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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这条破巷子,走到进来的那条好巷子,又出了镇子。

    她说这话时,两个孩子站在门口,眼巴巴看着母亲。

    “阿姆,你要去哪里呀?”小女儿子思大声说,“煮好的饭,还没吃呢。”

    路过高耸树林时,脚边踩着大片芦苇,原来这有一汪天然的大池塘。

    他倒真有了几分辗转念爱。

    可未想到, 他回来后,就骗自己去潮汕。逼迫她嫁给了他表哥。

    妇人慌忙道:“若是能,我一定把他们接到身边。”

    江芙轻叹,所有人转身看去。是个那个高瘦的少年,他站在高坡处。上弦月清冷映照,急促的喘息,通红的脸,以及眼中燃烧的火苗。

    她是不愿的,开始哭喊打闹逃跑。没有半点用,换来的只是一次次毒打。

    末了她轻声说:“我也是那造孽的人吧。”

    因着爱看,便巧合结识了写话本的书生。她喜爱他的才华,更爱他的温柔。只是父母没有相中这人,于是二人决定私奔。

    平静,平静,死寂般的平静。

    “只是你不若也随那娘子出城。”她没再打哑谜,直接道,“我们老爷是个多情的,却不是个长情的。以前那些女子失了宠爱,就会他发配到各个人家里生孩子。”

    哪怕是最好一次也好。

    县令闻言,大怒:“岂有此理,真是白读了圣贤书。”

    老妇人严肃道:“不管怎么,姑娘您还是尽早走为好。”

    “娘,那我回家了。小妹还在等我。”少年飞快跑回,就像去得时候。

    妇人早先就看出男人不寻常,如今已到这份上。她顾不得许多,抚着肚子跪了下去。

    江芙扶着她走,县令倒也没说什么,显然是默认了。

    江芙扶她起身:“你决定好了,就可以走。”

    众人皆是怔住,他们知道这女人离了城,怎么可能还回虎穴。

    “您才是个善心的人。”

    “从的,忍辱偷生;不从的,自绝而亡。俱是惨痛。”

    “我哪里会骗你。”县令摆手,紧接转首笑问江芙,“我如此做,你觉得可好?”

    那妇人泣中带喜,自己竟恰好逢上了父母官。她将自己的冤屈苦楚,细细道来。

    妇人扭头,眼泪闪着泪花:“子修,子思……”

    解决完这桩事情,外边风听雨收,骤然清朗。二人的衣物也在火堆旁烤干。

    妇人高兴极了,觉得是踩在云端,晕乎乎的。她喜极而泣:“老爷莫要骗小妇人。”

    一路南下,来到了书生的故乡海丰。二人安顿下来,书生又去东边的潮汕联络亲属。

    说完她随江芙一行人远去。

    妇人不知这孩子命运,只知自己再也受不了。长年累月的精神压抑,身体虐待。让她快撑不住了,想再回家看一次。

    如果回不到家,那也就是她的命了。

    江芙否定:“没有罪。别人怎么样,你只能劝诫,听不听取决与别人。”

    她苦笑,抹了抹眼角的泪:“我总觉得她们太可怜。都是些半大的孩子……我也是……”

    妇人垂泪啜泣:“还请大人为我做主, 我并不是此城之人。”

    她起身看了眼外头,小厮喝酒吃鸡好不快活,并没有过来偷听。

    但是母亲的眼里,已经看不到两个孩子。

    老妇人没有劝动她,恐忧不已。

    他如今对她尚是温存,很是心疼,自是不忍美人伤怀。

    只是走着几步,后面的小尾巴就跟几步。

    甚至周边的人调戏侵犯她。

    这时,一只温暖的手覆盖住她的手。

    妇人温柔地说:“你向来是懂事的。”

    那老婆子,就是经常给她送饭的。

    县令一时语塞,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是如此。

    “都是为了赎罪。”

    “父母官大老爷,只帮这一次,也只救了两人。其他的人该怎么啊?”

    县令不解:“你跟着我们做甚?”

    “此地却不是我久留之地。”江芙又道,“但是我得做完答应别人的事。”

    老妇人倒没有先走,坐了下来:“姑娘是个心地善良的。”

    原来她本是扬州人士, 家中父兄做生意。自小生活优渥,不识人间苦。专爱看话本子, 犹爱才子佳人的。

    她盈盈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县令只觉桌前佳肴索然无味。这是进了官署,最冷静安然的女子,也是难哄得一位。

    她又复跪在泥地里:“只期望老爷有空送我回去,我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了。”

    江芙闻言点点头,抚着肚子:“我正巧没吃饱。”她舀着甜汤喝,滋味甘美,还有糯米球与芋泥在里面。

    少年也第一次露出笑,没了故作成年的深沉,笑得灿烂甚至有的傻憨。

    江芙有停住了喝汤的动作,看向妇人。她袖子里那颗琉璃珠愈发火热。

    “江姑娘,我姓吴,排行三。外人都称呼我吴三娘。”妇人握住她的手,“请您照拂我的两个孩子。”

    “老爷不要责怪。”妇人惶恐道,“我只是怕那贼汉子回来,我便不能出门了。”

    自己一介微官, 又能做些什么?

    妇人默默曳着江芙的袖子,没有交流。心底却是前所未有的安稳,她有种莫名预感、笃定。跟着这个女子,她一定回到家。

    她给她跪下,磕了三个头。

    她好想父亲母亲。

    相信她,并且有能力逃出去的女人,寥寥无几。

    妇人生怕他们对自己不满。这群可以带自己回家的人,她真怕说错话,他们就不遵守承诺了。

    第二天,怀孕的妇人就迫不及待走了。

    当他们走时,那妇人挺着肚子,也艾艾期期跟随。

    他给她指派事,把一大一小安顿好。

    他对面的女子,举起青瓷酒壶,颇有些孟浪的对壶而饮。

    老妇人掏掏袖子里的票子,道:“银钱和路引我都给你准备全了。”

    他扫了眼,忧心忡忡的老婆子,不由腻歪。也不是老年纪,怎么天天跟他娘一样。

    江芙生生受了她的跪拜,把她扶起来。边说边在她腹

    儿子努努嘴,最终道:“知道了。”

    走之前,她找江芙说了会儿话。

    “娘——”悠长的声音回荡,惊得林中乌雀横飞。

    看得县令心痒痒,然而下秒碰到似笑非笑的视线,他便觉有压迫感,不敢心生造次。

    老妇人却红了脸,摇摇头:“我大抵不是。我救下的人并不多。”

    不过是因循守旧,秉持中庸罢了。

    事情,自然是指冥王托付她的事。

    “您救了我。救命之恩,如同再生父母。”她十分清楚,向来贪色不作为的县令,这般好心就是为了讨好江姑娘。

    江芙冷笑,把酒壶放在桌子上。

    若非江芙意愿,县官事半点不掺和的。

    自觉这次做了好事。县令与江芙用餐,有些得意:“江姑娘,本官也算得有心了。希望不负朝廷,不愧于民。”

    妇人看着她,心想她人看着这么冷,怎么有双温暖的手。真暖和,真心安。

    她小心翼翼凑近:“姑娘,我可送你去后院溜走。你再扮作男子。”

    江芙点点头,在妇人紧张的期望中,朗唇道:“非常妥帖。”

    见她回来,便引她去屋里:“姑娘再吃吃宵夜。”

    她纵使挺着肚子,也要走,爬也爬回家。

    江芙冲她微微一笑:“多谢夫人劝诫。只是我想走,也走不脱了。”

    县令悠悠感叹:“骨肉分离,实乃痛彻心扉。”

    妇人鼻头一酸,叮嘱儿子道:“子修,你照顾好妹妹。我回趟娘家,等安顿好了,便派人来接你们。”

    “你会接我和妹妹的,对不对?”

    于是县令道:“你既是被骗来的,那这桩婚事自是不作数。”

    江芙回到住得院子,守门的小厮坐在树下吃鸡,和一老婆子说些什么。

    在其位,不谋其事。尸位素餐,庸者,卑鄙者。

    良久,妇人绽开笑容,眉眼温和:“会的。”

    县令这次回官署,没多带来年轻女子。反而是带回了妇孺。

    县令见她哭得可怜, 又有佳人在侧, 总不好铁面冷情。

    说实话,这一刻。她没想那么多,也想不了那么多。所以她说的话,也不知能不能兑现。

    她逃不出去, 只能认命,怀了七次,只平安生下两个。这是第八次个了。

    县令先是被她的笑容恍神,后又皱眉道:“江姑娘这话未免托大。我不过一介卑官,能做些事,就已算好了。再多了,就是过了。”

    他正襟危坐,缕缕胡须:“你有何冤情, 可速速禀来。我作为本地知县, 定为你做主。”

    他见江芙沉默,以为是被这样的事情吓到了。

    “大人, 只有‘无可奈何’么?”年轻貌美的女子忽然说。

    妇人口里连声说谢。星星之火,一旦点燃,就无法收敛。她归心似箭,只盼早日回家,甩掉这一场噩梦。

    “尽力而为,便好了。你又没有做错什么。”江芙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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