清安江。
“说得没错，不过老爷，庭儿是要弃政从商，兜兜转转一大圈又去管理铺子，那不还是做生意。”穆母道。
父子俩一齐面朝穆母，表示她实在有些听到风就是雨。就算是眼高于顶的穆绍庭，就算侥幸过了解试，他从不敢认为自己有读书的天赋，至于说文曲星君，估计眼瞎了才能投胎到自家身上。
“不必多言，我已经决定了。”穆绍庭笃定地说道。
她身形轻捷，楼也不高，倒不费事。下面的穆绍庭扶着她，见她只是单穿了一件薄棉素色袄裙，忙将她带入船舱。
“对不住，我是怕兰伯发现为难你。只是我要出一趟远门，一年半载怕是回不来，有些事情得跟你说说。”望着眼前明丽的少女，穆绍庭内心涌起说不清道不明前所未有的感觉。
《食色记》最快更新 [lw77]
“瞎说什么，什么府吏幕僚，那不就是达官贵人的小厮。好好的少爷不做，去当小厮？我要去参加礼部贡举，我要当天子门生。”
“我，”穆绍庭有些迟疑，长这么大，就没跟人，别说是姑娘家这么聊天说话。日常的话语总是带着斟酌与考量，如此敞开心怀，他开始无所适从了。
“嗯。”灵珑始终不敢正眼看穆绍庭，垂睫颔首。
“老天爷啊，你咋对我这么好，文曲星君下凡，刚好砸到我。”穆母双手合十，开始念阿弥陀佛。
灵珑从窗口望去，男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软梯的底端。
油灯下穆母为自己的儿子缝制厚底黑靴，鞋头还有金线勾勒的如意云纹，她一定要赶在儿子离开清安前完成，穆敬德反复催促她上床休息，见她只是不理，气呼呼自个儿躺床上，被头一盖，只管睡觉。www.nianhua.me
“你哭了。”穆绍庭问。
灵珑也在他身边小心坐下，江面有风，带着男子温度的皮裘抵御了阵阵寒意，令她感到无比温暖。
本以为父母会有巨大的反应，然而待穆绍庭说完，穆敬德两口子毫无反应，穆母觉得只要能见到儿子，儿子还能娶媳妇生孙子，不管商啊政啊，那都不是事。www.xianshou.me
关于自己的家世，灵珑所知零碎，她的童年过得平静无忧，因此并不愿意去深究出生前那段血与火的历史。
灵珑没有回答她何时有意于穆绍庭，她第一眼见到穆绍庭的时候，是在乱哄哄的后厨，自己正帮着刮鱼鳞，却见一个年轻人在众人的簇拥下出现在后厨，他眼睛大而明亮，好像鹿的眼睛，透出孩童的纯真，眉骨立体，山根挺拔，英气勃勃，因为看他，自己走神差点被刀割到手。兰伯嫌自己动作太慢，又安排自己去舀水。自己端着水，与他迎面相遇，内心慌张不已，失手将水泼溅在他簇新的衣袍上。
“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当我是什么人啊。”灵珑有些生气，望着对面的男子。
“是啊，我儿。”
灵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有意，但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希望能再见到他。
要跟着穆绍庭去的七八个小厮，特别是吉祥、招财、进宝三个贴身伺候的，穆母是反复叮嘱，唯恐有疏。
钉在窗上的木板，一头固定，一头已经人为弄得松动，因此其实也早已经是摆设。
“想哪里去了，我真想看看你的伤口怎么样了。我都打听过了，这印记要彻底去掉，不毁肌肤却是很难。你若是嫁给我，那印记不消倒也罢了，反正除了我，也没第二人可以看到。”
“你解开衣服让我看看——”穆绍庭的话还没说完，灵珑一口茶水差点喷出。
这时几声悠远的钟声若涟漪阵阵传来，灵珑心想下西街向来听不见钟鸣，便觉得奇怪，起身推开舱门。
“我是在说正事。你若对我无意，不会深夜跟我来船上，我若对你无意，也不会特地来告别。既然有意彼此，年岁相当，父母长辈若不十分反对，自然就该长久在一起。不过我最担心的是兰伯，他好像并不喜欢我。”
“我生在清安，长在清安，远门出过几趟，最远还去过楼兰吐蕃，没什么爱好，平时想着如何多赚钱，人多的地方感觉烦，烦的时候便打拳练剑或者是看账本。你还想知道什么？”穆绍庭有些无奈，他感觉自己乏善可陈，哪像身旁
听了穆绍庭的话，灵珑只是好笑，她觉得穆绍庭虽然看着桀骜，有时还有些莽撞，其实内心却很通透。
入眼是宽阔宁静的清安江面，初雪后，远山泛白，月光一泻而下，满世界是静谧的灰白色，好似一幅水墨山水画，而自己正是画上的舟中人。
穆绍庭摆摆手道：“碧山书院适合打基础或者是进一步深造的，像我这种没基础但又希望短期提升的根本不适合去碧山书院。再说了刘润黼未必看得上我这种急功近利之人。”
※
“好美啊，我从来没有见过夜半的江面。”灵珑眉眼若弯月，笑望身边的男子。
“去山东济宁府？”老两口惊呼。
“母亲——”
月光下，穆绍庭披着乌裘，坐在一只乌篷船上，划水而来。
“琴儿说你晚上会来找我，等到这么晚，还以为你不来了。”灵珑有些兴奋，这是她头一遭做如此胆大妄为的事情，刚刚缒墙而下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去。
“说起来你经营这块能力超群，派你去管个田庄或是铺子，干起老本行还不得心应手。”穆敬德道。
灵珑的一席话让穆绍庭黯淡的眼眸生起欣喜的光芒，他迫不及待地说道：“那么，等我回来，就去提亲，好吗。”
听说穆绍庭要出远门，灵珑有些意外，她坐在穆绍通对面的茶几上，接过穆绍庭递来的一盏热茶。
屋里没上灯，借着皎洁的月光，灵珑学着古人的缒城而出，踩着软梯上了船。
看了一眼柳琴儿，柳琴儿的眼睛亮亮的，嘴角微微扬起。
“王好古准备科举的方法比较适合我，针对考试短期密集培训，他当年就是抱佛脚考上的末甲。而且他也喊我过去，说是会亲自督促我准备考试。”穆绍庭说道。
柳琴儿从柜子里取出软梯，打开窗户，固定住软梯的一端，另外一端沿着外墙缓缓放下。
灵珑平静地叙述自己的身世，好似讲一个久远的故事一般，穆绍庭安静地听着，江面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发出的泼剌声。许久见灵珑没有说话，穆绍庭转头见她眼里莹莹若有泪光闪动。
穆绍庭长到二十岁，身边没有贴身丫鬟，一是他嫌女子身上的脂粉气太冲鼻子，二是嫌女孩子动作太慢耽误时间，说话声音太小听不见。这样的情况一度让穆母不无担心地认为自家儿子会不会是有断袖龙阳之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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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舱中已经烧好热腾腾的暖炉，小几上备有茶水点心。
“放心，我非你不嫁。兰伯的话自然也要听，但他毕竟是我家老仆，做不得主。”
穆敬德提到了刘润黼，建议穆绍庭可以去碧山书院求学。
灵珑听到水声，碰了碰一旁昏昏欲睡的柳琴儿，柳琴儿蹑手蹑脚打开房门，跑到楼梯口，见将睡塌堵在楼梯口的兰伯睡得正沉，忙回房告诉灵珑。
“站在你面前的正是解举人本人了，八月参加的秋解，虽说是最后一名录取吧，但好歹有了进京的资格了。”穆绍庭表面得意洋洋，其实对于下一关的考试，他本人并没多少成算。
直到穆母发现儿子似乎对灵珑有些好感，才长舒一口气，原来自己儿子只是要求高，寻常脂粉不入法眼，一想到这，她更是对自己能生出这样的儿子，感到无比的骄傲。
“多大个事，你敬靖小叔叔供职翰林院，推荐你去当个府吏幕僚还不容易。”穆敬德道。
这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向自己投来的目光带着撕裂的凌厉，却不知道怎么，这目光又变得游离躲闪，最终他湿答答地从自己身旁走过，温和地小心地，生怕碰到自己的。
好半天穆敬德才道：“贡举要经过解试、省试、殿试，先不说省试，这解举人咱们清安县就没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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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子可把穆敬德老两口震住了，他俩是面面相觑，半晌没说一句话。
“我出生在韩国，后来辽人打到了韩国，城破民亡，父母死之前把年幼的我托付给了兰伯。从小我长在宋国的钱塘，耳濡目染是后厨的煎炒蒸煮，因此我最开始只想做个厨娘，自食其力。后来晚照谷蓝蝶衣姑姑找到了我，她说她是我父亲的师妹，说我父亲是韩国的丞相，我母亲是韩国的公主，还说要带我去宋国的都城汴梁，兰伯婉拒了，我自然也不愿意去汴梁，浮华不如平淡，就算我父母是达官显贵又如何，那都是过去的事情。我无意纠结过去，只想过好此时此刻。”
灵珑轻轻低头，擦拭眼角，“没，只是风迷了眼。你呢，你也说说你。”
穆绍庭将皮裘解下替灵珑披上，自己则坐在了船头：“那就好好欣赏，明月如霜，清景无限，美景美人俱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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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穆绍庭有些迟疑，长这么大，就没跟人，别说是姑娘家这么聊天说话。日常的话语总是带着斟酌与考量，如此敞开心怀，他开始无所适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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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当我是什么人啊。”灵珑有些生气，望着对面的男子。
“是啊，我儿。”
灵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有意，但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希望能再见到他。
要跟着穆绍庭去的七八个小厮，特别是吉祥、招财、进宝三个贴身伺候的，穆母是反复叮嘱，唯恐有疏。
钉在窗上的木板，一头固定，一头已经人为弄得松动，因此其实也早已经是摆设。
“想哪里去了，我真想看看你的伤口怎么样了。我都打听过了，这印记要彻底去掉，不毁肌肤却是很难。你若是嫁给我，那印记不消倒也罢了，反正除了我，也没第二人可以看到。”
“你解开衣服让我看看——”穆绍庭的话还没说完，灵珑一口茶水差点喷出。
这时几声悠远的钟声若涟漪阵阵传来，灵珑心想下西街向来听不见钟鸣，便觉得奇怪，起身推开舱门。
“我是在说正事。你若对我无意，不会深夜跟我来船上，我若对你无意，也不会特地来告别。既然有意彼此，年岁相当，父母长辈若不十分反对，自然就该长久在一起。不过我最担心的是兰伯，他好像并不喜欢我。”
“我生在清安，长在清安，远门出过几趟，最远还去过楼兰吐蕃，没什么爱好，平时想着如何多赚钱，人多的地方感觉烦，烦的时候便打拳练剑或者是看账本。你还想知道什么？”穆绍庭有些无奈，他感觉自己乏善可陈，哪像身旁
听了穆绍庭的话，灵珑只是好笑，她觉得穆绍庭虽然看着桀骜，有时还有些莽撞，其实内心却很通透。
入眼是宽阔宁静的清安江面，初雪后，远山泛白，月光一泻而下，满世界是静谧的灰白色，好似一幅水墨山水画，而自己正是画上的舟中人。
穆绍庭摆摆手道：“碧山书院适合打基础或者是进一步深造的，像我这种没基础但又希望短期提升的根本不适合去碧山书院。再说了刘润黼未必看得上我这种急功近利之人。”
※
“好美啊，我从来没有见过夜半的江面。”灵珑眉眼若弯月，笑望身边的男子。
“去山东济宁府？”老两口惊呼。
“母亲——”
月光下，穆绍庭披着乌裘，坐在一只乌篷船上，划水而来。
“琴儿说你晚上会来找我，等到这么晚，还以为你不来了。”灵珑有些兴奋，这是她头一遭做如此胆大妄为的事情，刚刚缒墙而下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去。
“说起来你经营这块能力超群，派你去管个田庄或是铺子，干起老本行还不得心应手。”穆敬德道。
灵珑的一席话让穆绍庭黯淡的眼眸生起欣喜的光芒，他迫不及待地说道：“那么，等我回来，就去提亲，好吗。”
听说穆绍庭要出远门，灵珑有些意外，她坐在穆绍通对面的茶几上，接过穆绍庭递来的一盏热茶。
屋里没上灯，借着皎洁的月光，灵珑学着古人的缒城而出，踩着软梯上了船。
看了一眼柳琴儿，柳琴儿的眼睛亮亮的，嘴角微微扬起。
“王好古准备科举的方法比较适合我，针对考试短期密集培训，他当年就是抱佛脚考上的末甲。而且他也喊我过去，说是会亲自督促我准备考试。”穆绍庭说道。
柳琴儿从柜子里取出软梯，打开窗户，固定住软梯的一端，另外一端沿着外墙缓缓放下。
灵珑平静地叙述自己的身世，好似讲一个久远的故事一般，穆绍庭安静地听着，江面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发出的泼剌声。许久见灵珑没有说话，穆绍庭转头见她眼里莹莹若有泪光闪动。
穆绍庭长到二十岁，身边没有贴身丫鬟，一是他嫌女子身上的脂粉气太冲鼻子，二是嫌女孩子动作太慢耽误时间，说话声音太小听不见。这样的情况一度让穆母不无担心地认为自家儿子会不会是有断袖龙阳之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