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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手续顺利,送葬顺利,仪式顺利。

    在发觉这一点的瞬间,他浑身颤抖。

    “好的小少爷。”

    ……

    席贝摇了摇头,他小声说:“没有生病,我就是,就是……”

    大概是因为大脑太过痛苦,所以帮他屏蔽了一部分的感知。

    “没关系,”秦懿安说,“觉得不舒服就休息一下……我弹钢琴给你听,好不好?”

    顾管家沉默了一会。

    “今天的钢琴课推迟一个小时,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顾管家和秦懿安都怔愣了一下,他们同时哑然,感觉喉咙像是被人攥住一样,无话可说。

    秦懿安立刻转身,他很快就走到了席贝的面前,脱掉自己的拖鞋上床,替席贝将额头的汗擦掉了。

    他几乎分不出心神来思考秦懿安为什么会离开。

    然而,在他开口之前,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一只小手扯了扯。www.liuwan.me

    秦懿安则带着仍在颤抖的席贝去了琴房,让他坐在豆袋沙发上闭上眼睛休息。

    席贝揉了揉自己酸涩的眼睛,声音软软小小的,“我睡不着了。”

    他似乎又看到了当时那个残忍的车祸现场。

    楼底下人连忙应了,在准备别的暖气,此刻忙的团团转。

    顾管家问他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

    “火”跟他心中那份最深的恐惧联系在了一起。

    顾管家不敢强行跟席贝说什么话,只能尽力轻轻地将整个大号的豆袋抱起来,带席贝回到他和秦懿安的房间。

    像是有什么人在冥冥之中呼唤他一样,心头止不住地颤抖,难受,撕裂。

    在深秋的寒意里,这股滚烫灼热的气息让席贝浑身发冷。

    五点半。

    他从两岁到七岁都蜷缩在爸爸妈妈的小吃车底下。

    此刻已经约莫八点钟了。

    秦懿安摇了摇头。

    ……

    等下葬之后,席贝就抿着唇,站在原地不动了。

    顾管家说:“但,我今天来,是带席贝小少爷出去的。”

    一旦看到火焰燃烧,他就好像回到了那个焦急慌乱的清晨,看着自己最重要、最爱的人消失殆尽。

    秦懿安没有上课。

    “为什么睡不着?”秦懿安皱了一下眉,“是不是发烧了?生病了?”

    席贝挤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好……我也要给安安讲故事听。”

    “席贝少爷。”

    *

    爸爸妈妈的小车再也不会载他了。

    秦小少爷就这样弹,一直不停地弹。

    席贝泪眼朦胧:

    席贝好像患上了ptsd。

    难道秦懿安的耐心到此为止,弹了一天的琴,他受够了?

    秦懿安依然不太放心。

    “……我知道。”

    秦懿安立刻发现了他的异样,几乎三两步上前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抱住了席贝,防止他倒下去。

    此刻,这种屏蔽的功能似乎过了头。

    这个点来敲门的肯定只有管家,大概是带着钢琴老师来的。

    ……

    秦懿安开门,又立刻开口:

    一直到翻来覆去换了两三本的曲谱,约莫晚上七点钟的时候,顾管家才上楼来小心翼翼地问他们要不要吃晚饭。

    “嘎吱——”

    席贝没有大哭大闹、嚎叫咆哮,只是秦懿安偏过头的时候,能看到他轻声喃喃喊爸爸妈妈。

    他从三岁开始就不睡懒觉了,因为他的周末向来都是很忙的,除了基本的课程之外,他还要学钢琴课、马术课,现在还多了一个高尔夫。

    管家的身后没有钢琴老师,来的只有他一个人,脸上也不似以前那么温柔、笑意盈盈,反而看上去有些沉默和严肃似的。

    秦懿安微愣了一下,问道:“去哪里?”

    火焰,燃烧,火光冲天。

    然后,秦懿安开始给他弹琴。

    周遭的几个佣人都吃惊了,忍不住“哎呀”几声发出了惊呼,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深秋的天让他们热出了一声汗:“怎么办,怎么回事呀?!”

    爸爸再也不会帮他洗澡,逗他玩,带他和妈妈吃好吃的。

    嘴唇发白。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看上去几乎都有一些木然了,若不是卷翘的睫毛偶尔颤一下,恐怕还真以为他是一个小洋娃

    席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几乎要身体往后仰着倒下去。

    秦懿安吩咐将他房间内的那个壁炉也熄了,从此以后都不许再用。

    弹到手指和手臂都微微发麻也没有停止。

    他跟着席贝一起,坐上了去往墓园的车。

    因为顾管家的打断,他整个人都有些不安地动了动,像一只孤独的小兽。

    巨大的响声。

    但现在,秦懿安也不在他的身边。

    像眼泪一样。

    翌日,周六。www.cuie.me

    席贝觉得自己这样好糟糕。

    这、这发生什么了?

    妈妈再也不会帮他缝衣服,订小牛奶,亲亲他的脸喊宝贝了。

    顾管家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可是他不行。

    他可以听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秦懿安郑重严肃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我很期待。”

    他知道自己应该赶紧缓过来。

    “……小少爷!”顾管家一头雾水,又扭头看向了独自一人在琴房之中的席贝,一时间有些惶恐担心,“你这是——”

    外面的事情似乎跟他隔着一层薄薄的膜,他无论怎么样也挣脱不出去。

    他是一个很坚强、很乖的小孩,自己默不作声把眼泪擦掉,脸色很苍白。

    “我知道。”

    秦懿安穿上自己的小拖鞋打算去卫生间洗漱的时候,忽然被身后的人喊住了。

    “……”

    但是秦懿安忽然站起身来。

    席贝好不容易才挤出来这样一个字,整个人大汗淋漓。

    他做不到。

    他发现火焰已经燃烧了起来,纷纷扬扬的纸钱顺着风翻滚,烧成黑色的灰烬轻柔地在他的身旁打旋。

    他要带席贝,在席贝的父母下葬之前,见他们一面。

    他很快地爬下床,打算带着席贝洗漱完去琴房弹琴——刚洗完脸出来,就发现自己的门被敲响了。

    “火……”

    席贝依然蜷缩在豆袋里。

    秦懿安从悲伤弹到欢快,从东方弹到西方。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有些急匆匆地抛下了顾管家,三两步从琴房里跑了出去。

    这些天他冷静成熟的不像是一个刚失去亲人的孩子,有些时候他甚至能够笑出来。

    不过小席贝不是这样的。

    秦懿安已经准备起床了。

    他话说完了,却迟迟没看到管家点头同意。

    只有秦懿安的琴声,好像触及灵魂那样,将席贝那股燥热恐怖的火焰安抚下去,让他平静下来。

    秦懿安微微扭头看了席贝一眼。

    厨房的火,烧纸的火,漂亮的烟花烟火……都不可以。

    不过今天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他从四点多按照生物钟醒来之后,就无论怎么样也睡不着了。

    整个大脑发麻。

    ——墓园。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自己现在特别想哭,好不容易才忍住,坐起来的时候浑身是汗,一滴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流下来,落在卷翘的睫毛上。

    就是感觉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很重要的人,要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

    “……安安。”

    瞳孔失焦。

    “……”

    他不能看到火。

    席贝不怀疑秦懿安嫌弃他,他相信秦懿安。

    顾管家回来之后就立刻跟家里的佣人们强调了这个规矩,命令他们不能够在家里使用明火。

    因为一旦钢琴声停止,席贝的身体就开始微不可见的颤抖,好像重新陷入梦魇。

    席贝就这样一个人蜷缩在被子里。

    席贝回神。

    秦懿安则立刻说:“走!”

    带他上了小床,替他盖好被子,在房间里留了一盏小小的、昏黄的灯光。

    他通常四点多被爸妈带上车,然后缩在车底下高高兴兴地再睡一个回笼觉;恰好睡到上学的时候——大概八点钟,然后被爸爸带着到学校。

    他从上一次不小心让席贝发烧之后,就一直非常警惕,闻言一边听席贝说话,一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温度正常之后才点了点头。

    秦懿安愣了一下,这才忽然反应过来。

    这个答案在顾管家的意料之中,顾管家猜到了两个孩子关系好,秦懿安必然会陪着席贝,他都已经做好了将食物端上来给他们吃的准备。

    他也知道秦懿安和顾管家都对他很好,是如何将他从墓园带回来、安抚他,并且嘱咐人将所有的明火都收起来的。

    按照传统的习俗,顾管家又购买了一些纸钱来,在墓碑面前放好,尊敬地鞠了三躬,才将席贝从失神之中唤醒:

    可是他现在,真的挣脱不出来。

    可以感觉到自己在看到纷纷扬扬的纸钱燃烧时爆发的惊恐,可以感觉到后知后觉的巨大恐惧和震颤灵魂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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