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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子已经够厚了,只是不知怎的就病了,看来他对凡人身体的孱弱还是了解的不够清楚。

    唐玉斐微仰着头,轻声感慨了一句:“还没真正去看过呢。”

    只是,他下意识扭头将目光落在了身侧的唐玉斐身上。

    殷不疑自然也能听出她的话外之音,他面上有一秒的诧异,但随后又归于平静。

    本该无情,却是有情。

    唐玉斐将淑云峰主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她微一抬眉,对方的某些情绪实在是外露的太明显了。

    对方的语气中是显而易见的着急,可殷不疑只冷冷淡淡地回绝道:“不必。”

    “真的是你,那么不疑峰上的......你的修为呢?为何我丝毫感受不到你体内灵力?”淑云峰主险些忍不住要向他走近,亲自一探他的身体情况,可一看到殷不疑的神情,她又生生止住。

    帮殷不疑穿上裘衣、确认他裹的严严实实后唐玉斐才打开门,寒风裹挟着细雪从门扉飘进屋内,烛火跳了跳,指尖瞬间缠上几缕寒意。

    思及此,淑云峰主目光下至,又落在两人从始至终交握相叠的手上。

    两人在梅花林中依偎而立,如点缀在画中的绝笔。

    唐玉斐的灵力源源不断传到殷不疑体内,他丝毫不觉得冷,静静地看着周遭景色。

    “华荣的两位徒孙从太初秘境出来后,将秘境中发生的事告知了我和华荣在内的几位峰主。在白玉京,华荣与你算是最为亲近,得到消息后他就借故去了两趟不疑峰,却发觉如今在白玉京上的殷不疑有些不对。”

    唐玉斐并不紧张,这里是白玉京,有十二峰主坐镇,不会有人蠢到在这时候对来参比的修士动手。

    或许是想起不疑峰了吧。

    这女子她认识,毕竟她和华荣都在大比上注意到过她。天赋是极好,但还太过稚嫩,如今只是个元婴而已。

    两人几乎额头相抵,乍一看如同相拥。

    何况,他现在很心安。

    唐玉斐见他失落,想到他已经十几年未见过白玉京的落雪,顿时有些心软。

    然而,殷不疑却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般,依旧简短礼貌地回道:“我因故修为尽退,如今已是一介凡人。”

    她只想知道殷不疑会是什么反应。

    “不疑......仙尊?”淑云峰主却没有回答唐玉斐的话,她的目光直直落在殷不疑的身上,即使竭力保持平静,唐玉斐却还是捕捉到她声音中有丝颤抖。

    殷不疑略感不解:“你为何能肯定,我即是我?”

    唐玉斐说的认真,殷不疑毫不怀疑她真能从哪里找来一个火盆,他略感无奈地笑了笑:“不用,我不冷。”

    同过去一般无二的语气,礼貌、淡漠、疏离,更与他方才的样子全然不同。

    “一直没问你,这里离你的不疑峰远吗?”待远离他们暂住的院子后,唐玉斐才问道。

    唐玉斐轻咳一声,趁机轻轻捏了捏殷不疑的手。

    他目光温和专注地看着她的动作,烛光如绘笔般在他脸上落下弧度优美的线条,由眉骨至下颌,藏了一半在阴影中。或许是因为病着,那双黑眸含着水汽,波光粼粼,竟透出几缕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

    淑云峰主?

    殷不疑缓缓眨了眨眼,面上的表情似有些困惑,却听见唐玉斐笑出声:“乖。”

    殷不疑抬手遥遥指向远处,轻声道:“在那里。”

    唐玉斐重新拿了冰凉的巾帕过来时,觉得他生病坐在床上等她的样子有些呆,她故意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儿,然后伸出手覆在他头上。

    “这两日或许会更冷,不如我给你弄个火盆子烤烤?”

    唐玉斐面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不卑不亢地看着她。

    淑云峰主一直紧盯着殷不疑,见到他的动作后,原本略带期许的心便一点点沉落谷底,目光也如寂灭的星辰,陡然黯淡。

    他的头发柔软顺滑,摸起来如绸缎般舒服,唐玉斐怕揉乱了,动作很轻地一下又一下顺着,就像他平时替毛毛顺毛那样。

    “天冷要添衣,注意保暖却不能捂着,病了就多喝热水,谨记休息足够。嗯......再有不懂的,我都会一一教你。”

    殷不疑靠坐在床沿,他的身体微微发热,脑袋也仍有些昏沉,但说不上太难受。过去他也曾多次受过或轻或重的伤,相比之下这小病实在算不得什么。

    殷不疑终于理解她的意图了,他轻抿了唇,原本就发热的脸更有些燥,却乖乖坐着没动。直到唐玉斐再次将巾帕贴在他额头上,冰凉的触感瞬间让他的脑子清明许多。

    梅花树上覆了层冰霜,在月光下如晶矿般熠熠生辉。

    殷不疑微微颔首,语气极淡道:“淑云峰主。”

    淑云峰主也察觉自己失言,竟然将多年来一直藏在心底的秘密说了出来。她有些慌张和羞怯地抬起头,一颗芳心七上八下,她想辩解,却又故意忍住了没去辩解。

    “我不饿。”殷不疑摇摇头,却将目光转向紧闭的窗户,轻声道:“我想出去看看。”

    那双无波无澜的眸子落在她脸上,分明已经没有了任何威压,可淑云峰主还是觉得心尖一颤,败下阵来。

    “饿不饿啊?大师兄给你留了饭,要不吃点儿?”

    这话说的还不够明白吗,原来淑云峰主一直在暗恋殷不疑啊。

    淑云峰主的眉毛皱的更深,她心中不快,可还未有所动作,却见殷不疑迈了半步,像是将那女子护在身后。

    地上已经覆了层薄薄的积雪,整个院落都像盖在一块素洁的白纱中,安静,纯洁。

    落雪匿进柔软洁白的狐绒,落在两人的头发上。或许是氛围使然,两人一时都没有开口,只有靴子踏在雪上的小小吱嘎声。

    怪不得都喜欢摸摸头呢,她想。

    “你又是谁?”淑云峰主回过神,似乎也知道自己方才有些失态了。她这才将目光落在殷不疑身侧的女子身上,眸中是审度和探寻,还有些被人打断的不满。

    两串脚印一路延伸。

    面前五步远的地方显现出白衣女子的身形,女子白纱覆面,仅露出一双眼睛就已经美得惊人。

    那张本该疏淡出尘的脸此时透着一抹不自然的红,就连眉梢眼角都是红的。细雪停留在他纤长的眼睫上,黑眸中水汽蒙蒙,如湖面上的薄雾,勾的人莫名想去探寻薄雾之下会是怎样一番旖旎曼妙的景色。

    淑云峰主看不到背对着她的那名女子的模样,只是殷不疑的唇角含着浅笑,目光极为柔和。

    这话实在出乎淑云峰主的意料,她终于忍不住朝两人走近两步,语速渐快:“你原本的修为已臻至大乘,离飞升仅一步之遥,突然跌落至此,你难道不会感到恐惧吗?况且,你的修为不仅事关你一人,还关乎到白玉京、关乎到整个仙界,若是你修为尽失一事传出去,对整个仙界来说......”

    淑云峰主瞬移到山峰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她刚要迈出的脚步倏然顿住,身体也微微僵硬。她脸上依旧覆着白纱,露出的那双美目里是显而易见的惊愕和犹疑。

    可这才是淑云峰主记忆中的殷不疑。

    “出去? 雪还在下,很冷的。”唐玉斐表示不赞同,“你还病着呢。”

    “淑云峰主。”清脆的女声冷不丁响起,打断了淑云峰主的话。

    “怎么会这样?平白无故,怎么会一身修为都消失无踪?”淑云峰主拧紧秀眉,轻声喃喃道。

    一直以来

    她只在殷不疑的幻境里见过不疑峰的模样,只是殷景初此时还在那里,他们不能贸然靠近。

    周遭倏然寂静无声,连风都停滞了,唐玉斐察觉到这是有人在他们周遭设置了结界。

    “那就出去看看,不过你要拉住我的手。”

    “是谁?”她悄然运足灵气,清喝出声。

    看来这其间有故事啊。

    “涧山宗唐玉斐。”唐玉斐唇角微勾,态度看着很是端正有礼,说出来的话却不是。

    她微垂了眼,低声道:“不疑,那人虽有着与你一般无二的容貌,可我知道,那才是假冒的。”

    殷不疑正欲开口说话,却呛了口冷风,他轻皱着眉,以手握拳抵着唇轻轻咳嗽起来。唐玉斐不能放开他,只能绕到他身前用另一只手替他拍拍背顺气。

    他额头的温度热了巾帕,传到唐玉斐的指尖,她就将巾帕取下来重新浸过凉水,边拧边轻声笑道:“怎么会,既然是第一次做凡人,当然要什么都体验过一次才好,万一再生病你就知道该怎么对付了。”

    远处穿着白裘的男子终于抬起头,露出她熟悉却又陌生的脸。

    “好。”

    只是,那双眼里的情感有些太过复杂了。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找我们商量?华荣肯定会替你想办法的!”

    “不可以吗?”殷不疑似乎叹了口气,纤长的眼睫微微垂了下去。

    “峰主今夜只是为了叙旧吗?”

    “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喝完水后,喉咙的干涩缓解许多,殷不疑的声音低而哑,目光中有歉意。

    见两人似乎又挨近了些,淑云峰主呼吸微乱,顾不上脑中纷乱轰鸣的思绪,身形一动。

    那是最远的山峰,远到恍若遗世独立,只能见到一片与皎月相融的雪白,让人心中难免孤寒。

    “淑云峰主深夜到访,还特地设置了结界,可是有事?”殷不疑没有戴面罩,唐玉斐知道对方肯定是认出他了,她面上不显,镇定开口。

    白玉京的月亮同涧山宗的月亮不同,又近又大,银辉将院子照的很亮堂。两人牵着手走出院门,穿过曲折回廊,步入一片梅林。

    “我当然能认得出你!”淑云峰主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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