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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这个点还不睡,看帅哥也要适可而止?”

    沈瑜年哑然笑笑,要不说母女连心呢,愁都愁一样的事。

    都说中年人难,难在上有老下有小,既然不能顾此失彼,就只能过分消耗自己,把所有的空闲都奉献给家庭,不再有自我。

    听到对面的声音,他只觉无比心安,放松了神色,可声音中尤带着疲惫。

    既然开了话口,她深吸一口气,便要说下去:

    沈瑜年把台灯调到最亮,对着网上的视频,把寒假缝了七七八八的娃娃,又拾了起来。

    陆湘今天跟随夕阳红旅行团去爬山,晚上统一集合时,忽觉身体不适,然后就晕了过去。

    沈瑜年摆弄着桌上的线团,故作漫不经心地说:“一直以来,谢谢你。”

    生死有命,顺其自然,在那一刻变成了多么绝望且无用的慰藉。

    “嗯……”沈白曜逐渐平静下来,又用袖子擦了一把眼眶,把眼周都搓红了,看起来让人心疼。

    她心里害怕,却不敢表现得过于悲伤。

    把不愉快留给过去,拥抱新的开始。

    本可以一分为二的重担,几乎全部压在丈夫一个人的身上。

    如果可以,谁想亲自放开至爱的手,谁又能从容地送他们远行?

    可是平白晕倒,怎能不令人多想……

    与其说是借月,不如说是逃避。

    沈瑜年扬起笑容,“周一见。”

    谁都可以慌,而她不行,因为她是孩子的主心骨。

    “年年,你别太担心了,早点睡吧。”

    沈白曜低垂眉眼,下巴靠在小臂上,哭哑了嗓子,“我想蹲一会儿……”

    她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太忧心以至于听错了。

    逆着冷风,却吹得眼球愈加敏感,很快泪水便没过凄清,蓄满眼底,她只能用袖子擦去,再继续手中的活计。

    她看似大大咧咧有什么说什么,实则甚少直抒胸臆,总觉得把那些个伤春悲秋的话挂在嘴上,肉麻且掉价。

    “唐嘉礼给我的布丁可好吃了……”

    她不禁想到,古装剧里的妃嫔除了数星星、摸瓷砖,还有什么打发时间的方式呢……

    当人在缺乏安全感的时候,保持站立姿势,总会觉得四处漏风,来自各方的恐惧感仿佛无孔不入。

    “好吧……”沈白曜话中难掩失落,却也表示理解:“好吧,晚安。”

    沈瑾思张了张嘴,脑子一转,飞快撒谎:“和我男朋友说话,虽然现在叫妈有点早,那不也迟早的事吗……”接着妹承姐业,随口开起了玩笑:“你徐旦哥哥,虽然头发没几根,但关键时候还是靠谱的,给你外婆找了个VIP病房……”

    “小姨……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要换做平时,她一定要损他一顿,再切入正题,可是她今天没这个心情,语气也和缓不少。

    此刻的她亟需一项工作,能让心静下来。

    “小姨……”

    只有缩成一团,才会感受到片刻的慰藉。

    逃避那些于她而言,生命难以承受之重。

    她自觉窘迫,蹲下来,抽出纸巾擦去痕迹,边擦边问:

    沈瑜年这边挂了电话,几乎是无缝衔接

    她内心苦闷,总想找个人说说话,可是她能说话的人里,最适合倾诉的妈妈,已经不在了,小姨又在医院。

    沈白曜笑不出来,仍旧蹲在地上,注视着医院冰冷的地砖,目光空洞。

    放下,从来都是自欺欺人。

    沈白曜给朋友打这通电话,纯粹即兴而为,具体聊天内容也没想好,只能闲聊,譬如:

    经医生诊断,陆湘的身没有什么大碍,纯粹是爬山累着了,但等候在病房外的三人还是不放心,决定让老太太多住几天院,观察一下。

    沈白曜心思敏感些,又想到了去世的外公,恐慌与不安再度淹没了她,刻骨的痛感压得她喘不过气。

    实物图是一个脸圆圆的可爱小男孩,而在她放飞自我的缝制之下,俨然变成了木乃伊。

    周一见,多么美好的祝福。

    至于爸爸……她害怕自己没考几分的化学给他添堵,堵上加堵,故而能避则避。

    冯昭筠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宽慰道:“年年,和我之间还要说‘谢’字吗?”接着走

    “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

    压在胸膛的沉重,并没有得到多少缓解,沈白曜轻轻嗯了一声,又小心翼翼地问:“明天你能早点去学校吗?”

    还好周围人多,景点又在市区,有旅客判断出是低血糖病症,进行了及时救治,然后送往医院。

    “喂。”

    手机铃声响起,她放下针线,见是女儿打来的,立刻接起,换了一副轻松的语气:

    于是乎,沈瑜年灵光一现,想到了那只“中道崩殂”、绣了一多半的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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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的沈瑜年会在负一秒就答应,这时却犹豫了。

    她哪能听不出,女儿在这儿没话找话,只为在漫漫长夜找到一份安慰,故而单刀直入:

    冯昭筠走到窗前,透过玻璃的反光,看到自己的发际线还算靠前,以及听到电话那边中气十足的声音,放下心来。

    沈瑜年长长叹了一口气,陡然生出强烈的无力感,仿佛针线都要拿不稳了。

    “他们去了更好的地方。”

    想到这里,她的手止不住地发抖,上气不接下气地抽噎着,抽空灵魂的茫然令她不知所措。

    冯昭筠本来开车跟踪在孙浩然的车后,收到消息,才改道向医院。

    她本打算,周日晚修请假去照顾母亲。

    沈瑜年擦干泪水,端详着缝了七七八八的娃娃,忽地笑出了声:

    刚说完这话,沈瑜年似乎听到了赵柠哈哈大笑的声音。

    沈瑾思心里着急不假,却后悔于不该在电话里表现出来,又不幸被听到……刹那间,她那颗才安生片刻的心又不平静了,自虐似的猛吸了一口消毒水味。

    “我才不学地理呢,因为考得不好又被陈老师说了……”

    我不想一个人呆太久。

    她把窗打开,沐浴着轻和的晚风,任由微弱的月光与室内灯光交织,迎光引线,寻求一方净土。

    沈瑜年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始终有愧,这么多年,家庭无数次需要她的时候,她缺席了。

    她好怕,好怕……害怕好不容易重活一次,遭遇的却是人世悲苦。

    沈瑜年不由得想到,在自己走后,以及父亲走后……白曜身边的大人要忍着摧心之痛,安慰孩子:

    ——比闹钟还定点,冯昭筠又来给她送温暖了。

    因为哭得太伤心,眼泪顺着脸颊,滴到了医院的走廊地上。

    奈何泪水越擦越多,滴落到了娃娃的肚脐眼上,泪水很快顺着棉花融进了它的身体。

    “我的小宝贝……”她捧着沈白曜的脸,用手指替她擦眼泪,安抚道:“外婆只是低血糖,别这么紧张。”

    沈白曜满心的愁云,瞬间散了大半,笑道:“谁家高中生十一点就睡,可显着你了?”

    ……

    “谢谢你,帮我照顾我爸妈,照顾白曜,你一个人……”

    冯昭筠也蹲下来,把孩子搂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外婆没事,别害怕。”

    前一秒因为吃冰激凌肚子疼得哇哇大叫,下一秒看果宝特攻又快乐了。

    没办法,她对着手机干着急,等到晚上十点半,才得到女儿回家的消息,她再想去医院,也只是妨碍母亲休息。

    “慢!”沈瑜年难得做了一回的听众,忍不住打断:“唐嘉礼给你的布丁到底多好吃,这已经是第二遍了!!”然后故弄玄虚地笑了,“咱可不能被布丁收买,等下周我送你个好~东~西~”

    她已经失去了两个重要的人,绝不能失去第三个。

    沈瑜年不改本色,回怼道:“你让我早点睡还给我打电话?”随后调侃:“倒是你,一大把年纪还熬夜,小心头秃。”

    此话一出,沈白曜沉默了十秒钟,支支吾吾地讲述了医院的事情。

    沈瑾思这边刚放下手机,就看到小外甥一张漂亮的鹅蛋脸,哭得通红。

    “怎么蹲在地上?”冯昭筠缴费回来,便看到女儿神情恍惚,伸出手想要把人拉起来,却被避开了。

    在她看来,“赵栩”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家里的烦心事应该没什么不能讲的,除了……

    明明她自己都担心得不行,仍要在孩子面前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奔忙一天,冯昭筠才腾出空来处理学校的事,他知道妻子必定着急,所以这个电话一定要打。

    真的很不容易。

    整整一晚,沈瑜年都要急疯了,她想去医院看望母亲,却被妹妹和丈夫双重劝阻,生怕她和白曜撞上。

    十一点将至,沈瑜年仰望阴云密布的夜空,愈发触景生情,丝毫没有写作业的欲望,却又闲得难受。

    沈瑾思先收到消息,而后通知了姐夫。

    沈白曜哭得正伤心时,依稀听到了“咱妈”两个字。

    她知道,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就更不能给大人添麻烦了。

    “我……妹妹最近肠胃不好,非要我在家陪她。”

    就像,十年前的亲人,是怎么迎接自己的噩耗。

    经历过生死的人,往往更惜命,对于发生在亲人身上的,哪怕一点异动,都是草木皆兵。

    “别太担心,低血糖不是什么大病。”

    “还有,我是在写生物作业,能不能有点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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