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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略心底那点异样,谢迎面色不变地踏上她的住所,然后垂下眸光,不期然地对上那双盛着疑惑的杏眼。

    无数桐花自眼前飞旋过,静心台上那道雪色身影忽然站了起来,从容转身,眸色平静:“让我看看你这一个多月可有长进。”

    干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郝媚媚低头从储物袋里扒拉出一堆果脯糕点,二人就着仙酿,边吃边喝,好不快活。

    “少喝几杯没事的,答应我,你一定要喝。”郝媚媚端起杯子,在她目光的注视下品了一小口,满足地咂了咂嘴,“相信我,你会爱上这滋味的。”

    她不错眼地望着眼前这个紧抱她的人,哼哼唧唧问道:“你是谁?你怎么同我师父长得一样啊?”

    语罢,他右手掌心神光闪现,本命剑“覆霜”被他召出,攻向台下的苏窈。

    “跟师姐说说,你最近在烦心什么?万一我能帮上你呢。”郝媚媚说完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她略显迟钝地抬手挡住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褚紫月眼含浅笑,打量了陷在醉梦中的苏窈两眼:“咦,这不是谢师弟的徒儿吗?罢了,我既承了你的琼花酿,便替你跑一趟送她回去吧。”

    她灌了一口酒,满足地挥挥手,转身道:“我先回去了。”

    春光明丽,峰上清风拂面,裙裾贴身而舞,如同荡漾的碧波。

    相似的对话,好像在不久前才发生过。

    她渐渐撒开手,可黏人的目光不舍从他凝视她的双眼中撤离出来:“我……”

    他身子微僵。

    天玑峰碧云居内,正在入静的谢迎突然睁开双眼,身影化光自轩窗而出,眨眼便迎上星幕下等待着他的褚紫月。

    头疼欲裂。

    他比他原先所想的竟要宽容许多。

    细瀑长泻,崖边流云散聚,桐树花开若雪,静心台上一抹纯白身影背对苏窈而坐,光滑的银发反出淡淡的晕,随性地披在腰后。

    “唔,来的好快。”褚紫月抬手揩去唇边的酒液,右手轻扬,将人抛了过去,“喏,你徒儿,接好。”

    褚紫月点头回应,指间酒坛却是不肯再放。

    如果没有她的到来,这会是一个十分宁静美好的画面。

    褚紫月离开后,谢迎抱着怀里的人,往峰下她的住处飞去。

    她杏目氤氲着水雾,墨睫颤得好似雨中的蝶翼,向着静心台上的人影直直跪了下去,额头重重触地:“弟子无能,弟子有罪,请师父降下惩罚。”

    郝媚媚在石面上摊成个“大”字形,整个人醉得朦朦胧胧,乍闻这声音,只觉颇为耳熟。她费劲地抬起头颅,望见玉壁上落了一条紫色高挑身影,她眨了眨晕眩的眼睛,想要努力看清,那人影却又带起一阵香风飞来,稳稳地停在她们中间。

    “峰主若是喜欢,只管拿去便是,就是……不太多了。”苏窈借酒浇愁,饮至后面上了劲,根本停不下来,她自己喝的远不及她多。

    苏窈的后背已触上软和的被褥,却死活不肯自他怀中离开:“我不要睡这里,你带我走,带我走嘛好不好?”

    “师姐,我……”

    草木精乖巧点头:“确实是真君亲自送你回来的。”

    她动作太快,谢迎无奈,只得以双手托住那具柔软纤细的身躯,默默扫了怀中人一眼。

    苏窈用手紧紧扶住的酒坛子被她一把拎起,贴近鼻端深深嗅闻了一下,菱唇笑意加深:“这琼花酿不错,我看你们都喝了不少了,剩余的这点赠我如何?”

    一只雪鹤立在他身旁,正扭过脑袋用尖喙梳理着羽毛。

    她和这谢师弟虽说有几分交情,但他性子实在太过淡漠,她与他其实能聊的东西不多。

    算了,她还是回房睡觉吧。

    ……

    碧云居风景依旧。

    她不死心地朝侍立一旁的草木精问道:“昨夜,真是师父送我回来的?”

    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去直面一切,偏偏又在醉酒后不知怎地回到了天玑峰,躺在师父的怀里,像个寡廉鲜耻的无赖一般……缠着他。

    峰顶上突兀地起了一阵风,伴随着风势而来的是无孔不入的寒意。

    “我明白,多谢褚师姐。”

    苏窈紧捏着杯身,眼底隐有水光闪现。

    一道含着爽利笑意的声音乘着夜风而来:“好香的酒,哪来的两个小馋虫躲在这儿偷饮。”

    “窈窈,听话。”他的手从她腿弯里抽回来                                                ,修长的指节落向她的眉心,清芒隐现,安抚住她的躁动。

    她说走就走,毫不迟疑,薄袖一卷,二人便消失在映月潭的月光下。

    “褚师姐。”他静淡开口,情绪不显。

    一个多月的凡世历练确实让她在对敌上多了些经验,可这样的她依旧无法在师父的手里撑过百招,还是师父未下狠手的情况下。

    “师姐,谢谢你。”苏窈言辞真诚,笑着同她碰了碰杯,一口气爽快饮完杯中酒液。

    她在他怀里拼命扭动起来,一顿胡搅蛮缠。谢迎目色浅沉,似是没有料到她醉酒后竟如此闹腾,但好在床铺近在眼前,他只要将她放下去即可——

    郝媚媚皱眉思索着眼前这不速之客究竟是谁,少顷,不太灵光的脑袋终于反应过来,那些醉意登时惊得不翼而飞:“峰峰峰峰主!”

    她心中已作出决定,待醉完今夜,便去直面一切。无论师父怎么看待她,结果的好与坏,她都必须要勇敢承受,她不要当逃兵。

    苏窈的一颗心如坠冰窖,慢慢下沉,下沉,仿佛没有尽头:“帮我打水吧,我想沐浴。”

    “睡吧。”谢迎直起身体,面色一如往昔淡漠,“你若是做不到,我会帮你。”

    “你啊总是这般。年纪不大,心事却多。”郝媚媚拿起坛子给二人续杯,“不见心开,不得月明。你若是能在事情上放过自己一些,便不会有过不去的坎儿。凡人常说酒解千愁,师姐希望你饮下这琼花酿后,心上的包袱能够轻松一点。”

    如此正经的郝师姐很少见到,虽然她平日里一副吃喝玩乐,不太着调的模样,但在关键时刻总能给予苏窈最大的支持以及温暖。

    苏窈虽然没有宿醉反应,但还是绝望地抱紧了脑袋。

    谢迎绕过上前见礼的草木精,震开房门。

    灵剑被从掌中高高挑飞,虎口泛着剧烈的疼痛,冰寒的灵气残留在上面,她却忘了将它们化去。

    《碧云深》

    郝媚媚目瞪口呆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映月潭,过了好一会儿才闭起嘴巴,懵然地挠着头皮。

    “这丫头估计有些心事,所以才不小心喝了这么多,你也别多怪责她,待她清醒之后耐心问问便是。”褚紫月曾经见过苏窈几次,大概知晓她的性子,又怕谢迎为人冷淡严厉,伤了她的心,是以顺嘴一劝。

    苏窈半信半疑,送了一口酒液入唇。

    ……

    苏窈因何而醉,他岂会不知?原想着她悟力不差,那幻境一事不过是妖物用来迷心的手段,花妖既死,她也该从那些手段上面醒转过来,而不是像现下这般,借醉酒逃避。

    苏窈酒醒后,忆起那一幕幕不堪回首的画面,只觉唯有当场飞升才能拯救她了。

    琼花酿香醇,入口后亦是柔润无穷,极为熨帖地抚过她的喉胃,令她不知不觉连倒了好几杯。

    苏窈行过小石桥,站定在静心台不远处,嗓音涩沉地开口唤道:“师父。”

    “你怎么不说话?这是何处?我不要进来!”

    苏窈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此刻正处于十分迷茫之际。她饮了一大半的琼花仙酿,醉意仍深缠着她,两边软颊透出红霞,杏眸仿佛水洗般晶亮。

    他出手速度很快,苏窈还未反应过来,覆霜已化作一线白虹,飞速朝她掠来。覆霜剑气厉若玄冥寒冰,迫得她不得不往后倒飞而去,同时缚仙镯变作灵剑,被她狼狈地用来抵挡他的招式。

    郝媚媚眼神瞬亮,十分八卦地凑过来:“嗯?你打算同我说了是不?”

    两只柔若无骨的素手环上了他的颈项。

    月上中天,坛子里的仙酿也快被二人喝到见底。

    在去见师父之前,她好好地清洁了自己一番,直至身上嗅不出丝毫酒气,才换了套衣裳步出住处。

    她和饱饱已经成为苏窈在这太玄山之上,除却师父外最为重要的人。

    先前所做的挣扎一夜垮塌,她酒后的那些所作所为无疑为她之后的解释更添苍白,她已经不敢去想师父是如何看待她的。

    虽然对她的应对略感不满,但要论及失望,却也达不到。

    “师姐帮不了我。”苏窈的嗓音清淡而温柔,带着这段时间少有的冷静。几杯清凉酒液下肚,仿佛将她的大脑自混沌中解救了出来,兼且映月潭月景美丽,观之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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