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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抬头看着那一大团将太阳遮蔽的墨黑色云朵。一道闪电在云朵上划过,她又惊又骇,赶紧垂下了头。

    “在家乖乖呆着,下次带你去。”她在Gray头上拍了一拍,挣脱它的纠缠,拉上门,将锁锁了。她站在街上,随手招了辆出租。司机很是热情,亲自下车给她开了车门。

    “怎么说死机就死机了。”她气得直跺脚,却只得按住开关键重启。

    司机开了车门下来,将她上下打量着,咂吧着嘴,说:“从这里下去到下水崖,再拐绕了去,要十来里地呢。你一个女孩子家还真叫人不太放心。”抬头看看天,又说:“不过好在是晴朗朗的大白天。”

    “那一大株绿油油的,怎么看着像是棵榕树。”她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定睛将那树瞧看,很快便确定是榕树无疑了,不由暗暗纳罕:“榕树不是在南方才可以越冬生长的么?在这山上竟也长得如此茂盛!”纳罕完了,却又发现那树底下竟好像还站着个人。

    她“啊呀”惊叫一声,发觉竟不是身在山涧,而是站在苍松森密的山顶上,周围大大小小的峰岭山峦尽收眼底。

    那是个四角凉亭,体型不大却也算造作的精细。亭柱横栏都是经过了磨砂的,横梁上还有彩绘的痕迹。

    本以为是是个窄狭的小村落,穿街绕巷的,足足用了四十分钟才转将出去。

    她正愕然不知所措时,天地间却就狂风大作。她被风顶着推着,一步步逼至山崖边。

    “人呢?人怎么不见了?”她诧愕地用力紧眨了两下眼睛,再看过去时,连那株大榕树都不见了。

    她拢了拢耳边的头发,说:“嗯,是网友。”

    这是她首次将她与彼的事情说与人(物)听。那犬却好似当真听懂了她的话,时不时就把头抬起来,对她眨一眨眼睛。

    “世上哪有什么鬼怪,就是夜里也没什么好怕的。”她说完,将包背在肩上,弯腰重新将鞋带系了一系,向司机挥了挥手,便从公路边的豁口走将下去。

    她背起双肩包走到门口的时候,本以为Gray会照习惯做立正姿势送她出门。不想那狗跟出来,只咬着她的鞋带不放。

    司机站在路边,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泛起有些怪异的笑容。

    “嗨,在这里!”她将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高喊了一声,一大步跃出亭子,将两只手都举在半空中,卖力地挥摇着。正在挥着的时候,却发现树下的人刷的消失了。

    她心头一阵悸动,身上的疲累也跟着转化为迫切的行动力,只管迈大步奔将过去。她来到山脚下,又抬头仰望一番后,便径往山根底下的亭子走去。

    她“嗯”了一声,将头探出窗外瞭望了一小会儿,说:“看着绿森森的,有很多树吧。”

    司机重又将车启动,向上拐过两个大弯,将车停下。她开门下车,付了钱给他,却待走时。

    出了村,都是连片的草木,再不见一条路径。她只能以司机所指的“尖尖顶”为参照目标,自规划行进道路。爬高走低,上坡下涧,经过了五十余分钟的跋涉奔行后,她终于近距离看到了罗松山的全貌。

    她进了亭子,解下背包放在地上,将身子倚着亭柱歇了片晌,把手机从口袋里摸出来看,疑惑道:“已经十二点四十分了,怎么人还不来?”却又想:“他(她)会不会早到了,正藏在某处隐蔽地方暗暗看着自己呢。”

    车子出了城区,在平直的国道上行驶一段,便拐上蜿蜒而上的盘山公路。绕山行了约一个小时,转过一个大弯之后,司机停了车,摇下车窗,将手向西南方被淡淡薄雾笼罩的几座露着山尖的峰岭,说:“瞧见了吗?中间那个尖尖顶就是罗松山。”

    “呜呜呜呜。”她的身后传来狗叫声。她转过身瞧时,却正是她收养的那只蝴蝶犬。

    她伸长脖子,将手搭在前额上,用目光将四周的可疑地方细细搜寻起来。在将目光投到对面的山岭上时,口中却就“咦”了一声。

    她的身背后既不见人也不见物,只有一个声音在追着不放:“我一直在等你,你明明也一直在牵挂着我,怎么见了面就走啊?”

    “Gray…鬼…”。她发出一长串分不清是英文Gray还是汉语语音gui的惊呼,转身飞快地跑着。

    山脚下枯草连绵,一片望不到边的灰黄颜色;山腰周遭裸露着灰白色的嶙峋巨石;山巅之上绿绿森森,尽是挺拔苍劲的油松。

    她口干舌燥腰酸腿软,疲累得厉害。在村口找了块干净平整的石头坐了歇息,将右手从背带里抽出来,把包拽到胸前,拉开包链,摸了瓶水出来,喝了两口,感觉松快了些。又摸出手机来看,已经是十一点四十了。

    当下,她买了罐头回来,倒在盆里,唤Gray来吃。她蹲下身,将自己要去与彼会面的事说给它听。

    “怪不得呢。”司机哼了一声,说:“这几年也不知怎么的就兴起交网友了,连个真人的影子都没见着,就感觉如何如何的。天下哪有那么多知音知己,还不是各怀鬼胎。”说着,回头瞥了她一眼,又说:“你这个网友约你去罗松山,总还强于那些张口便约人去宾馆开房的。一个个有家有室的,还像猫狗似的胡攀乱搞,社会风气都被带坏了。”

    “Gray。你怎么跟来了?”她弯下腰,伸手将狗抱在怀里,正在抚弄着时,心里却生出一连串问号:“门上了锁,它是怎么出来的?从她家到这里有八十多里路,七拐八绕的,它是怎么跟来的?”

    她淡淡一笑,说:“现在又不是夏天,没有乱草蒺藜什么的,倒还算容易走。”

    她置若罔闻,大步奔跑着,跨过一道沟涧的时候,迎面有一道闪电划过,火红的光束灼耀她的眼睛。她一个不留神,脚下踩了个空。

    “他(她)一直在亭子里!”她打了个冷战,心中顿时明悟了什么。但因着希冀因着好奇,她还是转过了身。

    “你将我放在那‘金字塔’塔尖上,我也必会送你直上顶峰!来吧来吧!”那个追她的声音再度响起。

    “叮叮叮叮”的闹铃声从她口袋里传出来。

    在她看向亭子的一瞬,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头顶直达脚心。

    司机说:“人迹少有的地方,树木当然长得茂实,都是松树,要不怎么叫罗松山呢。”顿了一顿,又说:“再往前拐两个弯,就到了下水崖,你就在那儿下车吧。那村子前几年搞了拆迁,进山的路应该还在。就是七拐八绕的,容易让人犯迷糊。”

    司机问:“你这朋友是在网上认识的吧?”

    她在司机面前的自信在独自走下公路后不久便显见是夸口了。松柏森森的山涧中不见一人不见一物,也听不到除了她脚步声外的任何声息,空寂得叫人心里直打鼓。她像只经历过漫漫冬眠后初次出洞的鼹鼠,每走几步,便立住脚,回头四下里探看。

    她听着听着,竟就不觉红了脸。她想说对方从未打问过她的私底,也从未对她说过讨好献殷勤的话,她甚至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确定。但又觉着清者自清,也实在没必要费口舌解释,便将话咽了回去。

    “叮咚叮咚”的响声从她的衣袋里传出来,她稳了稳心神,摸出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发的短信:我一直在亭子里等你。

    太阳缓缓升到头顶,她感到热燥燥的,额头上沁出了汗珠。

    “看到了山,人也该马上就见到了。”

    她笑了,说:“哪有鬼啊怪的,都是胡编瞎传的,我的一个朋友常去那里,昨天还给我发在山下亭子里拍的照片呢。”

    正在纳闷的时候,头顶上明灿灿的太阳忽的便隐了行迹,刹那间,天地间的一切都变得昏暗了。

    她上了车,张口便说去南郊的罗松山。司机大为吃惊,嘴里咝着气,说:“那地方可邪性得很呐,什么鬼啊魔的,听着就叫人头皮发麻。”

    那个叫下水崖的村子也不像司机说的只搬迁了几年,村里连片倒塌的房屋中,有好些连地基都被雨水冲的裸露了出来。街巷里的荒草野花也早都没了膝,苍耸的梧桐、刺槐树下,一眼瞥去,间或看到老鼠、麻雀的尸体。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拨开拦路的枯木萎花,快步前行。

    “骑着驴找驴——蠢透了。”她伸手在额头上拍了一下,飞快的摸出手机,点击QQ图标。连点了五六下,却不见反应。

    她使尽全身力气,高喊了一声“救命”,却被那强风如扫荡落叶般带将而去……

    “是他(她)么?”她心头一跳,忙拢了拢被汗水黏湿贴在额面上的刘海,伸手向那人挥着。那人却站着纹丝不动。

    “莫非是出现了幻觉?”她呆愣在当地。

    “照司机说的,还有四拐八绕的十来里山路要走,得抓点紧了。”她深吸口气,将水瓶放回包里,把包背上,站了起来,重新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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