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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够了!”贾敏怒而拍桌,满面铁青盯着她瞧了半晌,骤然冷笑,“看来果真是这些年的好日子过得你不知天高地厚了,合着在你眼里我竟成那可以随意摆弄的蠢材不成?

    一俏丫头立即应声离去。

    再瞧右边那个。

    不及多想,便见两位少女携手而来。

    然而林碧玉却佯装不知,撅着嘴微微低头坐在那儿自顾自地摆弄手里的帕子,摆明就是闹上脾气了。

    看在你跟随我多年的份儿上,看在你一家子都是我荣国府的家生子的份儿上,我再奉劝你一句——无论如何碧儿总是我亲生的、是林家最尊贵的嫡长女,那就是你的主子!

    “就这些了?”

    凭心而论,咱们哪个自幼到大还不曾被家中父母埋怨训斥过呢?便是误会了受了些委屈,又还少了去吗?性子好些的,不过随口一句撒娇抱怨便过去了。脾气大些的,顶多也不过是佯装恼了撒撒气,讨两句软话趁机索要些物件便心满意足乐呵起来。

    谁料林黛玉却先坐不住了,“究竟是哪个烂舌根的跑到母亲跟前胡乱搬弄是非?昨儿夜里不过是我看书看得入了迷一时撒不开手,这才稍稍睡得迟了些,与姐姐何干?母亲快别误会了。”

    还有,明日一早珠翠楼的掌柜会送一批首饰来,届时我打发人去叫你们来挑,若是再起晚了没赶上可别哭鼻子,我是万万不等的。”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叫声,面前的小画眉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小脑袋,仿佛果真在应答。

    贾敏被噎得胸口有些堵得慌,原本心里的那点不自在也随着这样一番埋怨讥讽而消散殆尽。

    哪个也不至于当众连消带打的,硬是怼得自个儿的亲娘挂不住脸面下不来台啊。奴婢冷眼瞧着,大姑娘怕是打心眼儿里早就真正怨上您了,积怨已久、已深啊。”

    “嬷嬷也是经年的老人了,不说愈加沉稳老练些,却反倒越活越过去似的,连着那毛手毛脚的小丫头都不如了,瞧瞧你干的好事。

    贾敏抬眼不经意瞟了眼窗外,立时柳眉微蹙,一丝淡淡的忧色划过,“瞧这日头不早了,怎么两位姑娘还不曾来?打发人去瞧瞧。”

    左边那个身材纤细行如弱柳扶风,面色苍白似有病态,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水光潋滟灵气逼人。

    “太太,这是上个月的账册,请您过目。www.juyuanshu.com”

    面对此情此景,林黛玉也顿感头痛。

    然而,面对贾敏她却也是敢怒不敢言。

    如今这般……一面知晓是亲生的,苛待还远远谈不上,但一面却又控制不住讨厌她、区别对待干得是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姐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瞧您,随意听了句外人的瞎话就如此草率给我定了罪,连问都不曾亲自问我一句便指责训斥上了……若是那不知情的,恐怕还只当我并非母亲亲生,而是那妾生庶女或不知打哪儿来的便宜闺女呢。”

    譬如今天这点子破事儿,就事论事来说的确算不得什么,单看她的反应或许都能称得上小题大做呢。

    经此一调和,屋内的气氛也似外头的天气一般,渐渐回暖。

    一会儿叫绣娘给你们量一下身材,若自个儿心里有什么想法尽管跟绣娘提,总归如今老太太的孝期已过,再没那些个忌讳了,小姑娘家家怎么打扮都不为过。

    说句心里话,她倒真恨不得贾敏索性一门心思厌烦死她得了,那她反倒还能痛快些。

    一溜儿精美小巧的碗碟几乎将整张桌子摆满了,各色点心小菜汤汤水水的花样众多,完美照顾到了每个人的口味喜好,很是丰盛可口。

    林碧玉神色未动,嘴角却缓缓勾起,似无奈,又似莫名讽刺。

    远远看起来就如同一株空谷幽兰,纯白淡雅超脱于红尘俗世。

    “奴婢再不敢了,谢过太太。”

    “黛儿过来坐。”贾敏柔声轻唤小女儿,转头看向长女的一刹,眼底怜爱散尽隐含不满,“你妹妹不比你身子强健精力旺盛,大晚上的别总闹她,若不然我可要给你们分院子了。”

    再有下一回,别说我还能不能念旧情饶了你,且叫老爷知晓了试试?看你有几层皮够扒的!”

    这话说得贾敏是通体舒畅,不禁也笑了起来,“合着是吃准我了,两个鬼灵精。”

    林黛玉当下就捂嘴笑了,“我才不信母亲真不等我们呢,便果真是怕耽误人家掌柜的做生意,母亲也定会将看上眼的好物件都留下,只将人打发走便罢了。

    林碧玉瞧了她一眼,倒也没再故意耍脾气犟着,而是一脸认真地点点头,“我也觉着这才是母亲能干出来的事儿,赶不上便落不着在咱们姐弟三个和父亲身上都是压根儿不存在的,母亲总能想法子将好东西捧到咱们跟前供挑选。”

    梁嬷嬷知晓她这就是想甩锅,故而也不敢多辩解什么,只得忍着委屈磕头求饶。

    未想事实竟是如此,贾敏难免尴尬,顺着梯子就道:“怨我,平日里治家手段太过柔和些便叫有些人渐渐没了分寸,回头我定轻饶她不得。”

    清脆明媚的声音还带着些许稚气未脱,半真半假的嗔怪似撒娇又似别有意味。

    “定是碧儿那丫头闹腾她妹妹……”

    林碧玉微微扬唇,一如既往神情明媚不见丝丝阴霾,带着些许小女儿家撒娇的意味抱怨道:“底下的人胡乱挑唆固然可恨,可母亲的反应才真真是叫我伤心呢。

    贾敏一直嘴角含笑目光柔和,目送着两个女儿离去,直到二人的身影彻底从眼前消失,她的眉眼才陡然转冷,不悦地看了眼身侧的人。

    

    胆敢在我面前搬弄是非挑拨离间?倒是叫我瞧了回关公门前耍大刀,你可真真是幼稚得令人发笑!”

    “哪回少了你们两个的,小没良心。”贾敏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尖,笑得满眼宠溺,“眼瞧着这天儿渐渐暖和起来,再不准备就迟了。

    行了,起来罢。”

    眼看她走进眼帘的那一瞬间,“国色天香”这四个字已然具象化。

    “太太素来是一片慈母之心牢牢系在三位小主子身上,每每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都难免格外紧张在意些,着实叫动容,只是……正因为这般,奴婢才更担心更……心寒啊。

    作为当家太太最信任的陪嫁嬷嬷,她在内宅也可谓养尊处优高人一等,多少年不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了,才不过跪了一小会儿功夫膝盖便已是有些受不住,阵阵若有似无的疼痛弄得她愈加心情憋屈恼火。

    却也终究连一句软和话都不曾对她说。

    “别打量着你最是了解我的心意就妄想摆弄我拿着我当枪使,你搞清楚,碧儿是我的亲生女儿,我还不至于老糊涂到亲疏不分!无论我心里究竟如何想她,无论她心里又究竟如何想我,那也是我们母女二人之间的事,可轮不到旁人来说三道四指手画脚!

    沉默一瞬,强撑起笑脸打岔道:“听说母亲才打发人采购了一批新料子,可是又要做新衣裳了?不知有没有我和姐姐的份儿呀。”

    你最好老老实实给我尊着敬着,别整天寻思些乱七八糟的歪念头——甭管你是出于自个儿那点可笑的私心亦或自以为是的投机讨好、或只是单纯想捧高踩低耍耍威风,总而言之给我熄了那念头!

    ……

    母女三人说笑间,丫头们已将早膳摆上了桌。

    眼珠子骨碌一转,便计上心头。

    “大清早才起身就连着打了几个喷嚏,还当是不慎受凉了呢,原来竟是母亲在念叨我。”

    眉眼间浅浅的疏离冷淡之色却恰到好处中和了这份艳丽,非但不落俗,反倒平添些许贵气,教人丝毫不敢亵渎。

    听见这话,贾敏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旋即柳眉却又皱得更紧了些。

    眼看贾敏变了脸色,梁嬷嬷忙不迭跪了下来,一脸语重心长地说道:“奴婢知晓太太听不得这些话,但俗话说‘良药苦口、忠言逆耳’,有些话奴婢也实在是不能不说、不得不说啊。

    美美地享用过后,知晓作为当家主母的母亲还有很多事要忙,姐妹二人便也未曾再多留,起身相携离去。

    身材虽也较瘦,却并不似那般纤弱,足足高出来一个头的身材更加高挑匀称,已初显少女风姿。

    一张饱满的鹅蛋脸白里透红细腻无瑕,明眸皓齿顾盼生辉,最是大气明艳不过。

    又板着脸敲打了几句,贾敏这才高抬贵手,“日后时刻警醒着些,别再弄这些没头没脑叫人误会的事来,否则我再不轻饶你的。

    如此截然不同的相貌气质以及相差堪称悬殊的身高,只怕谁也不会相信这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双胞胎姐妹花儿吧。

    不满的情绪丝毫不加掩饰地展露在脸上,所表露出来的意思显而易见。

    梁嬷嬷的脸色“唰”一下就白了。

    这张嘴,从来半点不饶人。

    “叽——”

    若非你在我跟前说什么姐妹两个嬉闹,我能产生那等误会吗?连事情原委都未弄明白就敢搬到主子跟前来说道,究竟是打哪儿学来的坏毛病?亏你还是我跟前一等一的得用人,这样言行轻狂叫我如何敢再轻信于你?”

    眼看着太太一片拳拳之心却换来如此对待,奴婢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既恼恨于那有心人处心积虑的挑拨离间,又焦急于大姑娘偏听偏信丝毫看不见太太的一片慈母心肠,更日夜惶恐于太太被无情伤害,奴婢……”

    梁嬷嬷宽慰道:“奴婢才听说,昨儿夜里姑娘们房里的灯熄得晚了些,兴许就是姐妹两个嬉闹之余忘了时辰,这才起得迟了。府里这么多人看着护着哪儿能有什么事儿啊。”

    但问题是,类似这样的状况过去十二年里已经数不清发生过多少回了。

    话音尚未落地,便听见门口传来一串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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