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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容钧只得搁了公文,起身去了,临走前和不忘叮嘱昏昏欲睡的林宛卿:“先等着,我去去便回来。”

    他轻手轻脚进了屋,果然瞧见小姑娘枕着臂膀,趴在书案上睡着了,凑近了去听,还能听见小小的鼾声,可爱极了。登时起了邪火,在她耳边小声道:“你这样办事可不行的,得扣工钱......”

    他调戏过她好几回了,这可是他头一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是不知心诚不诚......罢了,她到底是舍不下那两百贯铜钱,倚在门上好长时间不吭声。

    这些年,除了那灭了国的皇太女,也没见他在意过谁。

    今夜院里的月色格外的美,映在裴容钧身上,把他衬得同那九天之上的谪仙似的。

    晚间裴容钧处理公文时,林宛卿就搬了张锦凳坐在离他一尺的地儿做笔录。

    “大人这一去,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回不来的,何不让姑娘先去歇着了?”

    “儿子能有什么意思。”裴容钧搁在扶手上的手掌收紧了些,沉声道,“倒是母亲您该多注意些,别同殿下走得太近了,她再平易近人,那也是皇家的人,而非普通的贵夫人。儿子在官场中行走,偶然间听见过一些风言风语,都是与儿子和长公主有关的,有些甚至颇为离谱,母亲若真体谅儿子,就该收敛些了。”

    “母亲知道儿子忙,便快些说吧,说完了儿子好早些回去。”裴容钧打断了老夫人的话,寻了张椅子坐下。

    “你母亲从前邀那些普通的贵夫人来家中之时,也不见得你就赞许了,还不是一样的不肯耐下性子,多说几句就要走人。”裴老夫人心口腾起一股气,因顾忌着裴容钧那喜怒不定的性子而生生忍着。

    林宛卿一早就去会了周公,本该无知无觉的,这会儿竟呢喃道:“大人,属下困了......”

    只要别叫她没名没分地被他当做无聊时消遣的物件儿......

    好在半个时辰后,崇临走了进来,说是裴老夫人身边的菊瑛来了,想请大人过去一趟。

    崇临这小鬼头,定是想不通大人心里在想些什么的。裴容钧只勾了勾唇,沉默着不应答。

    罢了,她再怎么生气,他也是一副活死人样子。

    裴容钧恍然从她细碎的话语中明白了什么。即便失了记忆,受尽苦难,她的里子依旧没有改变,依旧是那个阿檀。

    林宛卿一下就止住了呜咽,他是在向她赔不是吗?

    外头的男人就当她默认了,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来。

    “再说了,你也知道若安是长公主,人家中意你许久,有心与母亲搭扯,母亲又能说些什么?难不成直接一把推开拒绝了?别说你如今还只是个三品官,连内阁都进不得,就算真的位极人臣,要想裴家长年圣宠不衰,保住你在朝中的地位,不同皇室的人攀扯上关系,那怎么能成呢?”

    只这一个念头涌出,裴容钧的心都要疼碎了,再不敢逗弄她,淡淡道:“算了,这回就当是我考虑不周了,以后再不会了,好吗?”

    若是往常,对于这样的麻烦事,裴容钧一向是没心情去的。可他正想拒绝,崇临又道:“菊瑛姑娘说,大人您今夜若不过去,老夫人明日就要亲自过来找您了。”

    他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想让她多在意他一会罢了。

    裴容钧应付完了母亲,再回到书房时,已是身心疲惫。

    林宛卿听不清他在念叨什么,只觉得自己才惹了他,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心思千回百转,竟是越想越怕,越想越后悔,到最后忍不住小声呜咽了起来,嗫嚅道:“属下知道错了,要不然,要不然......您再找个听话的人,把属下打发到别的地儿去干粗活还债吧,您别瞧属下生的瘦弱,其实属下什么都会的......”

    “你......”裴老夫人也是要面子的,知道裴容钧是在嘲讽她十几年没给亡夫留下一子,被婆家苛待赶出家门的事,气得身子往前一倾,就要发作,看见裴容钧冷淡的神情,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裴老夫人这个时辰已经卸了妆发,就靠在罗汉床的大迎枕上等他,让侍女给自己捏肩捶背。见了裴容钧过来,面上的惬意转瞬即逝,故作体贴地问了两句:“菊瑛早些时候去外院瞧了,叫崇临遣走了两回,知道你忙,本不想过多叨扰你的,只是......”

    他孤身一人那么多年,也早已不稀罕了。

    裴老夫人打发了侍女下去,才说:“今日长公主来这一趟,你也过来见了,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殿下在时,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好多问你,这会儿只有你我母子两个人了,你都同我好好说说吧,别成日忙得不见踪影。”

    林宛卿感觉眼皮子都快抬不起来了,听着这话,不免有点崩溃,“知道了大人。”

    “你少在这儿挖苦你亲娘。你若有一日能坐到一日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爱如何拂殿下的面子便如何拂殿下的面子,我也懒得再说你什么,你自个儿好好掂量掂量吧。”

    裴容钧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低下头捏了捏酸胀的眉心,又听裴老夫人说道:“我们裴家人丁本就不兴旺,除了你,还有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他靠在太师椅上,又做回了那个高不可攀,遗世独立的权臣,连声音都是清冽的,浑身上下都透着与林宛卿这种凡人格格不入的距离感。

    裴容钧冷笑一声。哪有什么裴家,自他六岁那年被抛弃开始,便没有裴家了。

    “儿子竟不知,母亲一介大字不识几个的妇人,竟有这样大的野心。只是可惜了,儿子并无此意,您若愿意,想再生几个儿子替您争这口气,也是可以的。”

    那便睡吧。

    因白日不间断的忙碌,还小哭过一回,林宛卿吃过晚饭后脑袋就有些发涨发疼,只是下午才和大人闹过一回不愉快,这会儿她也不敢提想休息的事儿,只能强撑着精神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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