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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知援军将至，却突然动了真格。
那还用说？
满头白发的老妇人闻言，却头也不抬，只一脸麻木地回答：“姑娘，外头日日都在打仗，还能有什么动静。”
定风城失，
“凭我曾经救过你一次，”沉沉却一点没有被吓住，只低声道，“我们魏人有句话，叫‘挟恩图报，非君子所为’，说的是，对人好却要求对方报答，不是君子该做的事。”
那毕竟是她的兄长，是她无数次做梦都希望他还活着的、她曾最依赖信任的人。
这么多天来，突厥军明明有无数机会夺城，可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身后，却忽有脚步声匆匆而至。紧接着，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女声传来。
王虎见惯了死人，当然知道他这副模样代表着什么。
沉沉擦了擦眼睛，拭去那点软弱的泪水。
还说话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最后各自别过脸去。
她被关着的时候也这样。
可无人应答，某种程度上，便是回答。
还能为了什么？
他自觉已给足了她脸面。
她多希望，一切只是自己想多了。
阿史那金轻哼一声，沉默不语。
无论是谁，来即是死。
“我知道，可今日的战鼓声不对。”
如今，身边剩余部将，竟仅余不足百人。且个个负伤挂彩，弃马而行。
阿史那金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两眼瞪着她，恍惚是要滴出血来。
沉沉看着旁边黑咕隆咚的甬道。
少年心口一跳，遽然转身。
勃格眼神掠过那些面露不甘的败军之将，又若有所思地，望向城楼上那一袭红影：
“区区魏女，你以为你是谁！”
换在往常，他明明很快便会安静听话。
“许是城破了。”老妇人说。
都是因为在地牢里久不见天日，又不走动。
勃格亲率心腹，将王虎、范曜等人团团围住。
至于是学了谁的——
：“你可知，外头是什么动静？”
“阿史那金！”她急声唤他。
她的灵魂无处可去，所以只得继续跟在自己身边。可如今，她却出现了。
若再有魏人援军赶到，便将其围杀于城中。若他们行军撤退，更是正中下怀。
思及此，他不由狞笑出声，顺手挥刀、砍下一名魏将头颅，拎着头发在手中把玩。
岂料这胆大包天的魏女，下一句话，竟说的是：“所以，我要用你的命，换定风城一丝生机。”
“殿下到底……到底会不会来！”范曜身中数箭，其实已有进气没出气，不过强撑着没有倒下。
阿史那金脚步微顿。
尤其是，那些威胁的、恫吓的、挑衅的话，语气更是学了个十成十。
阿史那金：“……”
范曜闻言，苦笑一声。
拼命以剑支撑身体，却仍是轰然跪倒，喷出一口鲜血。
他可是父汗最宠爱的儿子。
如果殿下真的率军赶来驰援，到时他面对的，会是什么？
待到杀灭这批魏军，他们便可把早已安排好的人安插入定风城，届时，定风城上下，唯特勤一人马首是瞻，再没有这群武将碍事；
便见几步之遥，那久未出现的魏女满面凝重，扑在栅栏外向他招手。看那样子，似乎是在示意他走近些说话——
是以，语气虽凶，一时却也忍不住湿了眼眶：“我亲眼看到，殿下发了疯似的、杀了好多……暗卫。他要来，可是，军师怎能放人？雪谷之战没有殿下，根本全无胜算。我们这些人，都是挨了冻、饿了快一个月的——再不攻克雪谷，大家都要被冻死饿死！怎么放人！”
“……嗯？”
近在眼前，答案不言自明。
在房里来回踱步片刻，末了，终是一跺脚，夺门而去。
“你们，想怎么死？”他问王虎。
“你……！”
阿史那金被她的话气笑：“你，挟持我？！凭什么？”
沉沉看在眼里，鼻尖没忍住一阵发酸：
见他神情动摇，她立刻张口就来：“你近来，是不是经常气血淤积在胸，觉得喘不上来气？”
唯独这一次，军师用了足足一日一夜的时间，才将殿下“镇压”。
阿史那金的神色不会骗人——他身为突厥九王子的骄傲，绝不允许他向一个小小的魏女撒谎。
凭你这豆芽菜的身板，凭你那不切实际的荒唐想法么？！
殿下就像着了魔，一心要走，可陶医士吹起短笛，他便痛苦不堪，抱头哀嚎。
特勤不愧是特勤，果真神机妙算。
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怕么？！
“其实，围城守城，都是他安排好的一出戏，想要‘引君入瓮’，”沉沉的声音里带着不自察的沉痛，双手紧紧攥住栅栏，“我猜的对不对？他从始至终，根本都没想过要好好守城，对不对？”
话落。
沉沉侧耳细听，满面犹疑：“为何今日的战鼓声……这般有气无力？还有这鼓点、听起来……”
“但，无论如何，我这些天来见到的，的确只有一个人。”沉沉却抢在他前头自问自答。
闭目深呼吸片刻，又追问道：“所以，他真的是奸细，是不是？”
亏他以为她死了，还每日为她向长生天祈愿！她竟反咬一口、拿性命威胁他屈服！
阿史那金忽的回过神来。
那语气平静，宛若与她闲话家常。
拿锁链绑住殿下的手脚，用金针施针、封锁五感，直到他不再妄动——自己走的时候，殿下甚至已“平静”下来，率军再次攻向雪谷——
仅剩的一百余名魏军，似都在这四面楚歌中了然了自己的结局，一时间，凄厉的哭声、慷慨激昂的骂声、呼告亲人的哀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阿史那金似乎没料到她来是为了问这个，一时愣住。
脸上一时红一时白，末了，却又咬牙切齿地端出那副矜贵挑剔的神情，眼神自上而下打量着她，问：“你还活着？”
王虎自然听不懂这叽里咕噜的胡语，只知自己的兄弟被人一刀砍杀，顿时目眦欲裂、挥舞着巨斧便要扑杀上前，却被范曜拼死拦住。
“我想知道，如果按你所说，英恪是突厥人，为什么又会突然变成魏军的谋士？”沉沉问，“他们究竟是同一个人，还是，不同的两个人？”
阿史那金顿时两眼瞪大，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她：这魏女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于是，稍微顺了顺气，仍是回过头来、盯着他轻声道：“我来找你，想问清楚一件事。”
阿史那金：“……”
是真的，还是自己在做梦？
“吁——”
仍穿着破旧囚服的少年面壁而立，正盯着墙角那几个歪歪扭扭的“正”字出神。
“……”沉沉一脸古怪，“你觉得我死了？”
可是。
若非一点一点的怀疑逐渐积攒成山，让她再也无法忽视。她甚至不会、也不愿意迈出今日这一步。
沉沉心知肚明原因，所以瞎掰得格外一本正经：“其实都是那毒药的后遗症，”她说，“如果你不帮我，那，等死吧。城破了，我死了，你也跟着死。”
这句话，还是殿下教她的。
他于是猜想，大概是英恪把她杀了。
他望着她焦急的神色，喉结不知觉上下滚动：自她离开后，不知为何，他总梦见她的“鬼魂”游荡在四周。有时盯着他喝药，有时就睡在他身旁，只是，永远什么话也不说。他偶尔伸手，想要碰碰她的脸，可一伸手，那人影便如轻烟一般散去。
忽的抬起头来，正色看向阿史那金：“我知道，”她说，“那些突厥人，每一个都很爱惜你的命。”
听起来，不像催征之声，反而犹如哀鸣。
假意把商队的消息泄露出去，抢先她一步报信，也只是为了换来定风城中守将的信任。
“我早说过绝无可能！”
可是，如今定风城将破。
地牢中。
“而且，你忘了么？我还给你下过毒。”
他们都知道，自己将埋骨于此。
“我会偷来我阿——偷来英恪的令箭，放你出去，到时候，再用匕首挟持你上城楼。”
沉沉的心却猛地一沉，霍然站起。
樊齐被刺后，定风城中乱作一团。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群人已是强弩之末。
像梦一样。
临死之际，这面目威严的北人将军，却还是紧拉着王虎、不甘心地问道：“会不会来……会不会、有可能……”
沉沉目光坚定，望向面前一脸愕然神情的蓝眼少年：“只可惜，我从来不是什么君子——所以，阿史那金，我现在就要你报答我。”
一行人自汇合至今、拼杀至黄昏，虽杀敌无数，仍是困于战阵中心，几番试图突围而不得。麾下将士死伤无数。
地牢中一片死寂，无人应答。
心说别同他个嘴不把门的人计较，自己好不容易趁着城中守卫空虚溜进地牢，是为了正事。
沉沉说：“你让他们退兵，休战三日。只要突厥军撤退，我……不会伤你。”
不过几个月的光景，她的突厥语已然说得很流利，丝毫不像一个初学者。
殿下怎么可能来？
所以，怎么来？！
] 明知援军将至，却突然动了真格。
那还用说？
满头白发的老妇人闻言，却头也不抬，只一脸麻木地回答：“姑娘，外头日日都在打仗，还能有什么动静。”
定风城失，
“凭我曾经救过你一次，”沉沉却一点没有被吓住，只低声道，“我们魏人有句话，叫‘挟恩图报，非君子所为’，说的是，对人好却要求对方报答，不是君子该做的事。”
那毕竟是她的兄长，是她无数次做梦都希望他还活着的、她曾最依赖信任的人。
这么多天来，突厥军明明有无数机会夺城，可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身后，却忽有脚步声匆匆而至。紧接着，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女声传来。
王虎见惯了死人，当然知道他这副模样代表着什么。
沉沉擦了擦眼睛，拭去那点软弱的泪水。
还说话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最后各自别过脸去。
她被关着的时候也这样。
可无人应答，某种程度上，便是回答。
还能为了什么？
他自觉已给足了她脸面。
她多希望，一切只是自己想多了。
阿史那金轻哼一声，沉默不语。
无论是谁，来即是死。
“我知道，可今日的战鼓声不对。”
如今，身边剩余部将，竟仅余不足百人。且个个负伤挂彩，弃马而行。
阿史那金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两眼瞪着她，恍惚是要滴出血来。
沉沉看着旁边黑咕隆咚的甬道。
少年心口一跳，遽然转身。
勃格眼神掠过那些面露不甘的败军之将，又若有所思地，望向城楼上那一袭红影：
“区区魏女，你以为你是谁！”
换在往常，他明明很快便会安静听话。
“许是城破了。”老妇人说。
都是因为在地牢里久不见天日，又不走动。
勃格亲率心腹，将王虎、范曜等人团团围住。
至于是学了谁的——
：“你可知，外头是什么动静？”
“阿史那金！”她急声唤他。
她的灵魂无处可去，所以只得继续跟在自己身边。可如今，她却出现了。
若再有魏人援军赶到，便将其围杀于城中。若他们行军撤退，更是正中下怀。
思及此，他不由狞笑出声，顺手挥刀、砍下一名魏将头颅，拎着头发在手中把玩。
岂料这胆大包天的魏女，下一句话，竟说的是：“所以，我要用你的命，换定风城一丝生机。”
“殿下到底……到底会不会来！”范曜身中数箭，其实已有进气没出气，不过强撑着没有倒下。
阿史那金脚步微顿。
尤其是，那些威胁的、恫吓的、挑衅的话，语气更是学了个十成十。
阿史那金：“……”
范曜闻言，苦笑一声。
拼命以剑支撑身体，却仍是轰然跪倒，喷出一口鲜血。
他可是父汗最宠爱的儿子。
如果殿下真的率军赶来驰援，到时他面对的，会是什么？
待到杀灭这批魏军，他们便可把早已安排好的人安插入定风城，届时，定风城上下，唯特勤一人马首是瞻，再没有这群武将碍事；
便见几步之遥，那久未出现的魏女满面凝重，扑在栅栏外向他招手。看那样子，似乎是在示意他走近些说话——
是以，语气虽凶，一时却也忍不住湿了眼眶：“我亲眼看到，殿下发了疯似的、杀了好多……暗卫。他要来，可是，军师怎能放人？雪谷之战没有殿下，根本全无胜算。我们这些人，都是挨了冻、饿了快一个月的——再不攻克雪谷，大家都要被冻死饿死！怎么放人！”
“……嗯？”
近在眼前，答案不言自明。
在房里来回踱步片刻，末了，终是一跺脚，夺门而去。
“你们，想怎么死？”他问王虎。
“你……！”
阿史那金被她的话气笑：“你，挟持我？！凭什么？”
沉沉看在眼里，鼻尖没忍住一阵发酸：
见他神情动摇，她立刻张口就来：“你近来，是不是经常气血淤积在胸，觉得喘不上来气？”
唯独这一次，军师用了足足一日一夜的时间，才将殿下“镇压”。
阿史那金的神色不会骗人——他身为突厥九王子的骄傲，绝不允许他向一个小小的魏女撒谎。
凭你这豆芽菜的身板，凭你那不切实际的荒唐想法么？！
殿下就像着了魔，一心要走，可陶医士吹起短笛，他便痛苦不堪，抱头哀嚎。
特勤不愧是特勤，果真神机妙算。
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怕么？！
“其实，围城守城，都是他安排好的一出戏，想要‘引君入瓮’，”沉沉的声音里带着不自察的沉痛，双手紧紧攥住栅栏，“我猜的对不对？他从始至终，根本都没想过要好好守城，对不对？”
话落。
沉沉侧耳细听，满面犹疑：“为何今日的战鼓声……这般有气无力？还有这鼓点、听起来……”
“但，无论如何，我这些天来见到的，的确只有一个人。”沉沉却抢在他前头自问自答。
闭目深呼吸片刻，又追问道：“所以，他真的是奸细，是不是？”
亏他以为她死了，还每日为她向长生天祈愿！她竟反咬一口、拿性命威胁他屈服！
阿史那金忽的回过神来。
那语气平静，宛若与她闲话家常。
拿锁链绑住殿下的手脚，用金针施针、封锁五感，直到他不再妄动——自己走的时候，殿下甚至已“平静”下来，率军再次攻向雪谷——
仅剩的一百余名魏军，似都在这四面楚歌中了然了自己的结局，一时间，凄厉的哭声、慷慨激昂的骂声、呼告亲人的哀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阿史那金似乎没料到她来是为了问这个，一时愣住。
脸上一时红一时白，末了，却又咬牙切齿地端出那副矜贵挑剔的神情，眼神自上而下打量着她，问：“你还活着？”
王虎自然听不懂这叽里咕噜的胡语，只知自己的兄弟被人一刀砍杀，顿时目眦欲裂、挥舞着巨斧便要扑杀上前，却被范曜拼死拦住。
“我想知道，如果按你所说，英恪是突厥人，为什么又会突然变成魏军的谋士？”沉沉问，“他们究竟是同一个人，还是，不同的两个人？”
阿史那金顿时两眼瞪大，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她：这魏女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于是，稍微顺了顺气，仍是回过头来、盯着他轻声道：“我来找你，想问清楚一件事。”
阿史那金：“……”
是真的，还是自己在做梦？
“吁——”
仍穿着破旧囚服的少年面壁而立，正盯着墙角那几个歪歪扭扭的“正”字出神。
“……”沉沉一脸古怪，“你觉得我死了？”
可是。
若非一点一点的怀疑逐渐积攒成山，让她再也无法忽视。她甚至不会、也不愿意迈出今日这一步。
沉沉心知肚明原因，所以瞎掰得格外一本正经：“其实都是那毒药的后遗症，”她说，“如果你不帮我，那，等死吧。城破了，我死了，你也跟着死。”
这句话，还是殿下教她的。
他于是猜想，大概是英恪把她杀了。
他望着她焦急的神色，喉结不知觉上下滚动：自她离开后，不知为何，他总梦见她的“鬼魂”游荡在四周。有时盯着他喝药，有时就睡在他身旁，只是，永远什么话也不说。他偶尔伸手，想要碰碰她的脸，可一伸手，那人影便如轻烟一般散去。
忽的抬起头来，正色看向阿史那金：“我知道，”她说，“那些突厥人，每一个都很爱惜你的命。”
听起来，不像催征之声，反而犹如哀鸣。
假意把商队的消息泄露出去，抢先她一步报信，也只是为了换来定风城中守将的信任。
“我早说过绝无可能！”
可是，如今定风城将破。
地牢中。
“而且，你忘了么？我还给你下过毒。”
他们都知道，自己将埋骨于此。
“我会偷来我阿——偷来英恪的令箭，放你出去，到时候，再用匕首挟持你上城楼。”
沉沉的心却猛地一沉，霍然站起。
樊齐被刺后，定风城中乱作一团。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群人已是强弩之末。
像梦一样。
临死之际，这面目威严的北人将军，却还是紧拉着王虎、不甘心地问道：“会不会来……会不会、有可能……”
沉沉目光坚定，望向面前一脸愕然神情的蓝眼少年：“只可惜，我从来不是什么君子——所以，阿史那金，我现在就要你报答我。”
一行人自汇合至今、拼杀至黄昏，虽杀敌无数，仍是困于战阵中心，几番试图突围而不得。麾下将士死伤无数。
地牢中一片死寂，无人应答。
心说别同他个嘴不把门的人计较，自己好不容易趁着城中守卫空虚溜进地牢，是为了正事。
沉沉说：“你让他们退兵，休战三日。只要突厥军撤退，我……不会伤你。”
不过几个月的光景，她的突厥语已然说得很流利，丝毫不像一个初学者。
殿下怎么可能来？
所以，怎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