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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王深深呼吸一下,沉沉道:“既然如此,孤岂有明知帝陵出事而躲避不去之理?你准备一下,马上动身,去往天寿山皇陵地界。”

    宋学士连忙上前解释:“臣等并非催促殿下,而是提前来禀告一二。之前都指挥使赵錾怯战不前,导致清平堡失守,殿下在来京途中已下令将其撤职查办,然而接任者到底该如何安排,内阁与兵部、五军都督府之间始终意见不一。”

    吴首辅与宋学士先后退出武英殿,晋王稍稍休息后,便起身呼唤杜纲。谁知连唤两声都没听到门外的回应,晋王不由一蹙眉,此时殿门一开,杜纲匆匆进来,神情却大为慌乱。

    “孤回到皇城,必定要先去祭拜先皇与章娘娘,如此咄咄逼人,岂非不通人情世故?”晋王眉间郁色沉沉,“本就已经按惯例定了商议国事之时,你们这般行事,倒显得孤有意拖延一般。”

    晋王颔首,又起身看着窗棂间透过的金阳光亮。“灵前即位之事,六部九卿如今商议的怎样?孤听说,有些人还是固执已见?”

    日辉耀亮武英殿金黄琉璃屋瓦,晋王自銮驾而下,步入武英殿内,内阁首辅吴硕与大学士宋皋泽见其到来,上前行礼。

    吴首辅脸色不佳,却也颇识时务,当即叹息:“殿下,臣只担心钟燧过于冒进……”

    吴首辅面色凝重,犹豫片刻只得道:“殿下应该也有所耳闻,东宫一党虽因先太子亡故而大受打击,但之前因皇太孙的存在,他们仍俨然以其为储君必选之人,如今皇太孙忽遭意外,这些人一时无法转变,也是在预料之中的。”

    晋王说至此,唇角不禁一哂。“至于兵部尚书与五军都督府举荐之人,皆是年轻不经事的后生,赵錾怯弱失守已招致将士憎恶,其子如何能够再行统帅之事?还有那定国公府的宿宗钰,更是不堪重任。弱冠不到的年纪,虽有些才华,但行军作战并非纸上谈兵,他这出身钟鸣鼎食之家的富贵子弟,只凭借祖上恩荫,就能应对那如虎似狼的瓦剌大军?”

    “无妨,都指挥使之上不是还有总兵吗?”晋王淡淡道,“孤未曾就藩前,便知晓征西将军雷偃的声名,有他坐镇延绥,孤是极为放心的。首辅对此事,还有什么看法?”

    晋王一怔:“父皇梓宫不久前刚刚葬入陵寝,还能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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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纲心知难以隐瞒,只得哭丧着脸道:“他们说……那盗洞像是从里面打通出来的!”

    晋王紧锁双眉,迫视着他:“休要吞吞吐吐!”

    两旁内侍连忙上前搀扶。他犹自哽咽痛楚,抬头望到灵堂,更是悲伤不能自制。跌跌撞撞跨进门槛,顷刻间已投跪于灵前,放声大哭。

    空旷的殿内只有自窗口透进的微风萦回,晋王周身一凉,继而平视前方冷冷哂笑:“胡言乱语,那些守陵的莫不是怕孤听闻皇陵被盗怪责下去,故意编出此等离奇话语惑乱人心?”

    “殿下说的在理。”宋学士向一旁的首辅看了看,面露微笑,“首辅大人,您先前不是还举棋不定,偏向于想让赵骧替父立功?”

    淡金阳光铺洒于紫禁城重楼危阁之间时,雪白鸟群扑簌簌飞过朱红描翠的廊梁,在琉璃瓦上点掠数下,先后转身投向瓦蓝天幕去了。www.cuilian.me

    满殿众人惊慌失措,不由望向钟粹宫宫门。但见那两列内侍已从宫门处绵延立至台阶之下,紧接着悲声大作,有人身着生麻粗布的斩衰丧服,头上披拂长长麻布,自宫门外低首疾入。

    “你在外面做什么了?”晋王不满地呵斥。

    宋学士随即拱手:“前事已毕,太子和皇太孙终究已不在人世。自从噩耗传来,臣对太子余党始终不遗余力地劝解游说,所幸不少人已认清现状不再固守,剩下那几人,就算再不情愿也无法改变事实。殿下只需稍稍等待,皇太孙灵柩入京后,他们必然无话可说。到时候殿下顺理成章即位,昭告天下,便再无人提出异议。”

    “殿下,奇就奇在这里!”杜纲不敢再抬头,匍匐于地,眼中透出几分畏惧,“守陵内侍中有人以前也见过盗洞,然而仔细分辨之下,却觉那洞不是从外面挖入……而是……”

    “……臣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帝陵那边的人言之凿凿,竟不像是说谎。”杜纲左右为难,狠狠心道,“臣愿意去一趟永陵,探看个究竟。”

    杜纲心头悬荡,急忙起身推开殿门,向长阶下的內侍高声吩咐:“准备车马,护送晋王殿下前往天寿山帝陵,拜祭先皇!”

    太监心惊胆战一一答毕,晋王这才缓缓颔首:“尔等如此尽心,孤也稍感安慰。”说罢又向杜纲叮嘱,“娘娘乃是先皇挚爱之人,后宫之首,让鸿胪寺卿好生操持丧事,不可轻慢草率。”

    “既如此,稍后六部九卿聚议之时,孤也不想再听到争执不休的吵嚷声。”晋王眼光悠远,缓缓道,“孤并非不通情理之人,也早知晓难免有人对孤入主皇城颇有微词,那就以两月为限,孤要让天下百姓和朝中群臣,亲耳听到清平堡被我朝夺回的战报。”

    才踏进恢弘大门,便跪拜在地,匍匐向前,呜咽悲泣。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吗(探头)

    杜纲迅疾偷偷望了一眼晋王,压低声音道:“殿下,据守陵内侍说,昨夜……他们发现先帝爷陵寝后山处,竟有一洞口!”

    吴首辅犹豫再三,最终只是俯首应答:“殿下深思熟虑,是臣先前过于杞人忧天。”

    “钟燧计谋不足?瓦剌人倚仗的是战马奔腾驱驰,长刀横扫嗜血,与他们对战无需考虑过多计策。若瞻前顾后,反而自束手脚。凭借钟燧多年在边关驻守的经验,足以应对那群蛮狠之辈。三年前那次作战失利,孤深知其因,是钟燧想将敌军一举歼灭,不幸遭逢暴雪,才被困于雪山之间。”

    他哭嚎至嗓音都哑了,殿门外才有人匆匆赶来,正是新上任的司礼监掌印杜纲。一见晋王哀伤如此,急忙上前搀扶,晋王这才收声颤巍巍站起,随即又含泪招来钟粹宫太监,问及章贵妃后事具办情形。

    短暂告别后,泠泠铜铃摇响,欢郎将马车赶出了家门,坐上车头扬起鞭子,白马轻快迈步,很快离开了此地,往南边而去。

    “晋王驾到!”殿门外的太监喊出悲凉之声。

    杜纲追随其后,直至晋王出了钟粹宫大门,坐上辇驾,才低声道:“殿下,首辅大人与宋学士在武英殿候着多时了。”

    晋王皱了皱眉,挥手示意,那辇驾随即朝着武英殿方向缓缓行去。

    “大约是关于灵前即位和边镇防务之事。www.mengyou.me”

    晋王正以手轻揉额角,听他这样说了,才问:“不是还未到召见的时候吗,怎么就已经来了?”

    “孤之前不是说过吗?如今暂代都指挥使的钟燧骁勇善战,意气激扬,足以胜任延绥都指挥使一职。”晋王扬眉反问,“兵部和五军都督府那边,还有什么异议?”

    语音未落,又是重重叩首,以手捶地,一时之间灵堂中只有他一人悲声,其余人等皆瑟缩垂泪。

    一旁的欢郎虽不舍得两人就此离去,但还是自告奋勇:“那里我去过,恩公一定要走的话,我赶车送你们去!”

    “孤年幼未就藩时,在宫中承蒙娘娘照拂,孤自幼丧母,将娘娘视为亲生娘一般!孤十多年前就藩离京,娘娘不舍,孤亦落泪,谁能想到如今竟天人两隔!娘娘与父皇恩爱备至,是眼看父皇归天,心痛不能承受便也随之而去了吗?!却将孤一人抛在人间,形单影只,何等凄凉!”

    落叶满地的小院中,褚云羲正检查马车,棠瑶则与欢郎母子道别。

    “臣刚才,刚才在外面,是有人从天寿山永陵来,向臣禀告事情……”杜纲跪倒在地,脸色都有些发白,“启禀殿下,先帝陵墓那边,出事了。”

    “章娘娘怎的也随父皇去了,孤才到京城,竟未曾见上最后一面!”晋王哀毁伤绝,以头重重触地,伏在台阶之下,泪流满面。

    欢郎母亲一愣:“城南天寿山?你们要去皇陵那边做什么?”

    褚云羲看了看手中以青缎裹住的长刀,转回身问:“皇陵所在的天寿山,您可知晓从此处出发,该怎么走?”

    “什么?”晋王大为震惊,随即又不悦道,“是盗墓者?竟有如此大胆之人?!”

    晋王颔首,落座后问其来意。吴首辅略一忖度,拱手道:“昨夜六部九卿听闻殿下入主内廷,已经递交诸多奏章,且有人清早便来到文渊阁询问关于边镇军务的处置,故此臣等来请示下。”

    杜纲忙躬身应承。晋王拭去泪痕,环视跪伏了一地的众宫娥内侍,转身往殿外走。

    欢郎母亲还是忧心忡忡,站在一旁道:“这两天宫中接二连三有人去世,城门口盘查得也紧,你们是要往哪里去?”

    钟粹宫朱梁金柱间皆已悬垂素白麻布幡子,幽幽香烛气息萦绕不散,正殿中灵位竖立,满地宫娥内侍呜咽悲啼,时不时有人哀痛晕厥,被悄无声息地抬拽下去。

    內侍应和声中,远处钟鼓绵荡,震响云霄,徘徊于金澄琉璃瓦上的鸟雀惊起嘈杂,满树黄叶晃动不已,一地碎影因之凌乱。

    棠瑶审时度势,马上微笑道:“不是要去皇陵,而是我们来的时候就从那条路走的,自然还想原路返回。”

    沉寂的宫门缓缓开启,两列身穿丧服的内侍低头弓腰迅疾而入,皆脸容哀肃,形如灰影。

    宋学士垂着眼帘道:“兵部秦尚书认为钟燧虽勇武过人,却计谋不足,且在三年前曾因好大喜功孤军深入,导致我军遭逢强敌损失惨重……故此五军都督府举荐赵錾长子指挥佥事赵骧接替其父之职,说他忠勇果敢,与其父截然不同。而兵部秦尚书又以为赵錾既已带兵不利被查处,再让其子接替父职,恐不能服众,因而力荐留都定国公府宿宗钰披甲上阵,担任延绥都指挥使一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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