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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床上躺了好几日,儿女们接连来探望,汝南郡王病得更严重了些。这就是儿女太多的坏处了,哪怕大家顾忌着汝南郡王在病中,已经是不敢多加打扰了,但这么多人进进出出的,还是影响到了汝南郡王休养。

    她开始向上探索了。

    诗写得极好,把城外白雪皑皑描绘得栩栩如生,仿佛就在眼前一般。宗室不能私自出城,赵宗实也极少出这汴京,他想象中的名山大川,四时风景也多是从文章和诗词里品鉴的。

    但就是如此,对生来富贵的汝南郡王来说,能够体现对儿女们重视的也就如此了,负责照顾孩子的自有女眷在。等儿女们一个接一个的出生,汝南郡王就是想关切也关切不过来了。

    高氏知道后也很担忧,见赵宗实已经十分忧愁了,高氏只得安慰他:“夫君别担心,爹虽然威严,但向来慈爱,想来不会跟二娘子计较的。”

    不过,二娘子可当真是聪慧。

    不过再缜密也有疏漏的时候。

    赵宗实在汝南郡王好转后才来探望的。如今的天气不适合出门,汝南郡王也不敢再拿身体开玩笑,已经不去寺庙里听禅听经了,只在家中信佛。

    但现在多想无益,在赵宗实的担忧中,赵浅予终于在冬日里第一回出了门。

    徐奶娘已经走了,她除了面上有些气,却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但二娘子就好像知道她是受了谁的欺负。比起普通的孩子,二娘子实在与众不同了些。

    赵浅予已经会说话了。不过她现在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多了就不行了。

    赵宗实是个孝子,汝南郡王都发话了,他也只能把要拒绝的话咽了下去,心中十分担忧。

    赵宗实知道小女儿第一声喊的不是爹后有些失望,但女儿会叫人了总归是让人高兴的。而且这个女儿虽然活泼了些,但却是能看出性子是好的。

    汝南郡王只得吩咐下去不许人再来探望,安生休养了好些时日才好转。

    不过这些话谢奶娘可不敢说出口。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果子,蓦然轻笑起来,在女儿不解的目光下,轻笑一声:“真给爹了?”

    自然是白小娘子没有他们赵家小娘子大方呢。

    当然像宫中那种连一个儿子都没有的也不行。

    她会的第一个字喊的不是爹也不是姐姐,而是让谢奶娘抱着她,指了指房中的铜镜,让谢奶娘抱她过去,脆脆的说了个“看”字!

    赵宗实一一答了,只在说道家中小娘子时有些无奈:“予姐大方,有孝心,就是太活泼了点。”

    宁姐没来,赵浅予又是一个人在房中玩了,等她把房中大部分地方都探索过,她已经从扶着支撑物走两步到能走上一小段路了。

    赵宗实读的佛经少,并非是他不认可,而是,无论什么佛经总是要因人而异。

    阴影落下,赵浅予一抬头,见是她爹,朝他咧着嘴笑,还把自己好不容易搂进怀里的果子递给他:“给....爹。”

    赵宗实轻轻拂过女儿的发顶,目光软成一片。

    也不像。赵宗实想着高氏在他面前柔顺体贴的一面,跟其他家家中的娘子一般温婉贤惠,通情达理。

    赵宗实到时他正读着《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还用经文同赵宗实说了几句,随后又问过高氏和几个孙辈。

    汴京冬日时间不短,想要等天气彻底好转至少得等到过完年,开春去了。

    赵宗实也没提别的,如常的给白居士回了信。

    指望一个奶娃娃能听懂佛经?这还不够荒谬么。

    可以说,汝南郡王在对子女的问题上当了一辈子的甩手掌柜。

    在赵宗实的记忆中,幼时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只记得他爹那时还身体强壮,膝下已经是儿女环绕了,最得他爹喜欢的是长兄几个,会时常关心他们的学业,过问他们的情况。

    谢奶娘一手带过好几个孩子,知道奶娃娃亲近人,也会有护短的行为,这其实不稀奇。像在夫家时,他家小郎君见她不高兴了,也会扑进她怀中来,他们跟生母更亲近些,要是夫君张货郎当着他们的面欺负了她,他们也会朝着张货郎龇牙咧嘴,维护她,要替她打“坏人”。

    汝南郡王自然不会跟一个孩子计较,但同样的他也没有带孩子的经验。

    透过文章和诗词去想象、描绘。

    赵宗实进门的时候,一个圆滚滚的果子正好滚到他脚边,阻碍他继续前进。

    想到这里,赵宗实不由得想到好友白居士家中的小娘子。

    现在上了年纪,一心向佛的汝南郡王却突然生出了想要教导孙辈的念头,实在叫人措手不及。而且,并不是生了这份慈爱的心,就能把孩子带好了。

    实在想不明白,赵宗实干脆走上前,在女儿面前慢慢蹲下,看着她玩起来。

    太多不好,太少也不行,怎么都难。

    前几日白居士总算回了信,或许是出师不利,白居士已经认清了他们父女俩上阵都败北而归,或许是赵宗实恰好戳中了白居士的痛点,总之白居士回信中再也不提白小娘子和他这个“慈父”了。

    谢奶娘和栀月放在面上的东西还来不及收捡,就已经坏了不少了,为了怕她伤到自己,赵浅予能触碰到的东西全都被藏了起来。

    当然可喜可贺的是,她像小娘子。

    目光所及之处,无论是摆设还是归置都比之前要空荡许多,在赵宗实的眼中,房中正中间,穿着厚厚袄子的小女儿坐在地毯上,手上还抓着几个果子往怀里扒。

    汝南郡王不过是随口说了句,等说完他反倒觉得这个建议当真极好,当即拍了板:“就这样说定了,以后下午你让人把她送来一个时辰听经。”

    仿佛那一份逞强好斗的心一下就散了。信中只提到近日的一些趣事,白居士邀了三五好友出城,去城外的庄子上赏雪吟诗了,还附了首诗来请赵宗实品一品。

    汝南郡王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原来不过是这些管束儿孙的小事,他摆了摆手,笑眯眯的:“这有什么,你把人送来,正好我这些日子在诵静心的佛经,予姐多听听,性子自然就平和下来了。”

    赵宗实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他抿了抿唇,摇头叹了声:“我是怕爹有个好歹。”

    市井妇人闹出动静是撒泼打滚,直白明显,大户人家的奴仆骂人都高级一些,指桑骂槐。

    诚然现在文人雅士都喜欢与高僧谈禅,甚至连当今官家都曾为驸马都尉李遵勖所著《天圣广灯录》作序过。

    赵宗实也是在成为几个孩子的父亲,日日与几个孩子们相处中才摸索到一点经验。汝南郡王却是一点经验都没有的。

    赵宗实面露诧异,心里觉得很是荒谬。

    都已经会分出果子了,是个大度的。

    站着跟爬着是截然不同的视角,赵浅予从能走开始就不乐意爬了,爬在地上看到的风景和站着能看见的风景也完全不同。也是这时候她才恍然大悟,原来站着能看见的地方更大,看见的东西更多了。

    好友白居士连提都不提,还能为什么呢?

    在小孩的眼中,郡王府邸恢弘巨大,比她的房间更

    孩子的精力向是无穷无尽,但大人的精力却越来越倦,总是有看顾不到的地方。

    汝南郡王快六十的人了,到底不年轻了,见了风,夜里就发了热,幸得府中的大夫赶来得急,给开了药,这才缓过来了。

    文人雅士们追逐名望,尤其是名声不响的文人们,为了让自己的文章和诗词更容易传播,往往会借用当世大儒或引用前代名人的名声来为自己的文章、诗词增色。官家做序其实也是如此。

    她手小,果子大,根本拿不住,但偏偏性子又执着了些,非要扒进怀中,反倒让果子四处洒落了一地。

    像他吗?

    末了,赵宗实把那一颗果子带走了。

    在赵浅予心里,小娘子就是美的,小郎君就是丑的,或许是对美丑的认真,在见到一回栀月照镜后,赵浅予也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照镜,看看自己长得是像小娘子还是小郎君!

    临近年尾,天气越发寒冷,汝南郡王病了一场。

    赵宗实静静的看了好一会。

    就是二娘子一母同胞的几位兄弟姐妹,谢奶娘也接触过好几月了,但要是比起来,这几位小主子比起二娘子的聪慧还是差一些的。

    有了第一回后,赵浅予现在每日都会站在铜镜前,美滋滋的捧着自己的小脸照镜子了。

就是郎君和娘子都不会饶了她。

    她一个人闹,谢奶娘和栀月两个收拾残局,堪堪能够。

    小奶娃第一回走出了院子,被裹得严严实实,但精神十足,好奇的左右张望。

    而赵浅予连周岁都不到。

    这些都是孩子们亲眼看见的,所以会对最亲近的人护短。但她跟徐奶娘不是,她们面上看着和和气气的,可没有闹出动静来。

    儿孙太多,他一把老骨头受不住。

    上回赵宗实给好友白居士回过信,白居士好些时日都没有再回信来,赵宗实知道好友的性子,也不在意。

    赵浅予从赵宗实脸上移到他手中捧着的果子上,面上还有些舍不得,但还是继续说:“给...爹。”

    经过这一回,汝南郡王跟老仆感慨道:“儿孙太多也难啊。”

    像高氏吗?

    赵浅予看了看人,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不过从那天后,宁姐反倒没来过了,倒是差人过来传了话,说天气太冷了,等天气好转了以后再来。

    不像。赵宗实自觉他不是那样贪心的人,他所求的无非是一家和美,就这样太太平平的,他的性子也并不迂腐,甚至相当圆滑,也是能屈能伸的。他要是当真有棱角,也就不会是这样谦逊的人了。

    他在想这个女儿的性子到底像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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