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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梦桥笑问:“眼熟。你见过我？”
乔梦桥正欲进去，却听到黎总工在插话:“根据目前桥梁建筑业的尖端经验，处理这类断桩的最好办法是马上重新安装导管，及时进行清冼灌浆处理。但是，我能理解当班技术人员的艰难——处在上不靠天，下不着地的汪洋大海上，半夜三更，伸手不见五指，大潮汹涌，船舶难靠，最后只得选择了放弃，错过了最佳的抢救时间。我是在返家路上被紧急召回的。在我的视野里，国内还没有一家工程队能处理这类大直径的断桩。但我更担心的处理断桩的打桩机容易发生丢锤。一旦丢锤，很难打捞出海，而且还占了海底的补桩位置……”
阿水嫂凝视着照片上的思桥，茫然地看看乔梦桥，疑惑地说:“从照片上看，又像又不像。”
乔梦桥眼睛闪亮，提醒朱玺道:“你不是有‘亮亮周岁纪念’的合照吗？叫阿水嫂看看思桥的模样。”
这时，郝帮寸的手机响了。
他嗯嗯嗯地听完电话后，说:“指挥部紧急通知:根据气象预报，今晚后半夜，海上将有十级以上大风。指令我们全部撤回到岸上过夜，接送人员的运输车、交通车正在调度。这样吧！趁着海上起大风，我们撤回陆地作全面整顿，自查自纠……”
朱玺连忙掏摸手包:“啊呀没带，放在宿舍里呢！”
乔梦桥与他的工友们也随着大部队回到了陆上员工生活区。由于员工的骤然增多，原本紧缺的宿舍一下子变得愈发紧张。工会和行政办的同志来回招呼着，将每一间寝室的潜能发挥到极致。搭地铺、加床位，能挤则挤，能塞则塞，尽量让建桥人都有安身之处。
黎总工看了下手表，说:“这两个事故，不能光责怪乔梦桥或什么人，我们项目部领导在思想教育层面上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特别是我项目总工程师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的情绪化批评有些偏激，应当向小乔师傅表示歉意。”
阿水嫂正欲分辩，此时盼桥揭帘急步进来，对乔梦桥说:“快，郝书记在找你，电话都打到我的手机上来了。”
风在加猛，雨在加密。
朴吉龙穿着崭新的驼色保暖皮衣，正候车去岸上迎接从东北来的未婚妻。他告诉乔梦桥，平台上的事故评估现场通报会结束了，大桥工程的总指挥、总工程师、总监理等一批高层领导全来了，才离开一会儿，又去前面的作业点了，郝帮寸书记、黎总工和几位副经理、副工程师还在与员工们开会。
乔梦桥挟着衣包，掏出朱玺重写的a16号承台漏浆鉴定报告书，递给了黎总工。
“喂——等等！ 你还空着肚子呢……”
盼桥:“要你18点钟准时到南航道桥b77号钻孔桩平台，参加事故现场分析会。”
那些散坐在工具箱上、钻台阶梯上、材料堆上、铁砣上的黄广天、刘福民等人，他们一个个宝贝似的抱着、搂着刚发的皮衣、棉袄、棉裤，齐刷刷地朝乔梦桥投去目光。
乔梦桥:“阿水嫂，我的弟弟在海上失踪了。”
盼桥心疼地朝海滨高叫了一声:
他边填肚子，边赶往已经停止作业的南航道桥b77号钻孔桩海中平台，刚巧遇上了桥梁架运工朴吉龙。
乔梦桥望着黎总工，似乎看到了他海洋般的胸怀。
油布棚内灯光炫目，寂静无声，只有平台下的涨潮在逐渐加大的风力中，一浪接着一浪地冲击钢管桩，发出“咣！咣！咣！”的声响。
“从海里救回的年轻人？”
乔梦桥颔首道:“阿水嫂，谢谢你的信息。不过你刚才说落水人像我，也许是太想找到他的家人了。”
几分钟后，乔梦桥揣着盼盼送来的肉包子和矿泉水，跳上了一辆开往海上栈桥的运输车。
乔梦桥大概怕干扰了会议的气氛，轻轻地挨进帆布棚，悄然坐在门口的电线盘上。
乔梦桥忙看看手表，说:“哟！那我得赶紧走。小朱、盼盼，菜点好了，钱……也付过了。你们陪阿水嫂一起吃吧！那个落水人的情况要了解清楚，别再盲目空跑。”
站在吊车下的黎总工发现了乔梦桥的到来，点了一下头，说:“坐到里边来。”
朱玺急切问:“你说什么呀？”
郝帮寸看了一遍， 随手递给了包新阳，诙谐地说:“莫道海底暗流急，陆上不乏阴风吹哪！接受教训，存档，不提它了。黎总工，你继续讲！”
阿水嫂:“你很像我家的一个人。”
这话，对朱玺来说太触及敏感神经了。尽管思桥离去经年，但阿水嫂传递的信息再次掀起她心底的波澜。虽然这对乔梦桥来说，已属可信也可不信的老生常谈。因为一次次满怀希望的寻访弟弟，到头来都是花钱、费神与失望。
乔梦桥“他说什么？”
乔梦桥:“世界上的人，都在像与不像之间。”
阿水嫂吃惊:“怎么，你家有人失踪？”
他说着拿起桔红色头盔，走出包厢，在收银台前停留了片刻，然后大步流星地向着海边栈桥而去……
朱玺脸色凝重，问:“大嫂，你有那人的照片吗？”
阿水嫂:“我离开海岛之前，民政局想安排他到敬老院，可他哭着不愿去，由我公婆照看着。我总想找到他的家里人。”
黎总工接过郝帮寸递来的矿泉水，继续说:“我们面临的任务十分棘手，征得指挥部同意，决定还是由先锋示范作业队来打这场攻坚战。黄广天同志的二班要全力打好a16号承台的返工重建的硬仗。乔梦桥同志腿伤已愈，仍然官复原职，担任一班长，尽早啃下断桩这块硬骨头……”
“我倒是带着。”乔梦桥从他又旧又破、渗透汗渍的布钱夹里，抽出了朱玺父亲留给他的那张泛黄的照片，递到阿水嫂眼前。
阿水嫂说:“你们没听明白吗？我老公从小与大海打交道，一个猛子扎下去能在水下停留5分钟，在百米海底也能行走。有人说他是水浒传里的什么‘白条’，大海里救人是他的家常便饭。来大桥工地之前，他从海里救起一个没有了知觉的年轻人，水泡得时间长了，医生说脑子进了水，缺氧，成了植物人。我像自己孩子一样护理他，乡里还评我什么‘感动岱山岛的人’。上个月他总算醒来了，人却像个婴儿，整天笑眯眯的。问他姓啥叫啥，家住哪里，父母兄弟叫什么，全都没有印象了。我带他跑了多家医院，医生诊断为失忆症，只有四五岁小孩的智商。”
负责班组生活的“小老板”鲁道夫，将一件塑料袋包装的防冻保暖衣悄然拎到了乔梦桥身边。
朱玺迫切说:“我想去岛上看看？”
黑沉沉的海岸没有回应。
三刻钟后，住在大海栈桥作业点的人员全部撤离完毕。
阿水嫂说:“哦！是这样……你们想看，我打电话回家，叫寄像片过来。”
汹涌的杭州湾潮水传来阵阵的叹息声……
详了乔梦桥一会，说:“他乔叔，我一直在关顾你，你这人我好像眼熟。”
郝帮寸书记扫视着一群脸带畏难的建筑工人，说:“那么，断桩是不成了神仙也没有办法治的绝症呢？我这个人不信邪，只信我们工人的勇气、智慧和力量。办法还是照着总指挥提出的那句话——‘问政于民’。一是请各路专家会诊、出计策；二是请我们这些一线工人师傅，一起来商量整治这个建筑界的顽疾……”
乔梦桥尽管惦记朱玺、盼盼能否向“水鬼”嫂探得三弟真实信息，想重去土菜馆，但又马上打消了念头:狼来了的教训太多了，为一个本属渺茫的传闻去奔波，太犯不着了，弄不好还要招惹朱玺的纠缠。
乔梦桥没有回应。
朱玺、盼桥落寞地望着乔梦桥消失在风雨交织的灯海里……
“……所以，跨海大桥施工绝无小事，一个气泡、一片砂眼、一条裂缝、一个定位误差、一块被磨损的环氧涂层，都有可能留下严重的祸害。我们身处的这个b77号墩第二号钻孔桩，就在今天凌晨出现了断桩，大家习惯地叫它‘烂根’……”他的话满含着预警。
乔梦桥半信半疑:“阿水嫂，那人……现在在哪里？”
黎总工看了一遍，没有说话，又递给了郝帮寸书记。
当乔梦桥来到平台雨棚外，只听到油布围子内郝帮寸还在讲话，语气全然没了往常的风趣和幽默:
阿水嫂认真了:“真的，很像我家‘水鬼’从海里救回的那个年轻人。不过你黑了一点，壮实一点。”
他想到与好友邓军山半年没见面了，晚上与他凑合一夜，一来可以静心查阅处理断桩的相关技术资料，二来也关心一下邓军山的婚姻问题，探探他有否与盼盼谈朋友的可能。
] 乔梦桥笑问:“眼熟。你见过我？”
乔梦桥正欲进去，却听到黎总工在插话:“根据目前桥梁建筑业的尖端经验，处理这类断桩的最好办法是马上重新安装导管，及时进行清冼灌浆处理。但是，我能理解当班技术人员的艰难——处在上不靠天，下不着地的汪洋大海上，半夜三更，伸手不见五指，大潮汹涌，船舶难靠，最后只得选择了放弃，错过了最佳的抢救时间。我是在返家路上被紧急召回的。在我的视野里，国内还没有一家工程队能处理这类大直径的断桩。但我更担心的处理断桩的打桩机容易发生丢锤。一旦丢锤，很难打捞出海，而且还占了海底的补桩位置……”
阿水嫂凝视着照片上的思桥，茫然地看看乔梦桥，疑惑地说:“从照片上看，又像又不像。”
乔梦桥眼睛闪亮，提醒朱玺道:“你不是有‘亮亮周岁纪念’的合照吗？叫阿水嫂看看思桥的模样。”
这时，郝帮寸的手机响了。
他嗯嗯嗯地听完电话后，说:“指挥部紧急通知:根据气象预报，今晚后半夜，海上将有十级以上大风。指令我们全部撤回到岸上过夜，接送人员的运输车、交通车正在调度。这样吧！趁着海上起大风，我们撤回陆地作全面整顿，自查自纠……”
朱玺连忙掏摸手包:“啊呀没带，放在宿舍里呢！”
乔梦桥与他的工友们也随着大部队回到了陆上员工生活区。由于员工的骤然增多，原本紧缺的宿舍一下子变得愈发紧张。工会和行政办的同志来回招呼着，将每一间寝室的潜能发挥到极致。搭地铺、加床位，能挤则挤，能塞则塞，尽量让建桥人都有安身之处。
黎总工看了下手表，说:“这两个事故，不能光责怪乔梦桥或什么人，我们项目部领导在思想教育层面上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特别是我项目总工程师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的情绪化批评有些偏激，应当向小乔师傅表示歉意。”
阿水嫂正欲分辩，此时盼桥揭帘急步进来，对乔梦桥说:“快，郝书记在找你，电话都打到我的手机上来了。”
风在加猛，雨在加密。
朴吉龙穿着崭新的驼色保暖皮衣，正候车去岸上迎接从东北来的未婚妻。他告诉乔梦桥，平台上的事故评估现场通报会结束了，大桥工程的总指挥、总工程师、总监理等一批高层领导全来了，才离开一会儿，又去前面的作业点了，郝帮寸书记、黎总工和几位副经理、副工程师还在与员工们开会。
乔梦桥挟着衣包，掏出朱玺重写的a16号承台漏浆鉴定报告书，递给了黎总工。
“喂——等等！ 你还空着肚子呢……”
盼桥:“要你18点钟准时到南航道桥b77号钻孔桩平台，参加事故现场分析会。”
那些散坐在工具箱上、钻台阶梯上、材料堆上、铁砣上的黄广天、刘福民等人，他们一个个宝贝似的抱着、搂着刚发的皮衣、棉袄、棉裤，齐刷刷地朝乔梦桥投去目光。
乔梦桥:“阿水嫂，我的弟弟在海上失踪了。”
盼桥心疼地朝海滨高叫了一声:
他边填肚子，边赶往已经停止作业的南航道桥b77号钻孔桩海中平台，刚巧遇上了桥梁架运工朴吉龙。
乔梦桥望着黎总工，似乎看到了他海洋般的胸怀。
油布棚内灯光炫目，寂静无声，只有平台下的涨潮在逐渐加大的风力中，一浪接着一浪地冲击钢管桩，发出“咣！咣！咣！”的声响。
“从海里救回的年轻人？”
乔梦桥颔首道:“阿水嫂，谢谢你的信息。不过你刚才说落水人像我，也许是太想找到他的家人了。”
几分钟后，乔梦桥揣着盼盼送来的肉包子和矿泉水，跳上了一辆开往海上栈桥的运输车。
乔梦桥大概怕干扰了会议的气氛，轻轻地挨进帆布棚，悄然坐在门口的电线盘上。
乔梦桥忙看看手表，说:“哟！那我得赶紧走。小朱、盼盼，菜点好了，钱……也付过了。你们陪阿水嫂一起吃吧！那个落水人的情况要了解清楚，别再盲目空跑。”
站在吊车下的黎总工发现了乔梦桥的到来，点了一下头，说:“坐到里边来。”
朱玺急切问:“你说什么呀？”
郝帮寸看了一遍， 随手递给了包新阳，诙谐地说:“莫道海底暗流急，陆上不乏阴风吹哪！接受教训，存档，不提它了。黎总工，你继续讲！”
阿水嫂:“你很像我家的一个人。”
这话，对朱玺来说太触及敏感神经了。尽管思桥离去经年，但阿水嫂传递的信息再次掀起她心底的波澜。虽然这对乔梦桥来说，已属可信也可不信的老生常谈。因为一次次满怀希望的寻访弟弟，到头来都是花钱、费神与失望。
乔梦桥“他说什么？”
乔梦桥:“世界上的人，都在像与不像之间。”
阿水嫂吃惊:“怎么，你家有人失踪？”
他说着拿起桔红色头盔，走出包厢，在收银台前停留了片刻，然后大步流星地向着海边栈桥而去……
朱玺脸色凝重，问:“大嫂，你有那人的照片吗？”
阿水嫂:“我离开海岛之前，民政局想安排他到敬老院，可他哭着不愿去，由我公婆照看着。我总想找到他的家里人。”
黎总工接过郝帮寸递来的矿泉水，继续说:“我们面临的任务十分棘手，征得指挥部同意，决定还是由先锋示范作业队来打这场攻坚战。黄广天同志的二班要全力打好a16号承台的返工重建的硬仗。乔梦桥同志腿伤已愈，仍然官复原职，担任一班长，尽早啃下断桩这块硬骨头……”
“我倒是带着。”乔梦桥从他又旧又破、渗透汗渍的布钱夹里，抽出了朱玺父亲留给他的那张泛黄的照片，递到阿水嫂眼前。
阿水嫂说:“你们没听明白吗？我老公从小与大海打交道，一个猛子扎下去能在水下停留5分钟，在百米海底也能行走。有人说他是水浒传里的什么‘白条’，大海里救人是他的家常便饭。来大桥工地之前，他从海里救起一个没有了知觉的年轻人，水泡得时间长了，医生说脑子进了水，缺氧，成了植物人。我像自己孩子一样护理他，乡里还评我什么‘感动岱山岛的人’。上个月他总算醒来了，人却像个婴儿，整天笑眯眯的。问他姓啥叫啥，家住哪里，父母兄弟叫什么，全都没有印象了。我带他跑了多家医院，医生诊断为失忆症，只有四五岁小孩的智商。”
负责班组生活的“小老板”鲁道夫，将一件塑料袋包装的防冻保暖衣悄然拎到了乔梦桥身边。
朱玺迫切说:“我想去岛上看看？”
黑沉沉的海岸没有回应。
三刻钟后，住在大海栈桥作业点的人员全部撤离完毕。
阿水嫂说:“哦！是这样……你们想看，我打电话回家，叫寄像片过来。”
汹涌的杭州湾潮水传来阵阵的叹息声……
详了乔梦桥一会，说:“他乔叔，我一直在关顾你，你这人我好像眼熟。”
郝帮寸书记扫视着一群脸带畏难的建筑工人，说:“那么，断桩是不成了神仙也没有办法治的绝症呢？我这个人不信邪，只信我们工人的勇气、智慧和力量。办法还是照着总指挥提出的那句话——‘问政于民’。一是请各路专家会诊、出计策；二是请我们这些一线工人师傅，一起来商量整治这个建筑界的顽疾……”
乔梦桥尽管惦记朱玺、盼盼能否向“水鬼”嫂探得三弟真实信息，想重去土菜馆，但又马上打消了念头:狼来了的教训太多了，为一个本属渺茫的传闻去奔波，太犯不着了，弄不好还要招惹朱玺的纠缠。
乔梦桥没有回应。
朱玺、盼桥落寞地望着乔梦桥消失在风雨交织的灯海里……
“……所以，跨海大桥施工绝无小事，一个气泡、一片砂眼、一条裂缝、一个定位误差、一块被磨损的环氧涂层，都有可能留下严重的祸害。我们身处的这个b77号墩第二号钻孔桩，就在今天凌晨出现了断桩，大家习惯地叫它‘烂根’……”他的话满含着预警。
乔梦桥半信半疑:“阿水嫂，那人……现在在哪里？”
黎总工看了一遍，没有说话，又递给了郝帮寸书记。
当乔梦桥来到平台雨棚外，只听到油布围子内郝帮寸还在讲话，语气全然没了往常的风趣和幽默:
阿水嫂认真了:“真的，很像我家‘水鬼’从海里救回的那个年轻人。不过你黑了一点，壮实一点。”
他想到与好友邓军山半年没见面了，晚上与他凑合一夜，一来可以静心查阅处理断桩的相关技术资料，二来也关心一下邓军山的婚姻问题，探探他有否与盼盼谈朋友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