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情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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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先生走后，郑蔚就开始不听话了，一日里大半日坐在书案看书，剩下小半日被胡珊兰撵回床上，也要捧着书看。哪怕吃饭也离不开，仿佛要弥补躺那几日的缺失。

    角门上的婆子们眼睛都快瞎了。

    郑蔚自嘲，交代阿瓜：

    “哎。”

    晏深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拿扇子戳了戳郑蔚肩头：

    黄昏请安时，说起郑蔚的事，孟夫人说郑蔚叫人去报官了，就听屋里一声脆响，吓得孟夫人一个激灵，就见是郑昶打碎了茶盏，脸色难看。

    这位晏公子是盛安伯爵府的嫡次子，不巧的是宫里最得宠的晏贵妃就是晏深长姐，已育有一子一女，如今又遇喜了。

    这是阿瓜对晏深偷偷的评价。胡珊兰很认同。

    哪怕做官又如何？这么个只有银子但在朝中毫无根基的妻族，也就那样了。

    他勉强笑着解释，孟夫人皱眉，毛毛躁躁，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进益。

    珠玉在前，晏深再隽秀，也差了点意思。他一身竹青色长衫，盛秋且下过几场雨，已然有些冷的天儿，还拿着一柄折扇。进寝屋瞧见胡珊兰，诧异了一下，就朝她笑了笑。

    *

    “幸好是左手，好不好都不影响写字。”

    阿瓜应了，又回道：

    “今儿小酒馆老板往车上塞了东西，我才清理了，是二百两银子，还有腌好的桂花，干莲子，熏鱼，还有二斤新鲜桂花。”

    “知道你要什么，这是今日夫子课堂上讲的。往后我三日来一次，你备好酒菜招待我。”

    郑蔚想了想，点点头。

    五百斤银骨炭，两箱衣裳，二十斤银雪棉，还有花胶燕窝海参鱼翅，甚至还有两根人参。冬儿在角门还接了二百两银子。

    “姑娘，我来守夜吧。”

    阿瓜是不明白的，只知道五十斤碳绝支撑不了一个冬天。甚至再俭省的用，连一月都支撑不过。

    如果说今天的事，郑昶带给她的是强烈的畏惧，那么郑蔚带给她的，就是强烈的震撼。在震撼和惊恐过后，本就对郑蔚有些情意的她，一发不可收拾的动了情。

    胡珊兰回了一礼就避到外稍间了。晏深一直看她走出去，才笑着坐到床边的椅子：

    这半夜睡不安稳，不知醒了几回，去看郑蔚，都睡的沉沉的，呼吸平稳，她才安心。

    “昨儿是爷伤的厉害，什么都顾不上，一会儿就叫阿瓜报官去。”

    日子这么风声不显的过，十一月初，盛京落了头一场大雪。下了半日雪粒子，就成了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下了一夜，就有半尺来厚了。

    他疼的没什么胃口，整个后背火辣作痛，也不知是伤痛还是抹了什么药膏。但看胡珊兰担忧，他还是点了点头。胡珊兰忙把早熬着备好的粥盛过来，他要去接，她却不肯，一口一口喂给他吃。

    谷先生在小院儿住了三日，郑蔚伤势稳定，他留下药就走了，只说过几日再来复诊。晏深第二回来的时候，胡珊兰就知道他是谁了。

    “胡说什么？”

    阿瓜小声劝，胡珊兰红肿着眼看郑蔚：

    皮肉上的伤好的快，郑蔚身上的淤青十日左右褪的差不多了，只剩左手无名指和脚踝。至于内伤，就要慢慢将养了。

    胡泰也是经过不少场面的人，可现下坐在那儿，浑身白肉颤抖，端个茶也洒个不停。对比而言，胡青羽就要从容多的。只要忽略他不断颤动的袍子下摆。

    “屋里哪能用黑炭，明日你去买五十斤银骨炭。再去买些好料理又滋补的食材，但不要多买。再有，把你的衣裳拿一件最合身的，给冬儿。”

    尤其他走的时候，还朝她飞来一眼，自觉俊美的一笑，让胡珊兰一阵恶寒。

    孝敬不说孝敬她，也不知给那庶子献什么殷勤！

    送走晏深，胡珊兰就与阿瓜交代起来：

    “还是我来吧，要不我心里不踏实。”

    “这胡家真是昏头了！”

    巳时五刻，宫里的旨意还没来，一个郑家仆从快马停在客栈外，飞奔到胡家租住的院子，进门先磕头行礼，满脸堆笑：

    郑蔚吃过粥与胡珊兰说了会儿话，等药送来，吃了药就又睡了。胡珊兰小心翼翼给他盖好被子，帐子却没放下，叫阿瓜与冬儿把外稍间的矮榻搬到寝屋来，就打发他们去睡。

    芮妈妈心里有数，但不敢做声。胡家把郑蔚当姑爷看，姑爷落魄，自然要接济，毕竟还指望着郑家帮忙，也盼着郑蔚高中，胡家也算有个做官的女婿。

    冬儿第二天去找胡青羽，声泪俱下夸大其词，胡青羽暗道自己疏忽，吩咐下去，过没几日，胡家就浩浩荡荡送了好些东西去郑家。

    “秋末就冷了，爷要读书写字，屋里太冷伸不出手，墨也要凝的。等正经冷下来，碳是要涨价的。”

    *

    皇后与贵妃较量，冯家与晏家不和，七拐八绕的，郑家与晏家也是不太和睦的关系。但偏偏的，晏深就喜欢与沉默寡言，看起来孤僻清高的郑蔚往来。

    角门婆子过年似的拿了胡青羽的赏钱，兴冲冲把东西抬到郑蔚的院子，还把屋后一直空置的小库房打扫出来。孟夫人得知消息时，气的摔了茶盏：

    “你这小娘子有些趣味啊。”

    *

    因知道郑蔚邀了人，胡珊兰特备了点心茶水，新鲜桂花配着莲子熬了桂花莲子粥。入夜后，晏深才姗姗而来。

    “等胡家做了皇商，就把六郎与胡氏的亲事定了。好事成双么。”

    “太太忧心爷的身子，叫爷张弛有度，爷贯来听太太的话，就想着出城疏散疏散，谁知就遇上贼人。”

    “许是瞧见咱们出门，就一路跟着的。www.wangzaishuwu.com”

    不能追究郑昶，自然也不能追究小酒馆儿的过失。

    这些东西在胡青羽手里，不过是眨眨眼的事，胡珊兰想就不必耗费自己千辛万苦的那点体己了。

    芮妈妈听“贯来听太太的话”这句有点恶心，但忍着追问：

    “爷，饿了么？”

    “你明日去书院，与夫子告假。再请晏公子下了学务必来一趟。”

    郑蔚冷冷睨他一眼：

    事实上昨儿就该有结果了，但没内务府的徐总管送信儿，就只能等今日宫里派下的旨意了。

    “不着调。”

    此次出行知道的只有他们四人，胡珊兰猜猜：

    “我瞧着你，动了心思啊。”

    他只字未问郑蔚缘何受伤，也没问伤势如何。二人就笔记上的内容探讨许久，天色黑沉下去，郎中来给郑蔚换药，晏深瞧见这位郎中，眼瞳一亮，同郑蔚悄声道：

    “是胡氏请来的。”

    “你明日拿了咱们四个的衣裳去找大爷，求他给做几身棉衣裳，还有夹棉的。趁势透露六爷现在境况，告诉他咱们买了五十斤碳和一点补品，预备过冬。”

    “是啊，年年拿碳价贵搪塞，一整个冬天只给五十斤黑炭。”

    “什么贼人？劫道的还是寻仇的？”

    “哦。”

    郑蔚蹙眉：

    外头如何，郑蔚却是不知道的。

    阿瓜看胡珊兰，然后笑了笑。

    晏深笑，把手里的册子丢过去：

    阿瓜撇嘴：

    “恭喜胡老爷贺喜胡老爷！我们老爷叫奴才先来给您送个信儿，旨意一会儿就来！”

    “太太何必与六爷计较，他也就享些这样的福。将来就算高中了，老爷是必要为二爷奔波的，那六爷就难逃外任的结果。这一外任，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呢，七品上一坐到死的不知道多少人。”

    芮妈妈点头，心想郑蔚这处总归闹的越厉害才越好。她打听清楚回去，细细禀报了孟夫人。郑家现下莫不是都在议论郑蔚挨打的事，孟夫人听说胡家给请了名医，还住在小院儿里，就不大高兴了。

    “失手，失手了。”

    只冲着这天儿还拿着折扇，就是不着调。

    胡珊兰蹙眉：

    “这位可是盛京大名鼎鼎的伤科圣手谷先生，你家太太头昏了？”

    “没瞧出来，咱们也没什么好东西给抢。”

    芮妈妈眼珠子一转，这就是寻仇了。可从来只会苦读的郑蔚能有什么仇人？胡珊兰这时候也蹙眉道：

    郑蔚现在还咳嗽，胡珊兰只盼着他能快些好，不然二月会试，那漏着风的考场，身子若不好那是要病的。

    “珊兰，房里事都是你打点，银子东西你都收起来。”

    孟夫人脸色这才和缓些，想前几日胡家也送来不少东西，才笑道：

    第二天阿瓜去书院告假，巳时前后芮妈妈就过来了，故作担忧的问话，胡珊兰道：

    “你太轻浮了，吓到她了。”

    阿瓜就下去了，胡珊兰是躺在小榻上，看着郑蔚出神，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冬儿一大早就去了客栈，胡家父子今日也没出门，俱在不安的等结果。

    这个男人拼了命的救她，世上还能有几个拼了命对她的人？

    郑家给郑蔚院儿里做的衣裳都是瞧着还行但质地不好，胡珊兰也在郑蔚衣柜里瞧见从前的冬装，棉是结块儿的，还单薄。她转头交代冬儿：

    来势汹汹。

    冬儿抿嘴就笑。

    晏深收回扇子掩了嘴，眼底的笑意却促狭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