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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济之希望顾长雪能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能说点他能听得懂的人话。

    “这是什么?当年吴阁老推行火葬时的上书?”方济之裹着大氅推门而入。

    “……”别方老方老了,方济之被顾长雪糗得实在没忍住,“捡一捡吧。”

    唉,该是他们九天被找茬的时候了。各宫的宫人就这个时候最闲。

    “如此,方老便能放心了吧?”顾长雪点到还不为止,非要把话挑得明明白白。

    这里的时间线也是杂糅的。本应隶属于隋唐的节度使,与本该在明朝时期才流入中原的红衣大炮同时出现;众多耳熟能详的名人志士,被打散了分布在与原世界截然不同的历史长河中。

    几道身影魑魅般出现在殿下,即便方济之眼睛眨都没眨,仍旧没看清人是怎么来的:“主子。”

    顾长雪才舒展开的眉头重新锁上,好在重一紧接着又提供了一条略有进展的消息:“孕蛊虽未找到,但只要存在,还是有寻得的可能的。”

    合作伊始,双方之间信任最为薄弱,但凡有丝毫的猜忌怀疑,都得立即拖到阳光底下,晒得不留一粒灰。

    “干什么?”方济之警惕,左右看了看,随后目光死盯着空荡的大殿,绷紧神经。

    他们倒是想把自己切成两半使,一半留在宫人眼皮子底下敷衍地配合宫人们的欺负,另一半溜去拍卖行打探消息……

    方济之告假出门,说是临时有些事需要料理。顾长雪独自留在景元殿,从意外发现的小皇帝的藏剑室中挑了一柄护身匕首,挂在腰间。

    顾长雪瞥了眼方济之的脸色:“等蛊书拿到了,还是交给方老帮忙参看。尽量提前找到行之有效的解毒之法。”

    群亭派开在京都的拍卖行,设在远郊,名叫锦礁楼。

    “‘吴阁老多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既然能够上书提出‘人死后当以火化葬之’,想必早早衡量过传统礼教与人命之间孰轻孰重。’”

    顾长雪:“……”

    “江南有一大派,名为‘群亭’。因弟子皆是家中富硕、或朝中有人之辈,群亭派得以在打压中存活下来。如今也算是江湖中的第一大派。”

    这个时候他似乎应该感动,但这里好像不是他的人间吧?

    顾长雪十五岁入娱乐圈,在里面摸爬滚打近十年,洞悉人性。

    可《死城》中,最终被男主司冰河揪出来,投蛊害了数十城池百姓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位吴攸吴阁老。

    顾长雪从藏剑室里走出来时,小太监正在读一份好几年前的老旧奏折:“‘……臣附议吴阁老的提议。臣也曾亲眼见证过,遭逢天灾时,瘟疫总是从死人堆里先散出来……’”

    ·

    “……”方济之啪地合上蛊书,面无表情地责怪顾长雪。“上车前你非要叮嘱那一句干嘛?你还跟他搭话,这一路我就没有能安生看书的时候。”

    “拍卖的货品有清单吗?”顾长雪也没打算替九天出头。过早地让九天进入颜王的视线不是什么好事,还是继续潜伏更方便在暗处打探情报。

    方济之语气尖酸:“捡捡您掉在地上的八百多个心眼子。”

    顾长雪没接,示意重一直接交到方济之的手上:“书在,那人呢?”

    方济之:“……”

    顾长雪抱臂:“方老还有什么疑问?”

    但剧本这件事,本身也不好讲得太清。而且顾长雪刚被方济之损了一通,直说多对不起方济之强安在他身上的八百多个心眼子。

    矮子里面拔高个,方济之是顾长雪唯一能谈得上信任,并且实力也足以交付嘱托的人了。

    坏消息,老鼠没找到。

    《死城》这个世界,糟糕透顶。

    “人又不是我挑的。”顾长雪觉得这个责任他们得平摊。

    方济之只能憋着气等。

    驾车的车夫是方济之临时在宫门外雇的,年纪轻,嘴特别碎,顾长雪没搭话时他就叨咕个没完,这一问,更加来劲:“锦礁楼,锦礁楼——京郊楼啊!就是取的‘建在京都远郊的楼’的谐音!”

    “……有。”方济之收敛起一瞬间变得复杂的神情,臭着脸道,“我看起来像王八吗?”

    “……”顾长雪实在不懂话题是怎么跳到王八上的。

    好消息,破局的关键拿到了。

    “日后万一朕不在了,或是脑子被驴踢了,变得昏庸荒唐,届时还请方老记得今日朕对您的嘱托。”

    马车一路前行,玉牌与九天垂玉叮琅相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方济之噎了一下,随后眼神变得有点凶:“那前几天,您让我替您去御花园放信物——”

    这把匕首似乎是西域工匠打造的,刀鞘上镂刻着繁复的花纹,异域风情洋溢。刀柄上的镂空恰好方便系垂玉。

    顾朝是个完全架空的朝代,有着自己的文字。

    “短有短的好处。”顾长雪耳尖微动,坐直身体挥退了宫人。

    他略做沉思,站起身来:“朕同方老倒是可以走一遭。”

    “……那说好的捉老鼠呢?”方济之试图扳回面子,“陛下让我引猫来,猫来了。方才吩咐的事里,有跟老鼠相关的么?”

    顾长雪换了九天带来的普通衣物,只留下那把西域匕首配在腰间,顺道把象征着小皇帝身份的玉牌也挂在了刀柄上。

    顾长雪走到小太监身后,在龙座上懒散地坐下,一边看着奏折上的文字,一边听。

    “有。”顾长雪看着方济之,托着下巴,“方老……难道猜不出来?”

    重一:“当年先帝出兵镇压江湖动乱,虽然武林因此一蹶不振,但还有闲散势力保留下来。”

    “小小年纪,净说些丧气话——你自己的人间,自己守。”方济之背过身,语调头一次微微放软,“……老夫自会帮你。”

    顾长雪挑眉:“自然是为了将如何调动九天的方法与方老分享。”

    重一的神情逐渐苦逼:“属下心想,这次的拍卖中即便没有孕蛊,也可以同拍卖行的行主打探孕蛊的消息。但现在这个时间……”

    “……”方济之噎住。

    ·

之为了给小皇帝报仇,掉回头把他给灭了,他上哪伸冤去。

    “群亭派在各地都开设了拍卖行,京都中也有一家。属下去查探过了,今晚便有一场拍卖,其中有一批货,与蛊有关。”

    茫茫人海中想要找到小狸花和司冰河,犹如大海捞针。九天自然不可能很快就回来。

    京都城设有宵禁,入夜后本该安安静静。

    顾长雪的目光掠过一旁垂首半跪的九天:“九天这柄刀的用法,朕交给方老。不求日后身死,方老为朕复仇。只求方老执此刀……替朕守此人间皆安。”

    顾长雪语气淡淡地安排着万一哪天自己离开这个世界了的后事:“天下有恶,便用九天除恶。朕若有恶,朕予你此刀斩龙首。”

    九天没有废话,为首的重一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这是属下抄录来的蛊书,未曾打草惊蛇。”

    顾长雪对此并不意外,毕竟是剧本里的世界,这些设定能完整就已经很不错了。他一向不是爱抱怨环境的性格,了解情况后,便开始以最快的速度适应环境。

    “?”顾长雪不知道方济之何有此问,低头看了眼,“朕记得朕长了腿。”

    等待的时日里,顾长雪将一直候在殿外的宫人们召回殿内,又令他们去藏经阁取来历朝的史籍、奏折,挑了识字的太监来念。

    “‘……即便遭到天下文人口诛笔伐,臣仍要坚持自己的意见。不但如此,臣还想另外再提一条:不光是要推行火葬,更要严令禁止土葬、水葬……’”

    重一看看窗外的夜色。

    “锦礁楼这名字有什么含义?”顾长雪卷起车窗布帘,向外看。

    “……”方济之现在一看顾长雪笑,就觉得这小皇帝是在嘲笑自己,“我又哪里说错——算了。你何时配的匕首?怎么选武器选了把这么短的。”

    摆脱了聒

    顾长雪塞给方济之的暖手壶,给了方济之在风雪中自由行走的底气:“这人倒是难得的明白人,可惜死得早。瘟疫纵横时,将染病而死的尸体埋进土里、丢进水里,的确会污染土地和水源。”

    他将新编好的垂玉绳绦在腰间挂好后,似笑非笑地瞅了眼方济之:“朕并没打算利用蛊书做什么。这一点,方老现在能确定了么?”

    “嗐。群亭派都是些练武的愣头青,能有什么含义?您再仔细把这名字念念。”

    一直到顾长雪和方济之下车时,这小年轻还在叨咕:“您看!我就说不用担心我夜里驾车会出事吧?街上亮堂得很……”

    重一道:“京中并未发现小狸花的身影。司冰河或廖望君这个人,也未查到。”

    “否则方才也没必要当着方老的面,说出蛊书的事。”顾长雪环臂抱胸,“方老,您说是吧?”

    小太监已经换了另一份折子,恰好是前一份折子里提到的“吴阁老”的上书:

    但这些年,就连朝政都一片混乱,管理宵禁的官员收受贿赂,市集连夜开到天明,马车一路走来,沿途皆是灯火通明,倒也热闹。

    顾长雪笑了一下:“是吗?”

    “‘推行火葬,开头势必会遭到百姓的抵触,但此行能利后世万年……’”

    “?”顾长雪难得一头雾水。

    方济之板着脸,一拂广袖:“我这一把年纪,能活得比你久?”

    几日后的某个夜晚。

    方济之神情渐松。

    “……什么?”方济之从接到蛊书开始,就一股脑扎进了书里,此时听到有人点他的名字,才茫然抬起头,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更加迷茫地看着顾长雪,“你……您不是不能出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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