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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的薛放已经在椅子上落座,此刻斜睨着他,说道:“这决明的母亲不是在武威么?听说先前杨仪给他看过,不是好了么?” 俞星臣道:“那人是元气大伤,哪里是一时半会就能好了的,何况决明……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薛放抬头看天,琢磨了会儿道:“既然是这样,倒也罢了。不过这人参哪里找不到,非得跑到长生南山去?大冬天的,哪里寻去,且还有那大老虎,万一再跟胥烈似的,那就得不偿失了。早点儿叫他们回来吧,十四也是呆了,又巴巴地写什么信呢。” 俞星臣扫了眼那信,道:“决明做事自然有道理,还是别拦着他。何况初军护也自有分寸,应无大碍。” 薛放一笑:“俞监军,你很相信十四啊?” 俞星臣的唇一动,便想到他不会无缘无故问这句,便道:“初军护武功高强,为人精明机变,性情又直爽,做事妥帖,我自然相信。” 薛放道:“这么多赞美的词儿,那你是喜欢他了?” 俞星臣道:“盛赞一个人,自是欣赏之情,若说什么喜不喜欢,便狭隘了。” 薛放嗤之以鼻:“老奸巨猾,真非良人。” “老奸巨猾”四个字,有点耳生。 俞星臣细品“良人”这个词,静静地看着薛放。 他的手指轻轻地揉了几揉,最终并没有出声。 俞星臣只道:“我们走后,此处的事,就多劳薛督军了。” 薛放道:“不用你操心。”他说完站起来,拄着拐杖向外去了。 他对自己的态度,有了极大的变化。 之前虽然也每每狂诞无礼,但都是带着些许调笑不羁之意,仿佛“熟人”之间。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薛放的话语跟眼神中,常常是藏着真切的锋芒。 俞星臣目送他离开,又垂眸看向桌上的信。 灵枢在旁道:“大人,初军护是有什么事吗?” 俞星臣沉默。 初十四在信上写,决明是为了他的“母亲”的身体,所以才去找人参。 但是俞星臣在看第一遍的时候已经发现了,那“母亲”两个字,分别都少了一点儿。 如果只是一个字缺比划,那应该是写信的人无意中遗漏,但如果是两个字都缺,那便是故意为之了。 俞星臣闭上双眼,朦胧中仿佛已经明白了初十四的意思。 决明确实是为了一个人上长生南山的,那人,是等同于他的母亲一般的人,只差“一点点”。 初十四没有将决明说的那些话如实描绘,甚至半个字没有提杨仪。 但俞星臣差不多已经知道了真相。 要不是情形紧急,决明为何不告而别,独自上山。 若不是非要不可,初十四何必写信,如薛放所说,他早带人回来了。 俞星臣扶着桌子,慢慢地坐了回去。 自从上回他见过杨仪后,心中便时不时掠过她那越发飘渺的神情,纸上画中人一般的影貌。 纵然是在前世,从杨府到俞府,她也不曾这样过。 除了…… 俞星臣想起,那时候杨仪有了身孕,起初犯妊娠的时候,常常几日不能进食。 曾有一次他回到府里,见她半伏在藤椅上睡着,旁边还放着一个痰盂。想必是因为身上不舒服,怕吐,却竟就这样睡了。 他本来想叫醒她,不知怎地,还是走上前将她抱了起来。 俞星臣才一动,杨仪就惊醒了,只是懵懵懂懂,还没反应过来。 而那时候他也吃了一惊,因为在臂弯中的人,是那样的轻! 那种轻盈到似乎会随时消失的感觉,让俞星臣心头陡生一股惊心动魄的不祥之感。 俞星臣回想当初,隐隐地竟有种似曾相识的不妙直觉。 而初十四的信,更加让他心惊肉跳。 初十四为何不直接说杨仪,也许他是担心路上信给人劫去,消息走漏对于北境会有影响?也许他是在提防什么人……不肯让那人知道,因为恐怕那人得知真相后会受不了。 比如,刚才把信截去的薛放。 很快,定北城的百姓知道了永安侯跟俞监军奉旨回京。 这消息也在北境迅速传开。 启程这日,整个定北城,几乎是万人空巷,不管是士绅还是贫民,男女老幼,皆都涌上街头,相送永安侯。 马车中,杨仪斜靠在薛放怀里,耳畔听着外头百姓们依依不舍的呼唤声,眼中不觉也涌出泪来。 定北城只是一个起点,然后在过春安县,留县,望凤河,路过威远,到了武威……每到一处地方,百姓们都奔出城来迎接,随出城去相送。 如此盛情,如此声势,把来宣旨的太监都看呆了。 薛放一路陪同。 虽然说要奉旨留守,但他仍是执意要送杨仪,直到出了北境。 两人分别这日,天降大雪。 薛放并没有让杨仪下车。 杨仪从车窗处看着他,忽然道:“十七!” 薛放回身,探臂过去,握住她的。 杨仪看着他手上依旧裹着的细麻布,抬眸望着他的眼睛,杨仪道:“要记得我的话,务必保养好身子……时刻记得自己该干什么,也不要像是先前一样冲动行事……” 她说一句,薛放就点一点头。 到最后,杨仪觉着想说的似乎都说了,可还是想再说几句,她唤道:“十七……” 薛放答应了声:“你说。” 杨仪润了润唇,道:“你……”她的目光闪烁,却道:“你一定要好好的,只要你无恙,我也就无恙了。” 薛放笑道:“那就好了,你要像是我一样,我还愁什么?” 杨仪一点头:“你回去吧,路上慢些,小心颠簸。” 他撒开手。 杨仪迟疑了会儿,终于慢慢地将手撤了回来。 车驾重新向前。 杨仪靠在车内,就好像心魂都在方才的那一握手中给抽离了去。 方才有那么一刻,她想跟薛放说,想让他再亲亲自己。 到底没说出口。 .w.co请牢记:,.
] 旁边的薛放已经在椅子上落座,此刻斜睨着他,说道:“这决明的母亲不是在武威么?听说先前杨仪给他看过,不是好了么?” 俞星臣道:“那人是元气大伤,哪里是一时半会就能好了的,何况决明……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薛放抬头看天,琢磨了会儿道:“既然是这样,倒也罢了。不过这人参哪里找不到,非得跑到长生南山去?大冬天的,哪里寻去,且还有那大老虎,万一再跟胥烈似的,那就得不偿失了。早点儿叫他们回来吧,十四也是呆了,又巴巴地写什么信呢。” 俞星臣扫了眼那信,道:“决明做事自然有道理,还是别拦着他。何况初军护也自有分寸,应无大碍。” 薛放一笑:“俞监军,你很相信十四啊?” 俞星臣的唇一动,便想到他不会无缘无故问这句,便道:“初军护武功高强,为人精明机变,性情又直爽,做事妥帖,我自然相信。” 薛放道:“这么多赞美的词儿,那你是喜欢他了?” 俞星臣道:“盛赞一个人,自是欣赏之情,若说什么喜不喜欢,便狭隘了。” 薛放嗤之以鼻:“老奸巨猾,真非良人。” “老奸巨猾”四个字,有点耳生。 俞星臣细品“良人”这个词,静静地看着薛放。 他的手指轻轻地揉了几揉,最终并没有出声。 俞星臣只道:“我们走后,此处的事,就多劳薛督军了。” 薛放道:“不用你操心。”他说完站起来,拄着拐杖向外去了。 他对自己的态度,有了极大的变化。 之前虽然也每每狂诞无礼,但都是带着些许调笑不羁之意,仿佛“熟人”之间。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薛放的话语跟眼神中,常常是藏着真切的锋芒。 俞星臣目送他离开,又垂眸看向桌上的信。 灵枢在旁道:“大人,初军护是有什么事吗?” 俞星臣沉默。 初十四在信上写,决明是为了他的“母亲”的身体,所以才去找人参。 但是俞星臣在看第一遍的时候已经发现了,那“母亲”两个字,分别都少了一点儿。 如果只是一个字缺比划,那应该是写信的人无意中遗漏,但如果是两个字都缺,那便是故意为之了。 俞星臣闭上双眼,朦胧中仿佛已经明白了初十四的意思。 决明确实是为了一个人上长生南山的,那人,是等同于他的母亲一般的人,只差“一点点”。 初十四没有将决明说的那些话如实描绘,甚至半个字没有提杨仪。 但俞星臣差不多已经知道了真相。 要不是情形紧急,决明为何不告而别,独自上山。 若不是非要不可,初十四何必写信,如薛放所说,他早带人回来了。 俞星臣扶着桌子,慢慢地坐了回去。 自从上回他见过杨仪后,心中便时不时掠过她那越发飘渺的神情,纸上画中人一般的影貌。 纵然是在前世,从杨府到俞府,她也不曾这样过。 除了…… 俞星臣想起,那时候杨仪有了身孕,起初犯妊娠的时候,常常几日不能进食。 曾有一次他回到府里,见她半伏在藤椅上睡着,旁边还放着一个痰盂。想必是因为身上不舒服,怕吐,却竟就这样睡了。 他本来想叫醒她,不知怎地,还是走上前将她抱了起来。 俞星臣才一动,杨仪就惊醒了,只是懵懵懂懂,还没反应过来。 而那时候他也吃了一惊,因为在臂弯中的人,是那样的轻! 那种轻盈到似乎会随时消失的感觉,让俞星臣心头陡生一股惊心动魄的不祥之感。 俞星臣回想当初,隐隐地竟有种似曾相识的不妙直觉。 而初十四的信,更加让他心惊肉跳。 初十四为何不直接说杨仪,也许他是担心路上信给人劫去,消息走漏对于北境会有影响?也许他是在提防什么人……不肯让那人知道,因为恐怕那人得知真相后会受不了。 比如,刚才把信截去的薛放。 很快,定北城的百姓知道了永安侯跟俞监军奉旨回京。 这消息也在北境迅速传开。 启程这日,整个定北城,几乎是万人空巷,不管是士绅还是贫民,男女老幼,皆都涌上街头,相送永安侯。 马车中,杨仪斜靠在薛放怀里,耳畔听着外头百姓们依依不舍的呼唤声,眼中不觉也涌出泪来。 定北城只是一个起点,然后在过春安县,留县,望凤河,路过威远,到了武威……每到一处地方,百姓们都奔出城来迎接,随出城去相送。 如此盛情,如此声势,把来宣旨的太监都看呆了。 薛放一路陪同。 虽然说要奉旨留守,但他仍是执意要送杨仪,直到出了北境。 两人分别这日,天降大雪。 薛放并没有让杨仪下车。 杨仪从车窗处看着他,忽然道:“十七!” 薛放回身,探臂过去,握住她的。 杨仪看着他手上依旧裹着的细麻布,抬眸望着他的眼睛,杨仪道:“要记得我的话,务必保养好身子……时刻记得自己该干什么,也不要像是先前一样冲动行事……” 她说一句,薛放就点一点头。 到最后,杨仪觉着想说的似乎都说了,可还是想再说几句,她唤道:“十七……” 薛放答应了声:“你说。” 杨仪润了润唇,道:“你……”她的目光闪烁,却道:“你一定要好好的,只要你无恙,我也就无恙了。” 薛放笑道:“那就好了,你要像是我一样,我还愁什么?” 杨仪一点头:“你回去吧,路上慢些,小心颠簸。” 他撒开手。 杨仪迟疑了会儿,终于慢慢地将手撤了回来。 车驾重新向前。 杨仪靠在车内,就好像心魂都在方才的那一握手中给抽离了去。 方才有那么一刻,她想跟薛放说,想让他再亲亲自己。 到底没说出口。 .w.co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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