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染时1 晓来谁染霜林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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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时星是第一个到医院的,夜里的温度和单薄的衣裳让他手脚冰凉，更冷的却是心脏。

    做起来确实省事，之前休赛期和谢韶川住在这里时，有时候沈时星中午想赖床，就使唤谢韶川去做西红柿鸡蛋面——因为他只会做这个。

    这个住处只有sea的人知道，除了谢韶川没有人会来，如果队友发现联系不上他，来这里找他就会发现已经发臭的尸体。

    谢韶川就总是抱着他说，老婆我们性格互补，我们多配的。

    他来做什么？

    -

    随染穿得也不多，边裹紧衣服，边打着电话，面上露了些焦急。

    洗完澡出来时，没有了剥好的一盘橙子。

    有了谢韶川的感染和陪伴，潜移默化下，沈时星也自信了很多。

    icu那标识的红光就闪烁在头顶，血一般刺目，硬生生亮得人眼睛发疼。

    悄无声息、不打招呼、不留一丝痕迹。

    漂亮又炫丽，却转瞬即逝。

    “啪”一声，煮好的一整碗面就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letheriver——忘川。

    似有察觉，随染突然抬起了头。

    路漾江易闻和黄和然哭得稀里哗啦，沈时星却是一滴眼泪都没掉。

    登上d账号，他还是会习惯性看向好友列表，只是特别关心（0/1）里那个id为lethe的头像再也不会亮起了。

    他要帮忙处理谢韶川的后事，姥姥姥爷已经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而倒在了病床上，谢韶川的父母要照顾他们。

    不会像以前一样，哪怕洗着头也要赶过来帮他收拾，安抚他给他涂烫伤膏，把他哄好后再细心地收拾残骸，然后两人笑着一一顿炸鸡配啤酒。

    ——就当是临死前，也回归爱人的怀抱了。

    于是他就站在落地窗边，怔怔地看着一遍遍拨打电话的随染。

    他不是第一次产生不想活的念头，却是第一次下定决心。

    他穿的比较单薄，夹杂着雪的冬风吹了一会就感到冷了，于是关上窗户，走进厨房。

    又想到他了

    坚持了硬撑了这么久的精神，那些自我欺骗与安慰，在这一瞬间轰然倒坍。

    沈时星打开冰箱，拿出了两个鸡蛋和一个西红柿，准备简单做个西红柿鸡蛋面。

    生死两茫茫。

    他妈听说了他男朋友车祸没了，但连条安慰的话也没发——对于沈时星来说，她不泼冷水说刺激话就是好的了——只发了条消息，说他爸最近看上了辆车，让他多打点钱。



    他把那枚星星攥在掌心,望着一地无处落脚的残渣，犹豫了两秒,选择用applewatch接起。

    沈时星和家里人关系一直不大好，家里有三个孩子，他是最小的。

    这段时间过得浑浑噩噩，食材什么的也没及时补。

    而且沈时星本来就是想跳楼的，谢韶川的车祸让他面目全非，他也想亲自感受一下身体四分五裂的感觉。

    刚拾起一枚,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热汤溅在腿上，那滚烫的温度传来刺痛时，沈时星才骤然醒悟，他叫的那个人已经不会出现了。

    然而就在将要下坠的一刻，鬼使神差地，他睁开了眼。

    睁开眼，没有了凑过来抱他蹭他、黏黏糊糊说着爱你宝宝的人。

    都说极致难过痛苦的记忆大脑会保护性遗忘，沈时星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度过那个夜晚的，大抵是灵魂出窍，整个人悬浮在空中俯瞰着这一场悲剧落幕的爱情。

    只是挚爱之人的离世从不是一场暴雨，而是一生的潮湿。

    只是此情此景下，三人相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时星没有去管腿上被烫伤的痕迹，一边默默流泪，一边收拾了厨房。

    今年的初雪格外之早，十二月初就纷纷扬扬而落，把世界渲染成银白的天地。

    与之相反，谢韶川年少成名，又是家里的宠儿，为人处世都带着一股狂劲儿，自信又张扬，浑身散发着肆意的光芒。

    因为自我保护而在心脏周围砌起的高墙出现了一丝裂痕，随即越扩越大。

    打开落地窗，寒风把他单薄的衣领吹得猎猎作响。

    头七过后，他从谢韶川的老家，回到了自己和谢韶川在基地旁边的住所。

    沈时星连忙给已经有点点焦的西红柿加了开水，然后把炒好的鸡蛋倒了进去。

    沈时星望着窗外，不知不觉，空中飘起了雪花。

    最开始，沈时星还觉得谢韶川取这个id很好听，lethe和lethal同源，而后者的意思是致命、致死的。

    沈时星靠着墙，慢慢滑倒在地。

    都是d明星选手，两人不缺钱和物质上的名贵礼物,谢韶川一直夸沈时星手巧，沈时星便给他叠了99颗星星，每张纸上都有一个给谢韶川的“特权”，比如冷战和好券、接送一次券、陪伴贴贴券、双排一晚上券、永远不分开券等等等等。

    生前已经活得够小心翼翼了，死后就随意一场吧。

    然后就听到了谢韶川出车祸,被送往icu的消息。

    他捂着脸，大声哭了起来。

    沈时星闭上了眼。

    但既然要走，这烂摊子还是要收拾干净的。

    战绩页定格在2023年11月17日，一页的vp，都是和沈时星双排打出来的。

    “啊！”

    sea的人紧接着也来了，空荡的走廊守了不少人。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最后都没什么精力了，眼前一阵发黑，沈时星才扶着墙站了起来。

    自出来打电竞他父母就和他断绝关系了，别说后面的出柜。

    他发了一会儿呆才找回自己的意识，没有来得及穿外套，赤脚踩过玻璃渣就冲进了夜色。

    罢了。

    缓了片刻后，他看到手机上多了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随染的。

    沈时星怔了几秒，没有先去扫玻璃渣——因为那样会弄脏叠好的星星,而是蹲下身，准备一颗一颗捡起来。

    另一个炉子上，面也煮好了，给汤里加了调料后他把面也倒了进去。

    然而现在，红尘依旧，忘川彼岸却徒留他一人形单影只。

    ——那太不雅观了，也会给队友们留心理阴影。

    “啪”一声脆响,水晶质感的玻璃瞬间碎裂一地，盛好的星星也全部散落。

    沈时星的家其实并不高，13层，他一眼就认出了昏黄路灯笼罩下那个人是——随染。

    他不知道随染有没有看到自己，只是立刻跑进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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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时星的大脑被风吹得有些懵，半晌都没反应上来随染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来找自己的。

    把最后一枚星星放进玻璃瓶里，沈时星站起身,边拧瓶盖边往厨房走。

    lethe的意思是忘却。

    沈时星和他们见过面，以谢韶川男友的身份，他们也很喜欢沈时星。

    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他没拿稳，手一滑玻璃瓶掉了出去。

    然而盛出面时，可能还是有一些心不在焉，沈时星被碗边烫了一下，下意识松了手。

    沈时星的性格如此也是家庭因素使然，说好听点是随和温柔，说直白点就是性子软，不爱与人争辩，逆来顺受。

    今天是两人恋爱两周年的纪念日，但谢韶川家里临时有事，就开车去了趟临市,在往回赶。

    从家攥到医院的那枚星星，泛起褶皱的镭射纸上，娟秀的字体写着——与君共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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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兵荒马乱。

    沈时星一愣。

    很快谢韶川的父母和姥姥姥爷也来了，以往精神矍铄的老人好似一夜白头，搀扶着坐在了长椅上。

    都说人死前，此生发生的一切会像走马灯一样浮现在脑海，但沈时星此刻大脑是一片空白，连谢韶川的面容都看不见，徒留那张充满褶皱的星星纸上五个字：与君共白头。

    谢韶川出车祸的那天晚上,沈时星正在叠星星。【惜文轩】

    但药拿到手了，留好了遗书，沈时星还是走去了阳台。

    ——只可惜，人定终究无法胜天，医生还是宣读了死神的通知书。

    满地的玻璃和镭射星星纸依旧折射着好看的光，却逐渐在沈时星眼底汇聚成模糊的光圈。

    沈时星以为，忙到没有精力和时间去思考这个事情，悲痛与绝望就挤不进来了。

    就像赛场上的他一样。

    沈时星被吓了一跳，慌忙往后退了一步。

    沈时星伸出手，静静看着掌心落入一枚晶莹的雪花。

    只是这束光很快就熄灭了。

    他朝若是共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玻璃碎块折射着吊顶灯,像是繁星闪烁的漫天银河。

    于是沈时星忙里忙外，以往被谢韶川护在臂弯里的他扛起了男人离去后的整个家。

    他脱口而出：“韶川——”

    沈时星做着饭时还会习惯性伸手让谢韶川给他递铲子，手在空中停顿了好久，才想起来那个陪他做饭的人已经不在了。

    又发呆了。

    他分几家药店，买了很多安眠药，因为他听说过如果在一家买的太多，会有好心的外卖员以防万一报警。

    所有人都听说了车祸的严重，所有人都期待着那一丝奇迹。

    然后就看到一个左顾右盼的身影，从不远处小路在往这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