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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森与爱丽儿一同回到宫殿里休息。爱丽儿像是有心事,回去的路上一言不发。

    讲到后面,她的语调雀跃起来,像是沉浸在了自己幻想出的、美好的未来中。

    “可是,”爱丽儿的眼神里有些迷惘,“可是我爱他啊。而且,我能感受到,他也是爱我的。”

    “是啊,爱丽儿,你真的甘愿放弃这一切吗?”

    “人类的王子?”姐姐哀愁地望着她,“可是人类是一种多么狡诈的生物。你能确保他和你走入教堂、完成婚礼,在牧师的祝福下,为你戴上戒指,许诺永远爱你,胜过爱他的父母吗?”

    银发的姐姐打断她:“爱丽儿现在很紧张,不要责怪她。www.suhua.me”

    藕白色的双腿,在月光下,像一块流动的美玉。

    柳森揉了揉眼睛。

    人鱼公主们游近了,一条水蓝色头发的人鱼,用她那细腻洁白的手指,轻轻抚摸爱丽儿的脸。

    柳森没有打断爱丽儿。

    “爱丽儿,你的生命和其他人鱼是不一样的。想想看,在你的成人礼宴会上,多少人鱼为你欢呼和喝彩!作为人鱼族最受宠的小公主,你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拥有数不尽的珠宝财富,皇城内外的所有人都爱你,你是我们人鱼一族的明珠!但是在人类世界呢?你有什么?”

    那双湛蓝的眼睛里,渐渐凝聚了神采,甚至显出一种剔透的温柔来。

    后半夜的时候,柳森隐约感觉有什么声音。

    爱丽儿温柔地笑了:“我会的。”

    “可是我爱他。”爱丽儿露出了一个羞赧的笑容,“看见他的笑容,我就感觉我的灵魂好像被填满了一样。他拥抱我的时候,我的心脏会跳得特别快!比那些珊瑚窗户外游动的鱼还要快!我如果看不见他,我会难过得死去的。我愿意为他放弃我几百年的生命,我想要一颗不灭的、能一直爱一个人的灵魂!”

    只见那朵草绿色缓缓抬头。

    潮汐拍岸、树叶迎风。遥远的地方,传来昆虫振翅的声音。

    她看着柳森,目光却似乎焦距在别处。她自语般呢喃:“等王子和我结婚,我就能获得一颗不灭的灵魂……他和我说过,我是他最爱的人,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代我的位置。更何况,我还救过他的生命!从那一刻起,我们就注定是要在一起的!我们的缘分,一定是雕刻在命运里的。”

    她的声音被裹入风里,像一缕轻飘飘的水雾,“你们不用担心我的。我现在真的感觉很幸福。我从来没有像现在那么幸福过。”

    水蓝色头发的人鱼看向柳森:“这是……?”她在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同族的气息。

    人鱼公主们看了柳森一眼,直觉告诉她们,这个人是可信的。于是她们没有多说什么,看回爱丽儿。

    翠绿的。

    她们静静地相互倚靠着,像是连体的雕塑。

    “爱丽儿,我亲爱的、单纯的妹妹啊!永恒的灵魂,哪里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呢?”抚摸她脸颊的姐姐说。

    另一个姐姐道:“爱丽儿,你太冲动了。”

    柳森:“?”艹。

    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地,对爱丽儿点了点头。

    银发的姐姐轻轻拍打爱丽儿的背脊:“爱丽儿,我们询问了海底巫婆,有关你的事情。”

    “抱歉。爱丽儿,我太凶了。”

    姐姐们的神情,急迫得几近火燎,带着深深的不认同。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比较忙

    “爱丽儿,我亲爱的妹妹,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你的尾巴呢?怎么变成了两根如此呆笨的支柱?”其中一条美丽的人鱼说道。www.qianchang.me

    语毕走到了稍远一些的位置。

    “——只要你真的幸福。”她强调般地重复道。

    爱丽儿放下双腿,将它们重新浸泡入冰冰凉凉的海水中。骤然提腿又放下,带来了刺骨的疼痛。她倒吸一口气,“嘶”的一声。

    爱丽儿的姐姐们离开后,柳森从黑暗中走出来,一言不发。

    印证了内心的猜想,她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

    爱丽儿望向姐姐:“她叫柳森,是一条善良的、忠诚的、值得信任的人鱼。”她对柳森的评价很高。

    远方的天,渐渐露出了一线鱼肚白。稀薄的晨光,照到这片静寂无声的花园上。

    柳森识趣地摆手:“我去给你们望风。”

    “就算你和那个人类的王子真的在一起了,有了一颗不灭的灵魂。但,如果你老了呢?你能想象自己像一个人类那样快速的衰老,才几十岁就长出满脸的褶皱和花白的头发吗?”

    呵,还呲牙咧嘴的。

    她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没关系。”爱丽儿小声说,“你们不用担心我。我很快,很快就可以和人类的王子结婚。到时候,我就能拥有一颗永恒的、不灭的灵魂。”

    她嘴唇颤抖着:“爱丽儿,爱丽儿,你怎么变得如此虚弱而苍白?”

    一条银色头发的人鱼,游到了爱丽儿身边,依偎在她的膝盖上,垂着眼眸:“爱丽儿,我很想你。”

    她与一双眼睛,笔直地四目相对。

    “嗨!老大。”

    爱丽儿看向她,托着腮,很甜蜜地笑了:“柳森,你也觉得我是能够获得幸福的,对吧?”

    花丛中,那顶着草绿色头发的人类男性,恬不知耻地,朝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其他几位人鱼公主也纷纷效仿。游到了离小美人鱼更近的位置。她们或轻抚着爱丽儿的面颊、或将爱丽儿的膝盖当作枕头、或游到爱丽儿的身侧,上半身倚靠着她的手臂,向她诉说着自己的思念。

    即便她清楚地知道,在这之后,一定会发生爱丽儿意料之外的事情,导致王子娶了别的女人;当然,也有可能是意外丧身——否则,上一轮委托任务不可能失败。

    即使是花朵的根茎,也应该是墨绿色才对。不该那么突兀的。

    爱丽儿抬手,覆盖在姐姐的手上,她的指尖呈现出一种令人怜爱的、透明的白。

    她凝神去看,发现那点草绿色竟然在缓慢地挪动,直至出现在阳台的正下方,她探头刚好能看到的位置。

    “你在说什么傻话,你的生命才刚刚开始。你哪里懂什么叫永恒!”

    爱丽儿有些不知所措,数次想开口,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之轻轻回了姐姐们一个拥抱。

    夜风吹散了一声叹息。

    绿头发挥了挥手。

    ——她没有告诉姐姐们,为了取悦那人类的王子,她甚至甘愿赤足在瓷砖上跳舞,甘愿陪着他骑马和爬山;她没有告诉姐姐们,她曾多次过度使用这双腿,即使流出了鲜血也不停止;她没有告诉姐姐们,此刻她之所以在这里浸泡双足,也是因为那烧灼的疼痛实在不堪忍受。

    牙齿雪白。

    姐姐们无奈地叹息着,一声接一声。她们又说了许多叮嘱的话,依次给了爱丽儿一个拥抱,才依依不舍地道别。

    六张美艳绝伦、又各有千秋的面孔,一同出现在幽淡的月光下。五条银白色的鱼尾,轻轻拍打着海面。黑夜的海面上,浮现出雪白的浪花和泡沫。那泡沫被呼啸的海风吹远,同时被吹起的,还有人鱼公主们浓密的秀发。

    她循着声音的方向,穿过大殿铺着厚羊绒地毯的大理石瓷砖,走到那刻着繁复玫瑰雕花的、壮观的白色阳台前。

    “姐姐,”爱丽儿望着姐姐们,弯起眼睛笑了,她的眼里闪着细碎柔软的光,“谢谢你们。”

    饱蘸着潮湿的咸腥味的海风,卷来了淡淡的杜鹃花香。潮水涨落的声音,就像是海的呜咽一样。

    “况且,我们有着那么悠长的、几百年的生命。这难道还不够吗?”倚靠着她的手臂的姐姐说。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这并不是完全不可逆的!”一位姐姐说道。

    银发人鱼给了她一个不赞同的眼神,继而转头,柔声对爱丽儿说:“爱丽儿,只要你幸福,我们——包括父亲和祖母,我们会支持你的所有决定。”

    从这个角度往下看去,是栽种着白蔷薇和绣球花的庭院,众多的粉白里,有一点突兀的……草绿色?

    她们的头发,一共只有三种颜色——水蓝色,银色和金色。其中,只有爱丽儿的头发,是烈阳般璀璨的金。在这深浓的夜里,她们团聚在海与地的交界处,就像在巨幅黑色天鹅绒幕布的边缘,别了一枚精致的三色胸针。

    爱丽儿点了点头。

    倾倒完想念后,是短暂的沉默。

    爱丽儿指着自己的腿,轻声道:“而且,我已经变不回去了。”

    然后她仿佛听见对方用气音说了句:

    她双手撑着阳台栏杆。凌晨的风带了点朝露的气息,清澈又冰凉。远方渗着晨曦的黑夜里,传来狗的叫声,还有象征着黑暗与白天交界的热闹的声响——那似乎是市集的声音,是微微鼎沸的、遥远的喧闹——在海底是绝对不会有这种声音的。这种声音象征着人类的地界。而海底不论何时,都充斥着水流缓慢流动的声响,像一杆漫不经心的羽毛笔,描绘着与世无争的、深蓝的平静。

    姐姐们还想说什么,爱丽儿抬起自己细弱白嫩的双腿,将它们展示给姐姐们看。

    她把一切的辛苦、付出与忍耐,都藏在了心底最隐秘的地方。只述说着,她那献祭般痴缠的爱恋;只述说着,她为此感到满足与幸福。

    姐姐们心疼得简直要流泪:“爱丽儿,我们问过海底巫婆。她说你一旦运动这双腿,就会像利刃劈开尾巴一样疼痛。你是一个多么怕疼的小公主啊!我记得你小时候,无意中被贝壳划伤了鳞片,伤口稍微有点深,你都哭了好多天,从此再也不去碰那些残损的鳞片了——你真的连忍受这种痛都觉得幸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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