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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华郡主的婚事,很快便准备妥当。有东宫亲自盯着,这婚事想办不好都难。只是苦了内务府,整日忙进忙出,连个睡觉时辰都赶不上。

    “你凭什么以为,我一定会帮你?”秦摇微的声音也带着颤。

    秦摇微愣住了,眼睛陡然睁得很大。

    眼看秦摇微还要拒绝,宋取予忽然轻笑起来:“对了,那个人知道是谁杀了宋昭哉。阿扇难道不想知道,先太子是如何死的吗?”

    年轻的太子不知何时进来了,无声无息地站在她身侧,像是鬼魂一般。樱桃吓了一跳,正要出声行礼,宋取予却将手抵在唇上,示意她噤声。

    既然皇后不会多说什么,那这婚事就好办多了。

    樱桃天真地胡思乱想着,轻手轻脚地梳着秦摇微的头发。

    可她躲开的动作,却令宋取予皱紧了眉。下一刻,他强硬地将她的脸掰向自己,直直地盯向她的面孔。他用那双漆黑的、毫无波光的眼睛注视着她,喃喃道:“现在,孤真是庆幸至极。”

    他力气很大,轻而易举地挑开了秦摇微的手。摇微在他的怀里发着抖,喉咙内发出隐约的哽咽声响。

    哪天她自己要嫁人了,肯定没法打扮得这么漂亮。能别几朵绢花,就算是不错了。

    “阿扇会帮我的。”宋取予亲吻着她的耳朵。一阵簌簌轻响,赤色的嫁衣随着他的手指动作,像流水似地落下来,在地上堆叠成一团。“阿扇与孤,用着相同的血……这样的阿扇,也不会背叛孤。”

    “……庆幸?庆幸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众宫人的错觉,安华郡主踏出宫门时,衣衫微乱,裙摆沾尘。

    他凑得太近,炽热的呼吸落在摇微的脖颈间,烫得她目光闪动。

    内务府尚且如此热闹,那朝阳宫就更是如此。这两个月来,宫人进进出出,几乎要将门槛踩破。喜庆的、忧虑的、哀愁的、艳羡的,各式各样的心绪缠绕在一块儿,比梅雨时节的阴云还要厚重。

    *

    “孤想看。”

    也不知太子殿下是怎么想的,偏挑先太子祭日这天办喜事,这简直是往皇后的心口戳刀子。碍着太子的性子,群臣不敢多劝,可这事到底办得有些薄凉。还好皇后仁慈大方,没有多过问。要不然,又是一场麻烦。

    外人如此忙碌,但正主反倒一点都不忙。秦摇微每日懒睡,既不试新婚嫁衣,也懒得学人妇规矩。白芷多叮嘱几句,她就没好气地来一句:“学什么学?又不是第一次嫁人的小姑娘。”

    一晃眼,就到了她出嫁的这一日。天公赏脸,难得放晴,晒得屋檐上雨珠晶亮莹润。朝阳宫里喜气洋洋,大红溢目,从里到外都是笑意。只不过,谁也不会提起郡主这是二嫁。

    “为何不能?你是属于孤的。”他轻笑起来,拨开她阻拦的手:“离吉时还远,不用担心。”

    顿一顿,她补充说:“郡主好看,首饰也好看。”

    “阿扇,孤要你去做一件事。”宋取予在她的耳边低声呢喃,声音如情人的蛊惑。“锦宁侯府中,藏着一个人。他的手臂上有一道火焰模样的旧伤痕……将他找出来,带给孤。”

    秦摇微坐在窗前,由樱桃给她打理珠钗。她被几个宫女折腾了一早上,换上了华服盛装。樱桃小心翼翼地拨过发钗上的珠片金箔,赞叹地说:“真好看。”

    樱桃不敢说话了。

    “哦,明白了。”总管眯着眼,站了起来,冲着皇后的宫殿小小作个揖:“谢皇后娘娘仁恩。”

    “亏太子殿下说得出这番话。”她讥嘲他。

    小太监谄笑着说:“皇后娘娘体恤您,说是不必多关照。郡主出嫁那日是大还愿日,娘娘得带着永乐殿下,一道去佛祖面前点灯,横竖都没法子去观礼的。”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宋取予的手绕上了她的下巴,像是一条猎食的蛇。这只手这样冷,让摇微轻轻哆嗦了一下,想要躲开。

    摇微的发丝从他指尖滑走。他摩挲一下手指,似在回忆方才的触感。不一会儿,他弯下腰,贴近摇微的面颊,低声道:“阿扇,你身穿嫁衣的模样,甚是好看。”

    他对完簿子,抬头看到个小太监从外头回来,帘子一掀,露出一角阴雨纷纷的灰天。

    “可……”

    “孤在庆幸……还好,宋昭哉死了。”宋取予的拇指抚摸着她的下巴轮廓,声音宛如梦呓:“要是他没死,孤该拿什么和他争?”

    “安华郡主嫁得急,正正好好卡着那一天,仪仗也不能失了排头,真是难办。”内务府的总管,不止一次在私底下如此嘀咕。

    至于唐之南是谁,众人都像是齐齐失忆,三缄其口。

    吉时渐近,白芷扣开殿门,在帘外恭敬礼道:“郡主,快到吉时了,奴婢为您收整一番。”

    秦摇微的头发很美,如一整片的乌黑丝缎。他稍一松手,发丝就如流水般从指缝里滑落。

    “阿予,你不能——”秦摇微按住他的手,声音恳求。

    “无妨,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宋取予目光沉沉。他原本掐在摇微下巴上的手,轻轻下滑,掠过她脖颈时,稍稍轻扼了一下,很快又往下流连,直到落到她的腰结上。“宋昭哉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他不会再回来了。”宋取予低声地说着,抽开她的腰结。

    “师傅,各宫的赏赐都已经送到了。”小太监呵口气,鬓上沾一点梅雨水雾。

    不过,宫里十五年一放人。等她出宫去,也已经是三十岁的老姑娘了。那时候,还能找怎样的夫婿呢?

    她出身民间,服侍秦摇微也没多久。在她眼里,郡主头上的这些珠钗已是精美至极。

    她没发现身后换了人,瞥着窗外难得放晴的艳阳天,喃喃说:“头发乱了就乱了,别梳了,又没人想看我。”

    片刻后,吉时的鼓声隆隆响起。

    她像是没看到榻边的凌乱衣物,还有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宋取予,管自己沉默无声地替秦摇微重新梳妆。

    “都送到了?”总管眯了眯眼,心底想起一件事,意味深长问:“那皇后娘娘那头……可有别的指示?”

    沉沉的一声回答,让秦摇微轻惊一下。她紧张地回头,望见了宋取予的脸。在满屋赤色的映衬下,他的五官愈显深邃。

    就在这时,她的身侧隐隐传来一阵压迫感。樱桃抬头一看,却瞥见了宋取予高大的身影。

    “宋昭哉”这个名字,刺得摇微面色一白。她颤了颤眼睫,慢慢闭上眼睛:“阿予,我没有对那个人动心过。”

    宋取予接过她手中的梳子,抬手让她退后。接着,他悄然将秦摇微的发尾捏在掌心,用发梳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

    一进熟梅雨季,京城便没个晴天。日头偶尔小照,很快便躲进层云后。满庭的修竹翠枝,半干半湿,总带着清透雨珠。

    她微抖着嘴唇,发出了嘶哑的声音:“……我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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