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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偏李邀云浑然不觉，他一直等着钟引光回答，还不屈不挠地叫她：“刚刚的话还没说完。”
在场的人都再次被他这一曲惊醒，又开始有人吩咐侍从把灯点亮，重新上热茶。
堂中人不多，梁有仪和何愈也在其中，一顿晚宴下来，他们脸上都带着浓浓的倦怠之色，却还是不得不绷紧了神经。
再到纹丝不动的梁有仪身上，李邀云心中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正在他犹疑的时候，钟引光对他开口了：“李郎君真可谓天纵奇才，短短三日便能将此技运用得炉火纯青。”
李邀云的眼中有了好奇：“女郎道法深厚，这道法却不是从琴中得来的，真叫人想不通，女郎究竟是在哪学的此道？”
在这昏昏欲睡的气氛中，他却奏起了《山居吟》。这一曲欢脱生动，像惊蛰时的隆隆春雷，以一种气吞万象的气势复苏万物。
手足无措的钟引光感激地看了一眼他，拉起恋恋不舍的梁有仪，垂着头朝座上的齐润和齐娘子拜了一拜。
因为他走近的这一步，钟引光终于敢仰起瘦颈看他：“李郎君...还在府上吗？梁六娘想找个机会和他说几句话。”
他朝侍从递了个眼色，侍从便毕恭毕敬地请李邀云开始弹奏。
齐意康走到仍旧只专注着看琴的李邀云面前，撩起外氅盖住了焦尾，让李邀云不得不抬起头看向他。
在车舆中坐了半天，钟引光总算从心如擂鼓的状态中缓过劲来了，她这才发现旁边的梁有仪沉默不语，却笑得痴痴的。
齐意康没再和他纠结，只是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从明天起，阿爹和阿兄给我准备的书我都要认真看。”
齐约看他没有半点吐露心声的意思，也不为难他，一溜烟儿地跑去告诉齐润这个好消息了。
钟引光愣了一愣，一澜叠一澜的心绪汹涌，她任凭自己接住人温柔的目光拭弄，身不由己地朝他颔首。
“何况，”她语气陡然认真了：“商贾和仕人本就有别。”
钟引光愣住了，一时兴起倒把话题带到了她无法直说的地方。
齐意康脸色苍白，鼻头分明沉淀着酸楚，又又仿佛完全没有受到刚刚的挫败影响，轻闲地回她：“我想着十二门那天耽误了你和他说话，已经把他留在府上后堂了。”
齐意康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再无他言。
李邀云眼中的怀疑更盛，他看着人，把手压到了焦尾琴上：“面对如此宝物，你竟然连上手抚一曲的念头都没有，叫我如何相信？”
钟引光字斟句酌，尽可能避开那些语义含糊不清的词语：“齐郎君从侍女处得知吴女郎出言不逊，出于不可怠慢客人的心思，才送了一盘鸭舌敲打。www.huanying.me”
钟引光细细地打量着她，微叹道：“如此甚好。”
她克制的用手背替人抚着后背，齐意康咳嗽的频率明显减慢了一些，但又一直断断续续地没停下来。
齐意康直觉她有些不自在，便主动说道：“天色已晚，我送钟女郎回去吧。”
虽然当着这么多人面被他直直的指出来有些难为情，但钟引光也不置可否，她本来想听的就是李邀云对《高山流水》的评价。
“六娘？你怎么像中邪了一样？”
李邀云一听这话，才收起了不悦的表情，他的视线一一扫过堂中端坐的三位女郎。
坐在后面的齐意康看他上手抓住钟引光，眉头一紧，从座位上蹿了起来，他不顾旁边的人都在看着，便冲过去一句话也没解释的推开了李邀云的手。
齐娘子有意无意地看了看站在琴座旁的钟引光，始终没说一句话。
他一阵气急攻心，咳嗽了半天也没停下来，还牵动了全身上下都跟着不舒服。
李邀云看着她，将信将疑地说：“那你再弹一曲给我听吧。”
见他如此周全，钟引光心中不由得生出了歉疚之意，但又不敢在人面前表露出来，只能故意端直身子一礼：“多谢齐郎君。”
钟引光如芒刺背，思绪被打乱，这下更不知道从哪开始说了。
齐意康嗓音半哑，似乎是有些为她的话感到失落：“我不是胸怀天下的大公无私之人。”
随即又转过头对着钟引光道：“虽然琴技一般，但能体悟出女郎心物相合，只是与在十二门那天的一曲有云泥之别罢了。”
“李郎君，那日与你唱和的女郎正在堂中。”
钟引光点点头。
李邀云最后与梁有仪对视一眼，才慢慢地转向钟引光：“原来是你？”
钟引光再也没有了和人说话的意思，她勉强笑着，生硬地说：“妙手天成偶然得之，我也说不出个一二。”
“你们去哪了，叫我们好等。”齐约虽是这样问着，但并没有苛责齐意康或者要他仔细回答的意思。
齐意康抿唇，诚挚无比地说：“引光客气了。”
她因为这话走神了片刻，又使劲地摇摇头道：“那便是为了理，换做别人，齐郎君也会如此。”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李邀云压根没搭理他，又酝酿了一会才开始弹。
钟引光悄悄叹了一口气，顺着琴腹扶上琴：“那我便献丑了。”
受云雾遮掩的夜月徘徊，隔绝了地上的两道人影。
弹琴最重要的莫过于“静心”二字，她但凡有点空闲时间都花在周易术数中了，确实就只有一首曲子拿得出手。
何愈早已如坐针毡地垂下了头，她大概是堂中最格格不入的一个人了。
齐约一慌，本是要上前去看他的，却又见钟引光更快一步，已经把自己的琴座让给了他。
众人喧哗，齐意康坚持要陪她到车舆前，压低了身子在她耳边，语气缓慢而笃定：“今日虽有烦忧，但请引光期盼来日，待可待之事。将来，我必定不会再让你黯然神伤。”
她说自己琴技平平可不是在故作谦虚。
梁有仪眉眼间环绕着喜色，没接她的话，只说：“四娘，我回去便请最好的夫子教我鼓琴，我也想像你那样和李郎君谈天说地。”
李邀云不知是没认出她来，还是不在意这事，并未在她身上做停留，只一眼便带过了。
堂中人都迅速站起了身，等齐润一行三人坐下才又重新落座。
李邀云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了句：“郎君保重身体。”
梁有仪是当中唯一一个有精神的人，她像一尊被琥珀凝结了的美人像，深情款款的看着李邀云。www.cuizhuan.me
他在瑶琴前方坐下，冥思苦想了一阵：“还真有只会弹一首曲子的人？你是在哪位名师背后偷学来的吗？”
正在钟引光觉得自己话说重了，下一句求人的话不知从哪开口时，凛冽凉风扬起齐意康的绣金黑氅下摆，他便顺势往前踏了一步，想要替人挡下风。
直至梁府上的马车行远了，齐意康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齐约戏谑地看着他：“九郎，跟阿兄说说呗，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人家的？”
齐约拖长了声音：“这你不就和阿兄见外了。”
齐娘子一指齐约，齐约立马心领神会地跟着出去了。
李邀云缩回手，很给面子的听了一段，便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我信了，请女郎停手吧。”
何愈此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强忍着没有拂袖离去。
齐意康看着她平和面孔上微蹙的黛眉，欣然道：“引光是客，那吴女郎也是客呢。”
钟引光连连摆手推让：“那天侥幸入了李郎君法眼，现在诚恐贻笑大方，可不敢再在这么多人面前弄琴了。”
见到齐意康进来，知道终于能听曲歇歇了，都十分有默契地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钟引光很是满意他对自己的认可，掩口而笑：“明明如月，初一则朔，十五则满，物有盛衰，而琴无变，大音希声，道隐无名。”
李邀云古怪的看她一眼，没继续问下去。
琴声缓急有度，轻重得当，热烈又不失分寸，还能摈弃周遭环境影响，真让人不得不感慨他有不世之材。
他实在不忍心听这张焦尾琴被她弹成这样。
正在想着怎么能不提司天台答话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
齐润和何愈父亲，以及齐娘子，在一众侍从的簇拥下来到了后堂。
“那天的一曲泛音似天，按音如人，散音则同大地，天地悠悠，万物之声都在其中，称得上物我两忘。”
钟引光无暇细想，只自顾自地说道：“吴女郎自恃家中有人做官才敢这般不饶人，但左不过在嘴上占占便宜而已，对我放歌纵酒没一点影响，让她三分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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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润看到坐在四面漏风处的齐意康，走上前，把他牵回了后面的座位上，才脸色稍霁地发话：“坐这听琴即可。”
齐约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一样瞪大了眼睛：“先前阿爹和几个长兄轮番上阵，苦口婆心地劝了你那么久，你都说自己不愿意入朝为官，怎么突然开窍了？”
梁有仪神情纯然天真，几乎要醉在这个由他一手造就的世界里。
前厅中的宾客已经悉数散去了，钟引光和齐意康到后堂的时候，烛焰正在因为朔风而摇，昏光打在他二人脸上。
齐意康冷漠地一口回绝：“不说。”
] 偏偏李邀云浑然不觉，他一直等着钟引光回答，还不屈不挠地叫她：“刚刚的话还没说完。”
在场的人都再次被他这一曲惊醒，又开始有人吩咐侍从把灯点亮，重新上热茶。
堂中人不多，梁有仪和何愈也在其中，一顿晚宴下来，他们脸上都带着浓浓的倦怠之色，却还是不得不绷紧了神经。
再到纹丝不动的梁有仪身上，李邀云心中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正在他犹疑的时候，钟引光对他开口了：“李郎君真可谓天纵奇才，短短三日便能将此技运用得炉火纯青。”
李邀云的眼中有了好奇：“女郎道法深厚，这道法却不是从琴中得来的，真叫人想不通，女郎究竟是在哪学的此道？”
在这昏昏欲睡的气氛中，他却奏起了《山居吟》。这一曲欢脱生动，像惊蛰时的隆隆春雷，以一种气吞万象的气势复苏万物。
手足无措的钟引光感激地看了一眼他，拉起恋恋不舍的梁有仪，垂着头朝座上的齐润和齐娘子拜了一拜。
因为他走近的这一步，钟引光终于敢仰起瘦颈看他：“李郎君...还在府上吗？梁六娘想找个机会和他说几句话。”
他朝侍从递了个眼色，侍从便毕恭毕敬地请李邀云开始弹奏。
齐意康走到仍旧只专注着看琴的李邀云面前，撩起外氅盖住了焦尾，让李邀云不得不抬起头看向他。
在车舆中坐了半天，钟引光总算从心如擂鼓的状态中缓过劲来了，她这才发现旁边的梁有仪沉默不语，却笑得痴痴的。
齐意康没再和他纠结，只是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从明天起，阿爹和阿兄给我准备的书我都要认真看。”
齐约看他没有半点吐露心声的意思，也不为难他，一溜烟儿地跑去告诉齐润这个好消息了。
钟引光愣了一愣，一澜叠一澜的心绪汹涌，她任凭自己接住人温柔的目光拭弄，身不由己地朝他颔首。
“何况，”她语气陡然认真了：“商贾和仕人本就有别。”
钟引光愣住了，一时兴起倒把话题带到了她无法直说的地方。
齐意康脸色苍白，鼻头分明沉淀着酸楚，又又仿佛完全没有受到刚刚的挫败影响，轻闲地回她：“我想着十二门那天耽误了你和他说话，已经把他留在府上后堂了。”
齐意康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再无他言。
李邀云眼中的怀疑更盛，他看着人，把手压到了焦尾琴上：“面对如此宝物，你竟然连上手抚一曲的念头都没有，叫我如何相信？”
钟引光字斟句酌，尽可能避开那些语义含糊不清的词语：“齐郎君从侍女处得知吴女郎出言不逊，出于不可怠慢客人的心思，才送了一盘鸭舌敲打。www.huanying.me”
钟引光细细地打量着她，微叹道：“如此甚好。”
她克制的用手背替人抚着后背，齐意康咳嗽的频率明显减慢了一些，但又一直断断续续地没停下来。
齐意康直觉她有些不自在，便主动说道：“天色已晚，我送钟女郎回去吧。”
虽然当着这么多人面被他直直的指出来有些难为情，但钟引光也不置可否，她本来想听的就是李邀云对《高山流水》的评价。
“六娘？你怎么像中邪了一样？”
李邀云一听这话，才收起了不悦的表情，他的视线一一扫过堂中端坐的三位女郎。
坐在后面的齐意康看他上手抓住钟引光，眉头一紧，从座位上蹿了起来，他不顾旁边的人都在看着，便冲过去一句话也没解释的推开了李邀云的手。
齐娘子有意无意地看了看站在琴座旁的钟引光，始终没说一句话。
他一阵气急攻心，咳嗽了半天也没停下来，还牵动了全身上下都跟着不舒服。
李邀云看着她，将信将疑地说：“那你再弹一曲给我听吧。”
见他如此周全，钟引光心中不由得生出了歉疚之意，但又不敢在人面前表露出来，只能故意端直身子一礼：“多谢齐郎君。”
钟引光如芒刺背，思绪被打乱，这下更不知道从哪开始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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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郎君，那日与你唱和的女郎正在堂中。”
钟引光点点头。
李邀云最后与梁有仪对视一眼，才慢慢地转向钟引光：“原来是你？”
钟引光再也没有了和人说话的意思，她勉强笑着，生硬地说：“妙手天成偶然得之，我也说不出个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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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琴最重要的莫过于“静心”二字，她但凡有点空闲时间都花在周易术数中了，确实就只有一首曲子拿得出手。
何愈早已如坐针毡地垂下了头，她大概是堂中最格格不入的一个人了。
齐约一慌，本是要上前去看他的，却又见钟引光更快一步，已经把自己的琴座让给了他。
众人喧哗，齐意康坚持要陪她到车舆前，压低了身子在她耳边，语气缓慢而笃定：“今日虽有烦忧，但请引光期盼来日，待可待之事。将来，我必定不会再让你黯然神伤。”
她说自己琴技平平可不是在故作谦虚。
梁有仪眉眼间环绕着喜色，没接她的话，只说：“四娘，我回去便请最好的夫子教我鼓琴，我也想像你那样和李郎君谈天说地。”
李邀云不知是没认出她来，还是不在意这事，并未在她身上做停留，只一眼便带过了。
堂中人都迅速站起了身，等齐润一行三人坐下才又重新落座。
李邀云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了句：“郎君保重身体。”
梁有仪是当中唯一一个有精神的人，她像一尊被琥珀凝结了的美人像，深情款款的看着李邀云。www.cuizhuan.me
他在瑶琴前方坐下，冥思苦想了一阵：“还真有只会弹一首曲子的人？你是在哪位名师背后偷学来的吗？”
正在钟引光觉得自己话说重了，下一句求人的话不知从哪开口时，凛冽凉风扬起齐意康的绣金黑氅下摆，他便顺势往前踏了一步，想要替人挡下风。
直至梁府上的马车行远了，齐意康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齐约戏谑地看着他：“九郎，跟阿兄说说呗，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人家的？”
齐约拖长了声音：“这你不就和阿兄见外了。”
齐娘子一指齐约，齐约立马心领神会地跟着出去了。
李邀云缩回手，很给面子的听了一段，便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我信了，请女郎停手吧。”
何愈此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强忍着没有拂袖离去。
齐意康看着她平和面孔上微蹙的黛眉，欣然道：“引光是客，那吴女郎也是客呢。”
钟引光连连摆手推让：“那天侥幸入了李郎君法眼，现在诚恐贻笑大方，可不敢再在这么多人面前弄琴了。”
见到齐意康进来，知道终于能听曲歇歇了，都十分有默契地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钟引光很是满意他对自己的认可，掩口而笑：“明明如月，初一则朔，十五则满，物有盛衰，而琴无变，大音希声，道隐无名。”
李邀云古怪的看她一眼，没继续问下去。
琴声缓急有度，轻重得当，热烈又不失分寸，还能摈弃周遭环境影响，真让人不得不感慨他有不世之材。
他实在不忍心听这张焦尾琴被她弹成这样。
正在想着怎么能不提司天台答话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
齐润和何愈父亲，以及齐娘子，在一众侍从的簇拥下来到了后堂。
“那天的一曲泛音似天，按音如人，散音则同大地，天地悠悠，万物之声都在其中，称得上物我两忘。”
钟引光无暇细想，只自顾自地说道：“吴女郎自恃家中有人做官才敢这般不饶人，但左不过在嘴上占占便宜而已，对我放歌纵酒没一点影响，让她三分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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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约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一样瞪大了眼睛：“先前阿爹和几个长兄轮番上阵，苦口婆心地劝了你那么久，你都说自己不愿意入朝为官，怎么突然开窍了？”
梁有仪神情纯然天真，几乎要醉在这个由他一手造就的世界里。
前厅中的宾客已经悉数散去了，钟引光和齐意康到后堂的时候，烛焰正在因为朔风而摇，昏光打在他二人脸上。
齐意康冷漠地一口回绝：“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