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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玦的反应倒是出乎她的意料,男人脚步微顿,面上浮现出了一丝……心虚的神色?

    “真好。已然来不及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当晏玦陪在她身边时,沿途的人烟也多了起来。每走几步便能看到行色匆匆的晏府中人,他们在路过二人时都会无一例外地侧身行礼,需要和晏玦交谈的则会上前行一个更加复杂的古礼,口称“少主”,毕恭毕敬。

    晏玦没什么胃口,一直看着姑娘家用餐似乎也不太礼貌,他便一手撑在颈侧支着下颌,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个摆件上,慢悠悠地讲了起来。

    他抬眸看向江意,一手无意识地轻敲着桌面:“这里向来不欢迎外人。齐珣和江珩都跟晏府有些往来,我昨日才会带你进府。”

    他通身的衣物皆无明显的饰物,只在末端绣着些暗纹。即便是在自己府中,他的佩剑也不曾取下,剑穗上坠着半块玉玦,剑柄上刻着一枝带叶的桃花。

    晏玦带着她进晏府时,那门上的纹路便与方才天空中的极为相似。当时的她一只手被晏玦牵着,只感觉怔愣了一瞬,便到了这常人难进的地界。

    晏玦去一旁净了手,而后过来推开了房门。江意紧跟着他出去,又问道:“吃饱了,那咱们现在去哪?”

    “不去接你的花轿倒并非他们有意。而是你既已出嫁,便不再是江意本人,而是承华公主。江意或许只是个无辜的小姑娘,但承华代表着燕汜,代表着陛下的意志。鱼凉不派人来接你,意即对帝王权威的挑衅。”他轻叹出声,目光也略有些失神。“一战或许在所难免。本意是解民生之倒悬,可惜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究竟是福是祸,谁又说得准呢。”

    出乎他意料的,小公主却仿佛接受良好,既没对这种古怪的东西产生什么敬畏之心,也无多少被警告的忧虑。一旁的晏玦还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点,便听江意边吃边拉长了音道:“知——道啦,我早就不是小孩子啦。话说你跟齐珣关系很好吗?”她百忙之中抽空抬起头瞧了瞧晏玦的神情,“他们鱼凉人可真讨厌,在城门口就给我来个下马威似的。他妹妹好像也不太喜欢我,是因为我逃了他的婚吗?那齐珣自己呢,真是和传闻里一样的草包吗?”

    他轻咳了一声,才道:“昨日是我疏忽了,忘记嘱咐你些事。沈季倒不是故意不理你,他喉嗓有疾,天生说不出话。”

    她试着凑近了半步,便听到这位晏府少主低低地冷笑了一声。

    依靠着的身躯僵硬地动了下,江意轻笑了一声,放开搂着他的手,从男人怀里滑了出来。晏玦的脸色很是好玩,杂糅了懊悔后怕担忧尴尬等等等等,但在见到她唇畔的一缕笑意时,那些难看的神色还是渐渐和缓了下来,最终变为他面对小公主时招牌式的无奈。

    对面那人汇报完一应事宜后便行礼退下,晏玦回身朝她微微抬手示意,小公主便蹦蹦跳跳地溜达了过来,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晏玦侧过身来瞧了瞧小公主,便见她不知何时已然吃完了,一张小脸微微皱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男人不禁莞尔,一边站起身来,一边朝她玩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莫不是后悔逃婚了?”

    晏玦去净了手,而后坐下拿起一块杏仁糕打算送入口中。听到她问,男人便又把糕点搁下,回道:“晏氏祖籍应在燕汜境内。至于菜式,此处是鱼凉晏府,厨子皆是鱼凉人,我并不在此久住,只入乡随俗罢了。”

    “这里的一切都在晏氏族地内部,当我打开门时,你所看到的天空、行人、花鸟便都是虚假的,皆是族地内的拟态。同样,从外看来,这里也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院。”

    男人身姿挺拔如竹,玄衣墨发,面容清疏,眸光明澈。微微侧身向她看来时,紧抿着的唇便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显露出几分柔和。

    江意呆在他身边,百无聊赖一般四处乱瞧。晏玦不得不时时分心看顾着小公主,唯恐她又跑到奇怪的地方去。

    他大概有很长一段时间停止了思考,一动也没动,所以怀里的小公主得不到回应,便不满地紧了紧抱着他腰身的纤细双臂。

    见他的手势,江意倒是想起了昨日不发一言的沈季,便玩笑似的向他提到:“昨日晚间遇到齐瑾的侍从来夜巡,我想问他些事,他怎么倒一言不发。”

    小公主“哼”了一声,嘴里不忿道:“你怎么比我亲哥哥管的还宽。”话虽如此,她吃饭的动作却也的确慢了下来,小口小口地细嚼慢咽,终于得见燕汜教养了十余年的公主仪态。

    这位晏府的少家主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微微侧身,朝她道:“走吧。”

    他极快地眨了几下眼,终于带着些涩意地开口道:“好……好,没关系。”年轻的少主根本没听清自己在说什么,也没看到怀中小公主听到他混乱的话语后悄悄露出的一点笑意。他只看到小公主将脸贴在他身上紧了紧,然后他便乱七八糟地接着道:“重之……是我的字。晏玦,我叫晏玦。”

    晏重之觉得自己要死了。www.xueman.me

    那一瞬的怔愣不正常极了。但晏氏的诡力似乎能使常人难以察觉不对,若非今日见到那纹路,恐怕她还不会发现异常。

    她便看到晏玦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件事很是意外。晏玦的确不太跟得上小公主跳脱的思路,但见她右腮鼓鼓囊囊的一团还要瘪起嘴说别人坏话,复觉得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屈起食指轻敲了两下桌面,督促她道:“慢些吃,没人和你抢。吃完了再说。”

    “怎么了?”

    许是她的目光太惹眼,晏玦隐隐察觉,朝她这边瞧了一眼,把探头探脑的江意抓了个正着。见他发现,小公主也无丝毫羞赧之意,反而更加光明正大地上下端详了起来。

    她与晏玦坐在屋内桌前,下人鱼贯而入端上数十样种类各异的早点。大抵因着这座晏府坐落在鱼凉王都,桌上的菜式糕点也极富鱼凉风情,引得未用早膳的小公主蠢蠢欲动。

    江意这才见到晏府的下人。与燕汜王宫里的宫人相比,这些身着晏府服制、引得外界人人猜忌慕羡的晏氏族人也并无三头六臂。

    晏玦以目示意一旁侍立的婢女退下,下人退出后便将门也带上了。江意这才拿起筷子开始用餐,顺便朝晏玦问道:“好多鱼凉名菜呀,你是鱼凉人吗?”

    身后侍立的婢女皆福身行礼,进到屋内收拾残羹去了。但她抬头看去,晏玦的神色却并不好看,闻言也不答话。江意跟着他又绕过一段长廊,便见他突然停下,一手紧攥腰间佩剑的剑柄,眉头蹙起。

    江意不确定自己此时该不该上前。男人平日里温润柔和的气息此刻荡然无存,一双黑眸紧盯着腰间佩剑,显得格外危险。

    看着小公主没心没肺地吃了起来,他又微不可查察地轻叹了声,坐直了身子,一脸严肃地朝她道:“晏府不同于燕汜王宫,若有个三长两短,便是我也来不及救你。”

    “晏府自立府之时便许诺不与任何一国有私交,如今这幅局面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待出了此间,也希望你能守口如瓶。”说到这,他又带着些烦闷地轻“啧”了一声,续道:“罢了,这也都无关紧要了。总之,这里的情况很是复杂,不适合小孩子待着。待问到江珩的下落,我便送你过去。”

    等耳畔的嗡鸣声过去,他也只觉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往一二十年的经历并不能告诉他该如何安慰一个垂泪的小姑娘。

    江意这才回神,忙不迭地跟着站起,闻言有些气鼓鼓地应道:“流言真是害人不浅!”

    他背对着的江意仍然在细嚼慢咽地用着早点,末了拿起帕子拭了拭唇角,也学着他的样子歪头撑着颈侧。男人似乎抽回了思绪,接着说道:“齐珣齐瑾两兄妹皆不是好相与的。齐瑾的种种手段便是男子也莫及,听闻鱼凉王室一直将她当作公子来教养,从小便和齐珣读一样的书,做一样的事。相较起来,她的胞兄齐珣反而更无意国事些,整日闲云野鹤没个正形,为人倒是不错,堪称握瑜怀玉之士。”

    怀里的小姑娘极轻地哼了一声,半垂的鸦睫微颤,眼角仍然挂着泪光,却也不似晏玦所想那般伤心欲绝。一双水眸定定地瞥向地面,她倚在男人怀里细细回想了一番,终于记起了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这下怔愣的成了江意。小公主维持着呆呆的表情怔了半响,最终才无意识地溢出一句“啊……”来。晏玦微偏过头面带忧色地看了看她,却也没出言安慰,只道:“走吧,带你去用些早点。”

    晏府内的人也并非都身份相同。www.feihua.me江意装作不经意地扫过他们的衣着,这些人有的前衣上纹饰着竹叶,有的则是一枝葡萄。她悄悄朝晏玦身前瞟了一眼,却见那里干干净净的,什么东西也没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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