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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有得选，也许他更想做阿殷，做方大哥他们那样自由自在的人呢……只是，从来由不得他选罢了。总是这样的，人人都推着他往前，好像他不会痛，不会受伤那样。”
“……”
沉沉抿唇不语。
“可是，你见你女儿在婆家受苦的时候却不这么说，”沉沉说，“我阿娘，从前也是家中捧在掌中呵护的女儿，不是生下来便为伺候你的。”
沉沉没有问，所谓的“故人”到底是谁。
沉沉明白，所以泪流满面。
沉沉领着仆妇们备好午膳，走进屋中。
这些话，她从没跟顾氏说起过，她从前描述在谢家的生活时，只说大伯父疼爱她，大伯母宽容体己，堂姐与她情同姊妹。
“阿娘，又在乱想。”
沉沉紧抱着顾氏，如少时一般，把脑袋埋进母亲怀里。
想到自己日后的处境，这老妇人不由地悲从中来，把仆妇赶出屋去，掩面泣了一场，哭累了，方才和衣睡去。
萧老太太仍是背着身不答。
萧老太太只以为她被自己说动，又见这小女娘低垂下头，模样可亲可怜，竟也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话落，两人皆沉默片刻。
沉沉听得默然。
“我……？”沉沉有些迟疑。
萧老太太被她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末了，冷声哼道：“这本就是她该做的！”
没成想，十日后，这“哑巴”老太却主动叫住了她。
心说你看见我，还能吃得下么，我看着你吃，我胃口也不好呀。
“……”
“发现？”沉沉有些茫然地抬头。
从前她病了，有顾氏这个好媳妇事事顺着她、依着她、揣度她的心意，如今，顾氏也病了，她身边就只剩下几个跟了几十年的碎嘴子老奴。
一听见顾氏嘴里喊：“沉沉、沉沉。”她便急忙凑上前去。
沉沉却并不生气，老实说，反倒觉得她不说话还好些——至少听不到那些刁钻刻薄挑刺的话，反而更乐得自在。
可说完，她的呼吸却仍止不住地颤抖：是了，毕竟，谁不怕死呢？
可凑上前看了半天，才发现母亲双眼紧闭，显然是在梦里。
顾氏听得一愣，回过神来，沉默无言中，紧拥着她的手臂却忽的收紧。
之后连着几日，概都如此。
“届时，便是天子之威，娘亲也愿意拿命来抵偿，换你自由。”顾氏说。
回去同顾氏说起此事，顾氏沉默片刻，却只摇头叹息：“人老，便会变，心也软了。大概是见着你，想起故人……便由她去吧。”
那是天子，是一国之主，是万民之父，他要杀人，只在一念之间。顾氏不止是谢沉沉的母亲，还是萧殷、萧婉的生母，是萧家的主母，她要说出这句话，已是做了最艰难也最大不韪的决定。
不让我吃饱饭，欺侮我，连最下等的仆妇，都视我为无物。
沉沉刚被城中那些好心姑娘们养出来的几两肉，又在连日不辞辛劳地侍候顾氏过后，全还了回去，甚至比回来江都城时更瘦了些。
声色何其坚定。
窗外风过叶动，树影翩跹。
老妇人说到这里，忽便湿了眼眶：“离家千里，身无依仗啊！几年才有一次信来，那燕妇如何欺她，婆母凌虐、仆妇冷待，我的阿蝉，她受了多少苦！后来，竟是连通信亦断了，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连是否尚在人世……也全不知晓。”
说起魏弃，她的语气里终于多出几分真挚的甜蜜之意。
“沉沉……”顾氏睁开眼睛。
“娘亲只希望你百岁无忧，长安长乐，”顾氏的声音里，忽带了几丝哽咽，“人人都有她的命，由不得选，可若是真的能选，娘亲愿意拿自己的命换给你，为你添福添寿，让你这一生都不被人……发现……”
于黑夜中静窥她的眉眼，许久，却只怅然叹息一声，低声唤她：“芳娘……芳娘啊。”
喊不动就算了，喊得动的那两个，做起事来也磨磨蹭蹭。
却仍是哽咽着，摇头道：“我不愿意。阿娘，我既不愿意抛下他，也不愿意你拿命来换我。我便是死了，也绝不连累你，不连累阿殷，不连累这萧府上下任何一个人。”
对，阿九。
四下环顾，却见老太太背身向里躺着。
“……”
“我与阿九一起，生死都在一处，”她说，“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不牵累任何人。”
老妇人闻言，横她一眼。
“怎么？”
“可是，可是生来要做什么人，他也没得选呀。”沉沉小声“争辩”道。
再开口时，语气却莫名软化了些，只道：“你做的东西，难道你吃不得？坐下罢。”
她连着喊了几声也不见应，转念一想，老太太向来精明，见不得她这个“家丑”，也许是装睡也说不定。
稍微平复了呼吸，便又道：“罢了，你年纪还小……”
沉沉忙亡羊补牢地解释道：“他们都不——嫌弃我，沉沉不做坏事，是好人，所以人人都喜欢我……而且，我还有阿九。”
“我还有阿九，”沉沉说，“阿娘，他待我很好，我欢喜他。日后我和他，都会对阿娘很好很好。”
顾氏却只借着夜色，悄然逝去眼角泪水，温柔地轻抚她眉眼，“是呀，你是这世上最漂亮、最珍贵的明珠，若是叫旁人发现了，来同阿娘抢怎么办？八年来，阿娘日日都害怕，日日都害怕呀……那时，阿娘竟只能眼睁睁看你去了上京……”
小姑娘每日按着顾氏嘱托，给老太太做上几样养身开胃的小菜，再配上不同花样的药粥，便蹦蹦跳跳“功成身退”。
沉沉闻言一怔。
她与顾氏因为那谢家女的事日日争执不休，早已离了心，儿子又久在外头经商，照顾不得家里……
“他们都不……”
“放肆！放肆！”萧老太太却怒喝道，“谁不是这么过来的？！我从前做媳妇的时候，难道不是伏小做低，事事忍让？！”
“我阿蝉是整个江都城里最贤淑聪慧的女儿家，还不是受了那么多苦……凭什么别人家的女儿就能在夫家享福？凭什么？！”
“若是我，我一定不这么想。”沉沉却倏然抬头，两眼直直盯着她，轻声道，“阿蝉姑姑受苦，不是我娘亲害的，你做媳妇时受苦，也不是我娘亲的错。可她明知你有意苛待她，还事事以你为先——如果是我，我是你，祖母。我只会觉得，若是从我开始，对
“芳娘，”许久，顾氏却又扳正她的肩膀，低声而郑重其事地问道，“若是娘亲现在同你说，断了这份不该有的念头，从此安心在江都城做从前的你，你愿不愿意？”
顾氏满头大汗，双手不住挥舞，嘴里一个劲喊着她的名字。她抱住母亲，也拼命安慰，说：“沉沉在这、沉沉在这。”
夜鸟似被惊动，振翅而去，
沉沉想着人毕竟是长辈，只好坐下，陪她喝了碗粥。
萧老太太那边，便没这般好事了。
“傻孩子，”顾氏却听得失笑，嘶声说，“哪有当娘的让孩子替自己受苦的？”
许久，却低低道：“你也有女儿，”她说，“可你对我阿娘一点也不好。她生了病，也不忘担心你，让我来探望你。你却从始至终没提过她一句。”
他们都不喜欢我，说我是野种。
傲气了半辈子的老妇人，这时才明白过来：她的体面也好，养尊处优也罢，其实，都是家里那位真正当家的给的。
可真要说起赶人走，便又一个比一个哭得厉害，跪在她床边、哭着求她可怜一家老小，容她们在府上吃得一餐饱饭。
可沉沉是她，芳娘也是她，又有什么区别。
反而是某日，听老太太在桌上不经意地提起：“我从前亦有个孝顺女儿。”
沉沉更用力地抱紧了顾氏，小声道：“阿娘，沉沉想替你生病。”
小姑娘声音利落干脆：“如今都什么时候了？为何还不备午膳，祖母本就生了病，正是需要调养身体的时候，你们倒好，闲得自在，坐在这便不动了？”
她本就打着清静礼佛的名义住的远，每日等着顾氏来跟前伺候，如今，顾氏不来了，这屋子却简直如荒废一般冷冷清清。
只好略微提高声音道：“祖母，阿娘恐家中仆妇躲懒，伺候不周，特地叫我前来探望。外头煮了药粥，也备了几样小菜，问过阿娘、想是合祖母口味的……我这便走了，不打扰祖母安寝。”
顾氏日日做噩梦，她放心不下，有时连觉也不敢睡，半夜都陪在床边。
在这之前，哪怕她已看出来顾氏对魏弃的不喜，看出来顾氏的忌讳与回避，可顾氏从没有阻止过她与魏弃在一起。
迷迷瞪瞪间，却听到外头似争吵起来。
“坐下一同吃些。”老妇人硬邦邦道。
几乎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顾氏却只摇头叹息：“芳娘，他的身份，终究不是我等可以攀附。”
她好似忘了沉沉还坐在旁边，兀自地陷入久远回忆，面上表情时而怀念，时而忿忿。
沉沉日日衣不解带地照料顾氏，熬药喂药、伺候穿衣散步，大事小事，都不曾假手于人。
沉沉听得笑：“其实才不会有人抢，我在上京时，没人要我，他们都不——”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顾氏问她，愿不愿意离开魏弃。
“阿蝉，她自幼性子娴淑柔顺，这江都城里，认识她的，没有不夸她的，都说娶了她、得是多大的福气，相夫教子，宜室宜家……可后来……后来，她却非要嫁给一个来路不明的燕人。”
] “若是有得选，也许他更想做阿殷，做方大哥他们那样自由自在的人呢……只是，从来由不得他选罢了。总是这样的，人人都推着他往前，好像他不会痛，不会受伤那样。”
“……”
沉沉抿唇不语。
“可是，你见你女儿在婆家受苦的时候却不这么说，”沉沉说，“我阿娘，从前也是家中捧在掌中呵护的女儿，不是生下来便为伺候你的。”
沉沉没有问，所谓的“故人”到底是谁。
沉沉明白，所以泪流满面。
沉沉领着仆妇们备好午膳，走进屋中。
这些话，她从没跟顾氏说起过，她从前描述在谢家的生活时，只说大伯父疼爱她，大伯母宽容体己，堂姐与她情同姊妹。
“阿娘，又在乱想。”
沉沉紧抱着顾氏，如少时一般，把脑袋埋进母亲怀里。
想到自己日后的处境，这老妇人不由地悲从中来，把仆妇赶出屋去，掩面泣了一场，哭累了，方才和衣睡去。
萧老太太仍是背着身不答。
萧老太太只以为她被自己说动，又见这小女娘低垂下头，模样可亲可怜，竟也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话落，两人皆沉默片刻。
沉沉听得默然。
“我……？”沉沉有些迟疑。
萧老太太被她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末了，冷声哼道：“这本就是她该做的！”
没成想，十日后，这“哑巴”老太却主动叫住了她。
心说你看见我，还能吃得下么，我看着你吃，我胃口也不好呀。
“……”
“发现？”沉沉有些茫然地抬头。
从前她病了，有顾氏这个好媳妇事事顺着她、依着她、揣度她的心意，如今，顾氏也病了，她身边就只剩下几个跟了几十年的碎嘴子老奴。
一听见顾氏嘴里喊：“沉沉、沉沉。”她便急忙凑上前去。
沉沉却并不生气，老实说，反倒觉得她不说话还好些——至少听不到那些刁钻刻薄挑刺的话，反而更乐得自在。
可说完，她的呼吸却仍止不住地颤抖：是了，毕竟，谁不怕死呢？
可凑上前看了半天，才发现母亲双眼紧闭，显然是在梦里。
顾氏听得一愣，回过神来，沉默无言中，紧拥着她的手臂却忽的收紧。
之后连着几日，概都如此。
“届时，便是天子之威，娘亲也愿意拿命来抵偿，换你自由。”顾氏说。
回去同顾氏说起此事，顾氏沉默片刻，却只摇头叹息：“人老，便会变，心也软了。大概是见着你，想起故人……便由她去吧。”
那是天子，是一国之主，是万民之父，他要杀人，只在一念之间。顾氏不止是谢沉沉的母亲，还是萧殷、萧婉的生母，是萧家的主母，她要说出这句话，已是做了最艰难也最大不韪的决定。
不让我吃饱饭，欺侮我，连最下等的仆妇，都视我为无物。
沉沉刚被城中那些好心姑娘们养出来的几两肉，又在连日不辞辛劳地侍候顾氏过后，全还了回去，甚至比回来江都城时更瘦了些。
声色何其坚定。
窗外风过叶动，树影翩跹。
老妇人说到这里，忽便湿了眼眶：“离家千里，身无依仗啊！几年才有一次信来，那燕妇如何欺她，婆母凌虐、仆妇冷待，我的阿蝉，她受了多少苦！后来，竟是连通信亦断了，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连是否尚在人世……也全不知晓。”
说起魏弃，她的语气里终于多出几分真挚的甜蜜之意。
“沉沉……”顾氏睁开眼睛。
“娘亲只希望你百岁无忧，长安长乐，”顾氏的声音里，忽带了几丝哽咽，“人人都有她的命，由不得选，可若是真的能选，娘亲愿意拿自己的命换给你，为你添福添寿，让你这一生都不被人……发现……”
于黑夜中静窥她的眉眼，许久，却只怅然叹息一声，低声唤她：“芳娘……芳娘啊。”
喊不动就算了，喊得动的那两个，做起事来也磨磨蹭蹭。
却仍是哽咽着，摇头道：“我不愿意。阿娘，我既不愿意抛下他，也不愿意你拿命来换我。我便是死了，也绝不连累你，不连累阿殷，不连累这萧府上下任何一个人。”
对，阿九。
四下环顾，却见老太太背身向里躺着。
“……”
“我与阿九一起，生死都在一处，”她说，“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不牵累任何人。”
老妇人闻言，横她一眼。
“怎么？”
“可是，可是生来要做什么人，他也没得选呀。”沉沉小声“争辩”道。
再开口时，语气却莫名软化了些，只道：“你做的东西，难道你吃不得？坐下罢。”
她连着喊了几声也不见应，转念一想，老太太向来精明，见不得她这个“家丑”，也许是装睡也说不定。
稍微平复了呼吸，便又道：“罢了，你年纪还小……”
沉沉忙亡羊补牢地解释道：“他们都不——嫌弃我，沉沉不做坏事，是好人，所以人人都喜欢我……而且，我还有阿九。”
“我还有阿九，”沉沉说，“阿娘，他待我很好，我欢喜他。日后我和他，都会对阿娘很好很好。”
顾氏却只借着夜色，悄然逝去眼角泪水，温柔地轻抚她眉眼，“是呀，你是这世上最漂亮、最珍贵的明珠，若是叫旁人发现了，来同阿娘抢怎么办？八年来，阿娘日日都害怕，日日都害怕呀……那时，阿娘竟只能眼睁睁看你去了上京……”
小姑娘每日按着顾氏嘱托，给老太太做上几样养身开胃的小菜，再配上不同花样的药粥，便蹦蹦跳跳“功成身退”。
沉沉闻言一怔。
她与顾氏因为那谢家女的事日日争执不休，早已离了心，儿子又久在外头经商，照顾不得家里……
“他们都不……”
“放肆！放肆！”萧老太太却怒喝道，“谁不是这么过来的？！我从前做媳妇的时候，难道不是伏小做低，事事忍让？！”
“我阿蝉是整个江都城里最贤淑聪慧的女儿家，还不是受了那么多苦……凭什么别人家的女儿就能在夫家享福？凭什么？！”
“若是我，我一定不这么想。”沉沉却倏然抬头，两眼直直盯着她，轻声道，“阿蝉姑姑受苦，不是我娘亲害的，你做媳妇时受苦，也不是我娘亲的错。可她明知你有意苛待她，还事事以你为先——如果是我，我是你，祖母。我只会觉得，若是从我开始，对
“芳娘，”许久，顾氏却又扳正她的肩膀，低声而郑重其事地问道，“若是娘亲现在同你说，断了这份不该有的念头，从此安心在江都城做从前的你，你愿不愿意？”
顾氏满头大汗，双手不住挥舞，嘴里一个劲喊着她的名字。她抱住母亲，也拼命安慰，说：“沉沉在这、沉沉在这。”
夜鸟似被惊动，振翅而去，
沉沉想着人毕竟是长辈，只好坐下，陪她喝了碗粥。
萧老太太那边，便没这般好事了。
“傻孩子，”顾氏却听得失笑，嘶声说，“哪有当娘的让孩子替自己受苦的？”
许久，却低低道：“你也有女儿，”她说，“可你对我阿娘一点也不好。她生了病，也不忘担心你，让我来探望你。你却从始至终没提过她一句。”
他们都不喜欢我，说我是野种。
傲气了半辈子的老妇人，这时才明白过来：她的体面也好，养尊处优也罢，其实，都是家里那位真正当家的给的。
可真要说起赶人走，便又一个比一个哭得厉害，跪在她床边、哭着求她可怜一家老小，容她们在府上吃得一餐饱饭。
可沉沉是她，芳娘也是她，又有什么区别。
反而是某日，听老太太在桌上不经意地提起：“我从前亦有个孝顺女儿。”
沉沉更用力地抱紧了顾氏，小声道：“阿娘，沉沉想替你生病。”
小姑娘声音利落干脆：“如今都什么时候了？为何还不备午膳，祖母本就生了病，正是需要调养身体的时候，你们倒好，闲得自在，坐在这便不动了？”
她本就打着清静礼佛的名义住的远，每日等着顾氏来跟前伺候，如今，顾氏不来了，这屋子却简直如荒废一般冷冷清清。
只好略微提高声音道：“祖母，阿娘恐家中仆妇躲懒，伺候不周，特地叫我前来探望。外头煮了药粥，也备了几样小菜，问过阿娘、想是合祖母口味的……我这便走了，不打扰祖母安寝。”
顾氏日日做噩梦，她放心不下，有时连觉也不敢睡，半夜都陪在床边。
在这之前，哪怕她已看出来顾氏对魏弃的不喜，看出来顾氏的忌讳与回避，可顾氏从没有阻止过她与魏弃在一起。
迷迷瞪瞪间，却听到外头似争吵起来。
“坐下一同吃些。”老妇人硬邦邦道。
几乎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顾氏却只摇头叹息：“芳娘，他的身份，终究不是我等可以攀附。”
她好似忘了沉沉还坐在旁边，兀自地陷入久远回忆，面上表情时而怀念，时而忿忿。
沉沉日日衣不解带地照料顾氏，熬药喂药、伺候穿衣散步，大事小事，都不曾假手于人。
沉沉听得笑：“其实才不会有人抢，我在上京时，没人要我，他们都不——”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顾氏问她，愿不愿意离开魏弃。
“阿蝉，她自幼性子娴淑柔顺，这江都城里，认识她的，没有不夸她的，都说娶了她、得是多大的福气，相夫教子，宜室宜家……可后来……后来，她却非要嫁给一个来路不明的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