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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到后,捕快上前敲了好一会门,都没有人应,便破门而入。

    江时雨坐在椅子上,挽起大袖倒了杯茶,动作行云流水,自有一派风雅贵气。

    他虽一直跟在郎君身边,但有时看着郎君的那些手段,都不由得背后森冷。

    阳光倾洒在他的眼睫上,似染着金粉的飞蝶轻颤——他看上去,竟有些哀伤。

    谁知林中早已有人埋伏,几把剑一齐将他逼了回来。不远处的官差们也察觉到了异样,纷纷跑了过来。

    若是一般的跑堂,哪里需要做到如此地步。

    他可没有那么多闲工夫等对方出招,引蛇出洞才有趣。

    江时雨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江时雨!”王二当家一字一句重重吐出他的名字,眼中仿佛要烧出血来。他哈了声,咬着牙,“这些年,我没有一日不在想你,做梦都恨不得将你和阿唔......”

    “而且吧,那人胸上还有老大一个疤!像咱们这种普通百姓,谁身上会有这么大个疤!”

    一旁听着的其中一个捕快没忍住笑了出来。

    江时雨端起手中的茶盏,心中纳闷,这么个棒槌,当年是怎么混到水匪里的二当家的。靠比蠢吗?

    那次事件闹得极大,家主震怒,派了大军来围剿水匪,鲜血几乎将流金河染红。而后又将江府从上到下清洗了一遍,许多人都受到牵连消失无踪,府中老人至今谈起此事都是忌讳莫深。

    半盏茶的功夫不到,黑衣人已经被压着跪在了地上,双手都被卸了下来,脸上蒙面布也被拽了下来。侍卫一手扯着他的头发,逼他仰头看向江时雨。

    话还没说完,就被塞了块布料进嘴里堵着。

    初六突然想到郎君专门过来祭拜的“故人”,难道就是当年那段时间里认识的人?

    一时间,堂中安静的就剩下他的喘气声和潺潺流水声。

    江时雨走出屋子。这一排茅草屋前面,挂着各式各样的渔网,鱼腥味扑鼻而来。而不远处,就是流金河的一道小支流。

    大娘一顿,表情咻然僵硬,继而挺起胸脯,理直气壮:“后生长得俊,你大娘我多看几眼怎么了?!”

    “是。”初六顿了顿,将装着黄纸的篮子放在了小溪旁,带着人返回了王二家。

    白衣被他们撕开破成两半,黑衣人看到了衣服后,初六冷酷的脸。

    此时夕阳西下,林中半明半暗,阴影幢幢着仿佛有什么鬼祟藏于其中。

    家主曾言郎君这性子最像自己,是天生的掌权者。

    愣头青摸了摸脑袋,尴尬:“没怎么没怎么,您继续。”

    江时雨看着窗外的流金河滚滚。过了片刻,交代初六:“去备些黄纸。”

    听到这,江时雨也跟着微微一笑,收回视线,他正要转身向河那边走去,却心头一跳,猛然回头看向一旁的树林。

    回到客栈之后,官差们都自觉离开了,捕头连让他之后把人送去官衙都没有说。

    ——郎君曾在十六七岁时,遭人劫持,流落到了流金河的水匪手中,困了一个多月才被救回。

    “叮刺——”

    初六:“......”

    离他们不远处,捕快们正问到一个大娘。大娘听说这人可能是个杀人凶手,吓得直拍胸脯:“我早就觉得这人不对劲了!那眼神啊,凶得很哩。我年轻时候有次遇到水匪,那些人就是那样的眼神!”

    流金河支流上浮着濡湿的黄纸,缓缓远去。

    王二怔了怔,像是明白了什么,垂下头掩过情绪。而后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往旁边吐了口血唾沫,眼里都是畅快:

    江时雨微微蹙起眉。

    初六对这糟糕的环境大皱其眉,要知道,郎君嗅觉十分灵敏,以往便是冷香丸里多一味香也能立时辨出。此刻担心的看向江时雨,却发现他神情淡淡,与平常一般无二。

    江时雨视线从地上自己那件破碎的大氅上挪到黑衣人身上,白玉折扇抵唇,居高临下着打量着这个刺客。片刻:“好久不见了,王二当家。”

    初六愣了愣,心中纳闷。突然想到府中的一个传闻。

    “二当家英姿不减当年,”江时雨看他发癫,却半丝不受影响。面上带着几分清淡笑意道,“可惜的是当时你是流金河最大河匪帮的二把手,风光无限。如今却也得为了旁人卖命了。”端的是一派风流气度。

    他本只是随口诅咒,说完却看江时雨敛目喝茶,不声不响。

    只是一瞬便再寻不到,但江时雨知道,那个人还在暗中窥视着自己。

    不知是不是因为此事,郎君虽瞧着对谁都温和有礼,却谁也不亲近,没人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心思莫测又手段了得,仅仅二十有二却已算得上是大权在握。

    预想中刺进皮肉的触感却未传来。

    “一别经年,没想到二当家还活着啊。”

    “爽快!我就知道他不会有好下场。那小畜生丧心病狂,为了你,能亲手杀死养大他的兄弟们。却不知道在你眼里,他也不过就是一把刀罢了,用完了还能有他什么好果子吃?!”

    江时雨站在溪边:“黄纸留下,你们去别的地方搜一搜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一个黑衣人从林中越出,看也不看暗器是否射中,一剑穿过空中的黄纸,刺入江时雨的大氅中。

    但他曾听师父在喝醉后失言说出,郎君原本性子虽然也冷,但没有这般不近人情。是在被劫持救回之后,他跟家主大吵了一架。没人知道他们吵了什么,只知道郎君在这之后就入了朝堂,与家主渐行渐远,越发疏离。

    得知官差要去王二家搜查时,江时雨思忖了片刻,道:“我与你们同去。”

    初六察觉到了异样:“郎君,怎么了?”

    -

    王二住在城外流金河岸边的小渔村里。

    初六惊讶,这人背后还有人?

    江时雨眼睫微动,侧头看了过去。

    初六跟着那些捕快一同进来检视了一圈,他低声对江时雨道:“这个王二十分谨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大氅下,冷兵器相撞的金石铁戈声划破了这片天空,林中鸟儿被惊扰,一边鸣叫着边展翅飞起。

    即使是对着抚养他长大的阿翁,也就是江氏家主。郎君也是冷冷淡淡,敬重而不亲近。

    就在他探手的那一瞬,路旁的树枝上,三点银光一闪,呈品字形先后射向他的位置。

    破空声尚未传开,江时雨已经转而握住篮子,由下而上扬了出去,黄纸在空中四散。

    见他不回答,王二恶毒地猜测:“怎么,难不成那小畜生死了?”

    “他有这报应,哥几个九泉之下也瞑目了!即使杀不了你,我来这一趟也不亏!”他笑着笑着,血呛到了嗓子,咳嗽了起来。

    由于这张纸条,江时雨对这桩案子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以至于又往后推迟了前往秀洲的日子。m.ruxueshu.com

    王二当家一路像是被捆绑的猪猡一般抬了回来,此时面色涨红,加之被擒住时受的内伤,此刻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扑簌簌——”

    刚刚那一瞬,他感受到一道不知来处的目光看着他,如同某种凶狠贪婪的野兽盯着自己的猎物,却并不是杀意。就像是冰冷滑腻的蛇信,轻轻舔过他的脖颈,激起一阵喘不过气的战栗。

    江时雨站了会儿,直到四周静寂下来,只剩下风的声音。他轻轻叹了口气,矮腰将黄纸拿出来。

    初六本兢兢业业地守在一旁,越听越是忍不住竖直了耳朵,偷偷用余光瞥了眼江时雨。

    江时雨示意将王二当家放开。

    这五年来,他夜夜不能寐,梦中都是死去的兄

    屋内空无一人。床榻桌椅简陋异常,甚至连一套饭具都没有,若不是床榻上乱堆的被褥,简直要让人怀疑这里是不是无人居住。

    看来这人早有预谋,冲着郎君来的,说不定王二这名字也是个假的。

    在他身后,树林深处枝丫被风吹拂,阴影在来回晃荡。

    他声音温和,仿佛两人是阔别许久重逢的朋友般。字调拖着尾巴,语速慢而轻,如春日沁凉的雨丝,凉意慢慢浸入心底。

    在那之后,郎君便被家主点为下一任江氏族长,接到身边教导。而他也是那之后被派到郎君身边来的。

    江时雨已经挪开了视线,轻描淡写:“带回去。”

    捕头带着人搜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又派了捕快去问询左邻右舍。

    第二日,当地捕快们就找到了个可疑之人。是堂中的另一个跑堂,叫王二。请两天才来这间客栈做工,在伙计死的第二天捕快们盘查时就不知了去向。

    王二当家瞪着江时雨手中的茶水,用力咽了咽唾沫,左右看了番,冷笑道:“阿妄那小畜生呢?”

    他死死盯着江时雨,就因为面前这个人,他们全部的基业毁于一旦,所有弟兄几乎都死了。只有他侥幸留下一条命,却也不得不受制于人,命拴在别人的手掌里,再无自由可言。

    问话的捕快是个愣头青,疑惑:“大娘你是怎么看到他胸脯上的疤的?”

    “你!”王二如同被戳了痛处的垂死凶兽,用力挣着绳子就要战起来,却被一旁的侍卫一脚踹的又跪倒下去。壮硕的身体发出沉重的声音如大山倾倒。

    王二的住处是一座很小的茅草屋。

    不过弹指间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踏进了陷阱。一招不敌,借着初六那边的力道就要退入林中逃跑。

    这里的支流称之为小溪更合适,对面是辽阔的山林。

    “我要去祭拜一位故人。”他声音轻柔。似是自语般半垂着眼眸,瞧不清眼底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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