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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不介意,只是……

    沈矜看着?崔幼柠,怔怔地?落下泪来。

    沈矜哽咽:“可?你……只喜欢他,我告诉你,也只会叫你为难愧疚。”

    崔幼柠愣愣接过来:“小孩子才要红封,你给我做什么?”

    他究竟在奢望些什么?

    崔幼柠噎了噎:“那?便不送就好了。”

    沈矜捏紧酒盏低下头:“你不是要跟他走?还回来这里做什么?”

    饮了不知多少?杯,沈矜的神志愈发不清楚,头也晕得厉害,恍惚间好似听?见一道推门声。

    入城门没多久,外头忽地?响起烟花声。第一道落下,城中各处的百姓都陆陆续续放起烟花炮仗来。

    宁云简忽地?笑?了笑?,眼角却是红的:“你不记得我,还问都不问就答应跟我走?”

    她怀着?孕,沈念写方?时便选了最温和的那?几味药,且用?量减半,所以需要半月才能散去。

    在那?之后他接连多日都睡不着?,便抽出时间去了趟深山,把正在闭关的沈不屈拎了出来。

    “马车就停在屋外。”宁云简薄唇轻启,“回宫一路上的雪也都被扫净了。”

    沈矜艰难道:“他肯与你和离?”

    沈矜醉意散了大半,难以置信地?问他:“不过十五六日,陛下是如何赶回京城的?”

    沈矜垂下眼帘。

    沈不屈那?时气得骂骂咧咧了好半天?,最终无奈道,他师姐曹蛊医或许会有办法,但曹蛊医早几年便出门寻女去了,也不知如今身在何处,便将他带去找同?样在闭关的老恩师。

    站在他身侧的孟怀辞提着?一颗心跟着?听?了许久,直至听?见这支曲子弹了三遍,每每到“还君明珠双泪垂”便停下,这才放下心来。

    那?人闻言动作稍顿,却没回应,只继续敲着?。

    数千官兵将玄阴宗包围,为首那?人身穿玄色战袍立于风雪之中,此刻正凝神听?着?屋里传出的筝音。

    阿柠是他的妻子,这种事情,他自然都考虑到了。

    这屋子里还能闻见她留下的浅香,她却已不在了。

    来人披着?浅粉色斗篷,娇俏得好似寒冬盛放的牡丹花,一步步走近,微微俯身凑到他面前,盯着?他瞧。

    沈矜心底顿时浮起丝丝希望与欢喜,却仍有些不敢相信:“但你刚刚……弹筝拒了我的心意。”

    她终是知道了。

    他盯着?粉兔出了会儿神,撑着?自己站了起来,走回桌边坐下,为自己倒酒。

    门外,两个?婢女被黑衣侍卫以剑抵颈并死死捂住嘴,眼睛里都是惊恐。

    宁云简淡淡瞧他一眼,将目光移到筝前坐着?的崔幼柠身上,眼神霎时柔和了下来,打?量了她一遭,确认她安然无恙,小脸还稍稍养圆了些,方?将视线再度移到沈矜面上。

    “的确忘了。”崔幼柠安慰他,“但我天?天?都在喝药,过两日脑瘀散了便能记起你了。”

    ……

    无论怎么算,宁云简都起码还要五日后才能赶到这里。

    马车出了宗门,驶向城中。

    她在出嫁后才知晓他的情意,对他心存感激,却并不觉遗憾惋惜。

    她没管那?张纸,气得当即踹了宁云简一脚:“你要送就送些好的,给我两条虫子算怎么回事!”

    她知道了。

    门外马车渐渐远去,屋中重又静了下来。

    “当然肯。”她点了点头,“他是皇帝,要什么女人没有?何必强留我在宫里?”

    沈矜只觉胸口仿若被这句话凿出一个?大洞,屋外的风雪呼啸着?进入他体内,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

    她认真道:“但这一世是你拼命为我求来的呀,我怎能用?你辛辛苦苦为我求的来生与别人在一起?”

    崔幼柠垂下眼帘,筝音未绝,从屋内传至屋外。

    除却这两个?原因?,宁云简便绝不会放她走。

    “好,我不走。”她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似嗔非嗔,“那?话本也是你写的对不对?为我做了这么多却什么都不告诉我,哪有你这样傻的人?”

    空荡荡的屋子里,沈矜轻轻自嘲一笑?。

    他在南境打?仗时救下一个?将要产子的妇人,在隔壁营帐听?见那?女子痛苦的喊声,持续了一日一夜。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

    筝音停止,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这可?是朕向沈不屈的老恩师求来的良蛊,可?将阿柠怀胎分娩之痛移至朕身上。”宁云简说到此处声音放轻了些,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阿柠可?知晓,朕求到此物时有多欢喜?”

    “嗯。”宁云简喉结滚了滚,眸中盛满温柔情意,掏出一个?红封递给她,“愿阿柠新岁平安,岁岁喜乐。”

    他动了动苍白的唇瓣,声音哑得不像是从他口中发出来的:“夜里山路难行,明早再走罢。”

    宁云简闻言眼角绯色更?深了些,想拥她入怀,但自己从南境到京城赶了多日的路,身上全是风雪留下的痕迹,衣裳也没来得及换,还是湿冷的,只好生生忍住。

    沈矜眼眶发红:“那?他呢?你真能舍得他?”

    沈矜顿如被匕首剜心,疼得几欲死去,立时站起来攥住她的手?:“别走,别走。”

    宁云简爱崔幼柠如命。若要他答应和离,要么是他快死了,不愿耽误崔幼柠一生;要么是崔幼柠不喜欢他了,要死要活地?执意离开。

    崔幼柠微昂俏脸看着?他:“虽不记得了,但你一出现在那?里,我心里就很欢喜,所以就知道你定是我夫君了。”

    沈矜半醉着?起身去开门,看清敲门人面容的那?一瞬,顿时凝固成一尊玉塑。

    皇帝已然将话说到这地?步,沈矜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崔幼柠牵走。

    他看向崔幼柠,轻声道:“阿柠,同?我回家可?好?”

    还君明珠双泪垂……”①

    马车中,宁云简正蹙着?眉检查崔幼柠脑后的伤处。

    沈矜怔怔站了片刻,转身走到崔幼柠搭的兔窝前,缓缓蹲了下来,看着?面前这只又开始跺脚的粉兔,自言自语般轻轻道:“那?个?人一来,她便再也看不见你了。”

    沈矜愣愣与她对视。

    屋中却没静太?久,只须臾,外头便响起了敲门声。

    “那?是骗你的。”她眉眼弯弯,“就好似少?时我撒谎说退你亲事是因?为你的眉心痣,还有方?才我不是也逗你说我的一首筝曲千金难求么?都是骗你的。你少?时还总笑?我笨,却比我还蠢,每次都信了我的谎话。”

    宁云简凝望着?她的面容,声音哑了些:“当真忘了朕?”

    她挑着?细眉反问:“不想我回来?那?我走了。”说完便直起上身似要离去。

    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

    崔幼柠掀帘瞧了会儿外头热闹又喜庆的景象,回头用?那?双亮晶晶的杏目看向宁云简:“夫君,新年到啦!”

    沈矜皱了皱眉:“谁?”

    松手?的下一瞬,面前的娇俏女子化为泡影,消散在寒风中。

    “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折戟明光里。

    “去年也给了的。”宁云简抬了抬下巴,“拆开看看。”

    崔幼柠摇头:“没了,我很好。”

    崔幼柠抬眸与他对视片刻,虽记忆未全然恢复,却也知晓这是自己的夫君,闻言点了点头,起身向沈矜颔首一礼:“多谢宗主这十余日的盛情款待。”

    *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

    崔幼柠依言撕开封口,低头看去,却见里头装的竟是两条小虫,还有一页薄薄的纸。

    老人家的脾气比沈不屈还暴躁,乍然被人打?扰,气得破口大骂。

    她不虞道:“我失了记忆,不记得你喝了酒后手?臂便会长红点,难道你自己也不记得么?为何还要喝酒?”

    不是为了守节,而?是因?为她爱她的丈夫。

    没有愤怒,没有质问,没有追责,只语气平静地?开口:“多谢沈宗主救朕妻子性命。朕今夜着?急接吾妻归家,没来得及备礼,他日必着?人送上厚礼致谢。”

    崔幼柠看着?他被冻烂了的双手?、眼里的血丝和眼下的乌青,蹙眉道:“何需急着?回来?等雪天?过去了再来找我也不迟的,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宁云简垂眸听?她责备,任她捧起自己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吹。

弦。

    沈矜定定看她片刻,醉意渐渐散去,神志重归清明,缓缓松开攥住她的那?只手?。

    “天?地?良心。”宁云简往后一靠,弯唇叫屈,“朕的两个?私库密钥都给了你,攒的数万两俸禄和各地?献上的宝物也都在宫中。朕自南境回来,哪有银钱送你新年礼?总不能管手?底下的将军借罢?”

    宁云简不眠不休策马多日,眼睛里都是红血丝,身上也疲累至极,此刻是硬扛着?才未倒下,实在没有心力向一个?外人解释自己是如何不要命地?将原本最少?需十日才能走完的行程生生压缩成五日的。

    宁云简沉默一瞬,揉了揉她的头发:“还有哪里难受吗?”

    “为何舍不得?”她挑起细眉,“我都已与他和离了,届时孩儿生下来交给他养,我与你成亲。只是孩儿到底是我亲生,我舍不下,每月要进宫瞧上一回。你介意么?”

    屋内的沈矜听?出崔幼柠三回都将最后那?句“恨不相逢未嫁时”略过不弹,阵阵痛苦与绝望顿如海浪般狂涌而?来,瞬间将他吞没。



    “被砸出的大包早就消下去了,现下瞧不出来了。”崔幼柠温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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