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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进屋里去,单单看了一圈,便数不清有几件用具了。

    裴容钧焉能不知她在想些什么,无奈地叹了口气,却意外将她拽了回来,神情怔忪地扭头望了他片刻,起身收拾了案几上的文书道:“属下这就去。”

    是裴大人在那头用饭呢。

    思虑过后,她落了笔,将这两日所发生的事都一一写于了纸上,不多加以赘述,只道自己如今一切都好,唯盼三月后与君再相会。

    林宛卿的笔不握在手中,反夹到了鼻子下边,随着娇嫩的小嘴一撅一撅的,笔杆子也上下动着。她支着脑袋,眼神有些涣散,忽然一阵香味飘进了鼻孔下方,打了一个激灵瞬间就精神了。

    林宛卿愣了愣,将信给了崇临,道:“那便劳烦这位小哥了。”

    她的声音懒洋洋的,应完了话却依旧一动不动的。

    裴容钧抬眸瞧见她那一脸疲态,故意将手中的书重重地掷到书案上,本以为定能吓小姑娘一跳,却不曾想她竟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心绪显然早就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最后熬到外边日头都落了,仍一笔未写。

    “一会儿工部的李大人要过来同我谈谈水渠的修建进程,你坐到屏风后边去,把听到的重要事情都记下来。”

    左不过一个失意书生而已,年纪轻轻的还要靠她和母亲种地做女工养活,大不了就不要他了,反正她林宛卿也不是非他不可。

    “不敢当。”崇临笑着接过信,看着毕恭毕敬的,肚子里的肠子却不知都绕了几个弯。

    青纱帐,配着紫檀木架子床,堆满了匣子的梳妆台上放着一面大大的铜镜,还有一张和书房里一样大的书桌放在窗边,上头备着文房四宝,然后是红木衣柜,镂空雕花的书架,放青瓷瓶的高几,方正的茶案......看得她眼花缭乱的,都是从前从未见过的。

    数次失望而归后,林宛卿意识到了一个很残忍的事实。

    只是裴容钧觉得自己对她大抵还是保留着几分信任的,所以那些不安在心中闪现了一下便再未出现了。

    后来的两日,她跟着裴容钧忙碌之余,一有空便往门房跑去。因为那儿有个专门收取各类信件和文书的地方。

    她趴到窗户旁往外探着身子,瞧见一个又一个小厮端着菜肴流水似的进了西边的厢房里。

    她坐到书案后铺好了纸,研了半天墨,想来想去,犹犹豫豫的,竟不知该如何同母亲与轩哥哥叙说自己如今的处境。总觉得,不论怎么说,都带着几分荒谬。

    这样可不行的,林宛卿心想。大人给了她机会,她得抓紧利用了才是,若拖得大人忘了可怎么是好?

    如此写下来,也不过三四页纸。林宛卿装了信封,带去西边的厢房找了裴容钧。

    一绕过屏风,就看见小姑娘端端正正地坐在案几后蹙眉深思,手里紧握着狼毫笔,纸上却是一片空白,只字未写。

    这信一递出去,若说不期待,那是假的。

    他怎知晓她是过来做什么的?

    林宛卿克制不住欢喜,偷偷瞥了身旁的萍儿一眼,不曾想她却像见惯了似的,面无表情的。林宛卿随清了清嗓子,道:“这儿没什么要再添置的了,萍儿姑娘先回去吧,我这还有事儿要忙呢。”

    林宛卿自认为是个正经姑娘,从前在程家时,也从未表露出过半分嫌贫爱富的迹象,母亲与轩哥哥大概都是看在眼里的,总不能因为她为了救人忍辱负重地来了一趟官老爷的府邸,他们便怀疑起她的忠贞来了吧?

    就当是她还了他的救命之恩吧,他既然如此不信任她,那余生最好再无瓜葛了。

    “知道了大人......”

    里头过了许久才传出了裴容钧的声音,却比先前冷淡了许多。“就搁在外边罢。”

    何其的可怜......林宛卿斜支着脑袋,望着槅扇外的屋檐发愣,眉宇间是掩盖不住的忧愁。廊下那只平日里便叫个不停的蓝皮鹦鹉,在这种时候更是显得格外讨人厌烦。

    他用膳时大抵是不喜人打扰,门窗都紧闭着,下人则端着花梨木托盘站在外头等候吩咐。

    “那姑娘有事便再唤奴婢一声。”

    崇临见她拿着信封来了,代她敲了门,道:“老爷,姑娘找您来了。”

    她原以为,她会毁在裴容钧的手里,可没想到最先折辱她自尊的却是她最亲的人。

    可惜的是,半个时辰后,崇临哈着腰亲自送走了工部的李员外郎,裴容钧靠在椅背上翻了一会书,半响没听见屏风里有动静,便起身去里头寻她。

    林宛卿觉得,自己就好像那田地里的稻子一样,本年复一年的为主人带来收成,只因得了一点小病,就在一夜之间被大火烧了个精光。

    “你在做什么?”裴容钧负手立于案前,怒意难掩。

    可期盼归期盼,连续三日,林宛卿都没有收到轩哥哥或母亲的回信。

    萍儿出了屋子,将槅扇给掩上了。此时正是正午,日头正好,林宛卿走过去打开了窗户,让日光都透进来,照得整间屋子都亮堂堂的,心情愈发舒爽。

    一个三品侍郎的府邸里,连下人住的地方,都如此奢侈。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吗?

    他们不要她了。

    况且她临走前,母亲也亲口说了,即便她此行失了清白,只要她愿意,她依旧可以回程家的。

    起初的时候,林宛卿还以为崇临忘了将她的信送出去了,特意去确认了一番。

    有什么可稀罕的......

    还是说,只有她这样的“高等奴才”,才能有这样的待遇?

    林宛卿缩回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上午吃的那些点心早就被消耗完了,这会儿肚子里空空的,信纸上也空空的......

    他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影抱着一堆东西急急忙忙到了屏风后,不多时里头还传来了纸张和笔杆子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就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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