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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的柳素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想帮对方,只是话才落地,却没想面前的人一脸认真的问她:“师姑,这世间可有轮回转世?我想知道师兄日后会投身哪户人家。”

    柳素对过年也没有什么执着的期盼,反倒是更期待城主竞选的结果。

    柳素跟着停步,她抬眸看他,眼前划过的却是刚才那男修的脸。

    容貌不再,亲人不在。

    是暖的。

    一旁的修士见状,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随即识趣离开。

    她微微一怔,想起上次他等她很久,也是说“还好”,可她牵他手时分明是冷的。刺骨的冷,那时她才知道其实他不太爱用灵力暖手。就像她如今身为修士,还是跟前世一样怕冷。

    少年的喉结滚动,似有话凝在唇边,却没有直说会或是不会,而是缓缓弯下身子,用一种几乎仰视的角度看她,虔诚又似在许诺。

    这一看,还真看出了问题。原本翻来覆去问的那些问题,当三面传影镜同时传回三位城主的回答,好似放大镜般把那些容易让人忽略的细枝末节瞬间放大。

    “师姑记得我?”男修开口,那双浑浊的眼里这才露出些许光亮。

    原本朝外走去的少年顿住脚步,他刚才并未说实话,其实他等了有一会了,不早不晚,恰好在她为那女修算卦时便来了,自然也未遗漏她后来的神情变幻。

    看来是她想多了,柳素眼里闪过一丝赧然之色,嘴上却颇为自然问道:“可有胜算?”

    本就该死的人,再讨论又有何意义?更何况——

    “你来了。”柳素笑道。

    树梢冰雪消融,苍穹晚霞漫天,若是无事忙,他会早早的站在僻静处等她很久,等得指尖都泛着刺骨的凉意。

    一旁维持秩序的修士见那问卦女修已自觉退让到后排,忙提醒下一位上前。

    柳素也在关注这事,不仅是因为谢南怀要参加此次城主竞选,实在是这几日她周围的人念叨的都是这事。更是有不少人让她帮忙算一卦,以慰心安。

    她的声音温和又充满力量,见面前问卦的女修看她,便缓缓回以微笑。

    这样的伤,忧思的根源压根不是谁能夺得城主之位,而是谁能真正的给封都带来安定,不再重现那日的悲剧。

    那是一个眉骨处有一条暗红长痕的女修。弯曲的长痕像一条可怖的蜈蚣,一直从眉骨落入发间。

    “师姑你说得对,都会好起来的!”

    后面的话柳素没听清,她只是晃神的想,这世间真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修真界没有过年一说,当岁月和生命变得漫长起来,一切节日便显得繁琐无味。

    被刻意尘封在角落的现实就这样毫无准备的被人撕裂开,像是生生划开皮肉,露出血淋淋的伤口。

    这次上前的,是柳素的熟人。

    “师姑可是累了?我见师姑一直闭目打坐,想是在修炼,便让大家都先回去了。”维持秩序的修士道。

    “……”

    “谢南怀。”她喃喃开口,眼里的神色复杂又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期许:“你会当个好城主吗?”

    妖兽群的事,终究是在柳素心里留下了痕迹。她有心帮这些人度过难关,一改往日懒散的性子,主动让叶川贴了布告,每日空出时间帮这些人算卦念清心咒。

    为何第一次问时,三位城主的答案还各有不同。但反复问到第二十次时,东城主回答的答案竟是原来西城主给出的解释?还有!南城主在说什么?这话

    似乎是察觉到了柳素的目光,那女修开口解释:“是前几日我遇见了一位医修,见我脸上有伤,也是巧极了。那医修颇爱治疗疑难杂症,说想试一试,却没想真的有用。他从前在外遇见过妖兽……”

    “对。”会好起来的。

    算卦的人来来去去,算完卦,柳素像往常一样和算卦的人一起念清心咒。

    女修有一瞬微怔,待反应过来时,早已是泪流满面。

    伤痛带来的苦楚不是一瞬间的,最难熬的是每每回忆起那刻时,蚀骨之痛无处宣泄,而痛苦过后还要面对深刻的现实——

    她手中拿着龟卜,是真的准备替对方算些什么。虽然她从前爱摸鱼,但也不是什么都没学到。

    难得她脸皮薄一次,柳素正准备找个借口让身旁的修士先走,兀自从一旁伸出来一只手。

    会好起来的……这话好似魔咒,她也不知为何,妖兽划伤她脸时她没哭,医师说那脸上的伤侵了妖毒,恐一生都无法治愈她没哭,此时眼泪却不受控制的决了堤。

    或许是相处以来的默契,谢南怀没有追问,摇头道:“还好。”

    察觉到柳素愣神,谢南怀回握住手里有些微冷的温度:“城主竞选在即,不日就要举办选拔赛,今日刚好宣读规则。”

    诸葛剑的死并未掀起太大的风浪,像是昙花一现,只是小范围的让人唏嘘了几句,便被人抛在了脑后。

    难怪……

    但此时的他却满脸颓色,全然不见那日眼中即便绝望也依旧带着渴望新生的坚毅目光。

    翻来覆去的老问题,初看不觉得有什么。但当三位前城主同时被问又同时作答时,叶川才发现这问题大发了。

    柳素这才注意到,对方脸上的伤疤淡了许多。

    有人在耳旁叫她,柳素缓缓睁眼,这才发现清心咒早已念完,算卦的人也早已在维持秩序的修士的组织下离开。

    新城主竞选在即,彼时茶楼酒肆都在讨论此事,封都众人的关注点都在这上面,哪里分得出其他心思。

    “自然记得。”柳素露出一抹笑来:“今日来想算什么?”

    “在想什么?”谢南怀将柳素扶起来。

    “那日派往外城门的护卫队……”

    一眼看去,便能知晓那不是法器、人为的伤痕,乃妖兽所伤。

    那日心照不宣的谈话后,她和谢南怀的关系肉眼可见的愈发亲近起来。那些横在两人间的伤口,正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愈合。特别是在前几日,她在算卦时再度遇见了那日来算卦的女修,一改之前的死气沉沉,女修眼里已添了几分神采。

    “你为何要将守城卫调往城主府?”

    那女修笑着跟她说道。

    她信师姑!

    “无妨。”柳素摇头,正想站起来,这才发现脚麻了。

    谢南怀看向柳素,少年眸色涌动,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类似不确定的神情:“师姑想让我赢吗?”

    或许是那日情况危机,她没有细看对方的长相年纪,又听对方哭喊着“师兄”二字,以为对方比她这具身体的年纪大不了几岁。但今日一瞧,却见对方眼下青黑、胡子拉碴不修边幅,隐约瞧着竟似中年人的模样。要不是那一身熟悉的伤,柳素是断不可能认出他的。

    柳素沉了沉眼,毫无知觉此刻的自己已经无声叹了口气。

    “骗人。”柳素撇嘴,顺势牵起谢南怀的手。

    这本没什么问题,但若是真要正儿八经让她算什么未来城主……

    清心、清心,但她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脑海里来来回回都是那一句——我想知道师兄日后会投身哪户人家。

    女修缓缓点头,眼里已有几分释然之色。

    “……”

    不再重现那日的悲剧,将你的聪慧、天赋都用在正途。

    纤细白皙、骨节分明。柳素抬眸,果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不过她倒是再未见过那位男修,时间就这样一日又一日的过去。就在问天殿即将建成之际,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还好?

    柳素未答,反问道:“等了很久?”

    柳素点头:“上次我还未来得及问你名字。”

    原书里没这段剧情,她哪里知道这事的结果。但来问卦的不是别人,多数是那日在内城门外痛失亲友、身体残缺之人。

    这事还要从柳素给叶川出的那个主意说起,叶川原本对这法子还有几分困惑,之所以照办全是因着对柳素的信任。却没想,这法子简直……妙啊!

    那位断臂之时,还在清醒安慰她的男修。柳素记得他,就是他在最后拦住了她想脱下单衣的手。

    “我会像师姑希望的那样。”

    柳素面容肃穆,望着面前问卦人的那双眼里满是悲悯。

    那日,叶川一把消息吩咐下去,下头的人就连忙照办。三面传影镜,被同时放在暗处。而叶川这边,则放了一面可同时查看三面传影镜情况的总镜。

    会好起来的吧。

    “师姑。”

    “……”这还真没法算。

    柳素的话,仿佛从幽冥深渊开了一道口。

    是一个很好的人。

    柳素挑了挑眉,不大相信。

    她日日在外替人算卦、念清心咒,他日日来接她。有时她也会趁着间隙偷瞥一眼,少年身姿如松,只远远的瞧上一眼也让人觉得心中安稳。

    “比起这恶人的死,我倒更在意城主竞选中谁能胜出。”

    “会好起来的。”柳素说。

    “师姑?师姑?”

    “一切皆有缘法,但万事破而后立。既已渡过劫难,便无需再担心。这世间,断没有跌落谷底还能再往下跌的道理。”

    牛花站在廊下晒太阳:“柳姐姐,再有几日问天殿就要建好了,老天都在替你高兴呢,快立春了!”

    狱中的三位城主终于露出破绽了!

    我想知道师兄日后会投身哪户人家……

    “妖兽袭城那日,为何要吩咐人将内城门关闭?”

    清风细雨,封都漫长的冬日终于这日渐渐落入尾声。这一日之后,封都的雪似乎也停了,一连好几日都是放晴的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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