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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尝了一口小勺里原本为小胖崽准备的肉泥,怔愣住。

    姜明晏感受到小胖崽的坚决,沉思一瞬,将目光看向小碗里的肉泥。

    他走进厨房,端出专门为姜岁晏准备的那一小碗肉泥。

    他强撑着没有露出难堪的神色:“是哥哥没有注意,厨房里还有一些灵兽奶,岁岁早上先喝灵兽奶好不好?”

    灵根未破碎前,姜明晏忙于修炼,没有人会将这些‘杂事’递到他面前来。

    姜明晏命令自己冷静。

    姜明晏在院中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他垂下眼帘,进到一旁的屋子里换了身干净衣裳,将自己身上沾染的灰尘擦去。

    “咯咯……”小家伙依赖地唤着兄长,希望兄长和以往为他拿来甜甜的果果一样,轻易就能达成他的愿望。

    竹青乌线蛇有剧毒,哪怕是练气九层的修者在它的毒牙下也讨不了好,更何况岁岁一个未曾修炼过的婴童?

    况且,他便是想要追究,又能如何呢?

    耳边似乎能听到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的跳动声,血液奔腾轰鸣,他的目光牢牢钉在竹青乌线蛇细长的蛇身之上。

    “啊呜~”小胖崽一口咬下,将勺子上的肉泥全部含进嘴巴。

    小胖崽懵懵懂懂,可在此时,他却似乎什么都懂。

    屋门半掩着,他轻轻推开,可是还没迈进屋子,看清屋内情形那一瞬间,姜明晏心脏骤停。

    “咿啊啊……”小家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含着的泪水吧嗒吧嗒坠落,在小衣服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圆圆的湿痕。

    竹青乌线蛇被一柄乌黑长剑贯穿七寸,牢牢钉在了地上。

    小床上被子乱糟糟的,中间坐着个头毛乱翘的小奶娃。

    更让姜明晏呼吸急促的是,小床上的小胖崽不知何时扶着小床栏杆站了起来,他看着地面上的竹青乌线蛇,圆眼睛里盛满了好奇,像一只跃跃欲试的猫崽,似乎下一刻就要伸出爪子去拨弄一二。

    小小的娃娃不懂为什么阿爹阿娘这一次一离开就是那么久,可是他看到了自家兄长看似与往常无异的外表之下深深的疲倦。

    阿爹阿娘在时,姜明晏并没有察觉出什么。

    “呀……”他动了两下嘴巴,然后咽下,小脸蔫巴下来。

    是竹青乌线蛇。

    他应该去换件衣服,把自己擦洗干净,然后和岁岁一起吃饭。

    但他也顾不得脸上身上的脏污,快步上前打开屋门,走近小床。

    姜明晏端着小碗走出屋子,一步一步走进厨房,把碗里的肉泥倒掉,新取出个干净小碗,最后打开盛着灵兽奶的特制玉壶。

    小家伙把自己埋进了被褥中,此刻听到兄长的声音,探出小脑袋:“啊呀……”

    短短几日,姜明晏却恍似度过了漫长春秋。

    姜明晏敛去眼底悲伤,轻声哄他:“阿爹阿娘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岁岁以后就和哥哥一起生活了。”

    只有一次机会。

    可是如今,一切颠覆。

    岁岁想阿爹阿娘了。

    总不过就那几样。

    一击。

    于是,他乖巧的‘咿呀’着应下。

    夜色已深,他只得把这件事先记下。

    阿爹阿娘早便给足了一整年的灵石,如今堪堪三月,婶子就失去了踪影。

    姜明晏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满身冷汗,方才持剑的手不断颤抖,另一只手上端着的小碗已经被他不知不觉中捏碎,碎片划伤手掌,鲜血和灵兽奶混杂,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岁岁还在等我。”许久,姜明晏喃喃出声。

    半尺长的小蛇通体纯青,一条乌黑细线从前颚横贯全身,一直蜿蜒到尾尖。

    姜明晏没有精力去探究婶子再也不曾过来的原因。

    被训斥的小幼崽望着兄长,他没有被兄长冷肃而严厉的质问吓到,反而将圆眼睛弯成小月牙,身体前倾靠在栏杆上,两只莲藕似的小胳膊从栏杆缝隙伸出,抱住了近在咫尺的兄长。

    “哥哥身上脏,暂时不能抱岁岁。”姜明晏望着仰着圆圆脸求抱抱的小家伙,想到自己身上沾染的灰尘,只得狠心拒绝。

    可是,如今这方天地破碎了,他被迫去面对袭来的惊涛骇浪。

    灵根破碎后,繁花锦簇散去,可是他还有阿爹阿娘,那些挖苦的嘲讽言语也只敢在阿爹阿娘不在之时冒出来。

    疲惫、无力……一连串的负面情绪挤压在心头,体内灵力滞涩地运行着,他如今连一个小小的祛尘诀都无法施出。

    情绪愈演愈烈,喉咙中有什么东西梗咽着,胸腔里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失望。

    他不知道那位婶子的姓名,只依稀记得她夫家姓何,所以大家都唤她一声何婶子。

    玉壶里漾着一层浅浅的乳白色,将小碗填满后,剩下的灵兽奶愈浅,与大片漆黑的壶壁泾渭分明。

    灵兽奶只有薄薄一层了,他却还没有弄清楚要去哪里才能买来灵兽奶。

    衣裳、屋子有祛尘诀,阿爹阿娘动动手指的功夫,一切就都恢复了干净整齐。

    可如今条件所限,只得先暂时委屈岁岁了。

    但他却顾不上这些细节,他大步走近小床,嗓音冷厉:“姜岁晏!你刚刚在做什么?你怎么什么都好奇!”

    小胖崽虽然被塞了一勺咸到发苦的肉泥,却丝毫不恼,见哥哥望过来,没有再拿着勺子让他吃,就咧开小嘴露出甜软的笑容。

    阿爹阿娘都不喜欢家中有其他人的气息存在,因此,一直以来,他们家里只请了一个婶子按时来为他和岁岁做饭。

    姜明晏定定地看了一眼,凌厉凤眸中堆叠的疲倦愈加明显,心底难掩挫败。

    很快,竹青乌线蛇动了,它像利箭一般射向小床上的孩童。

    ……太咸了。

    姜明晏怔住。

    “铮——”

    姜明晏知道岁岁喜爱各种果子,对果泥情有独钟。

    姜明晏不敢去看小床上的小家伙,脚步匆忙地走出屋子。

    他低喃自语:

    姜明晏心底酸涩。

    踏出屋子后,他放慢了脚步。

    小家伙没有得到兄长的承诺,眼泪汪汪地望着兄长。

    小胖崽肚皮瘪瘪,哪怕心里还有些不大情愿,但眨巴眨巴圆眼睛,依旧跟等待投喂的小鸟似的,‘啊~’的张开了小嘴。

    岁岁的性命此时掌握在他手中,他不能慌。

    “岁岁,吃饭饭了。”他放软声音去哄小床上软乎乎的那一小团:“宁灵果已经没有了,我们今天先吃肉肉好不好?”

    “哥哥会照顾好岁岁的。”

    他摸摸床上幼崽那一头乱蓬蓬的软毛,承诺道:“一会儿天更亮些,我就去给岁岁买宁灵果,岁岁暂且先忍一忍。”

    他是怎么了?

    那些自视甚高的姜家子弟的威胁、看他们兄弟二人如今孤苦无依,就不愿再履行诺言……

    阿爹阿娘死讯传来那日,婶子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阿爹阿娘为他撑起一方天地。

    他甚至都不知道何婶子的住处,又能去哪里找她呢?

    饭菜有婶子准备好,他只需要将想吃的菜式提前和婶子说一声就是。

    “岁岁——”姜明晏发出急促的音节。

    小胖崽不明所以,但一听不用吃咸咸的肉肉了,顿时眉开眼笑,忙不迭点头:“呀!呀!”

    哥哥,不难过。

    姜明晏不明所以,小胖崽却不再张口,任由装满肉泥的小勺在嘴边徘徊。

    饭菜不会因为你想吃就自动端上桌,衣裳脏了堆在那里就一直是脏的,热水需要自己去烧……

    但一道迅疾的黑影比它更快!

    小奶音里带着催促。

    昨日他忙得昏头转向,只记得按时按着小家伙睡觉,等小家伙睡着了,他去收拾院子里乱糟糟的一团时,才注意到宁灵果已经用完了。

    ·

    ——不是求抱抱的姿势,而是给了姜明晏一个带着奶香气的拥抱。

    将肉泥喂给岁岁前,他为什么就不记得自己先尝上一口呢?

    他犹犹豫豫着,圆溜溜的眼眸似乎都黯淡些许,像只无精打采耳朵扁扁的猫崽子。

    小奶娃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面盈满了粼粼水光,软糯糯的小脸蛋上缀着几滴泪珠,鼻尖通红,可怜又可爱,看起来煞是委屈。

    宁灵果没有了,他直到昨日夜间才发现。

    可是,姜明晏却只是满心茫然地站立在院中。

    他端着小碗回返。

    他别过眼,避开小家伙期盼的目光,放低声音:“哥哥去洗漱一下,回来就喂岁岁吃饭饭好不好?”

    天刚蒙蒙亮,姜府偏僻角落中的小院就传来幼崽呜呜的哭泣声。www.ruxueshu.com

    姜明晏心尖软软,舀起一小勺肉泥送进圆圆小嘴里。

    姜明晏心中却难以抑制地漫起沮丧和对自己的厌弃之情。

    此时,竹青乌线蛇就离小床不过几步之遥,蜷曲着身体,头部略微抬起,毒牙微露。

    “咯咯……”一见到姜明晏,小家伙眼睛一亮,伸出胖爪爪就要抱抱,一举一动满是亲近依赖。

    姜明晏从东侧厨房里匆忙走出来,衣角袖口落了点火时扬起的灰尘,俊脸上也是黑一块白一块的,难得狼狈。

    姜明晏垂眸,看到睁着黑亮圆眼睛乖乖望着他的小胖崽。

    “啊呀……”小家伙委委屈屈地嘟囔一句,收起一只小胖爪,另一只爪爪却指向屋门:“阿阿,阿阿!”

    姜明晏曾在灵兽全鉴上看到过竹青乌线蛇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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