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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堂镇北王的世子,就不跟我们比这个了吧。”张等晴心道富贵人的毛病也是不少,不欲掰扯太多,故作打个哈欠就转身,“夜太深了,世子,你少熬夜吧,明天不会很忙吗?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回见。”

    顾小灯颤抖道:“那怎么办?”

    张等晴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顾平瀚在这里轻易地品尝向下的新趣,顾小灯在东林苑艰难地向上靠近,人与人的追求千奇百怪,真是淮南橘,淮北枳。

    “过来。”顾平瀚语速缓慢,“民间怎么过生辰?”

    “不用担心,你义兄没有受伤,顾家给了二皇子第三个交代。”顾瑾玉扶住他,在他耳边叹息,“张等晴毕竟是伴你长大的,为顾念着你,张等晴的处置改成流放参军。”

    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张等晴气得要发飙,眼前人忽然弯腰下来。

    顾平瀚轻念得上瘾,宣泄也宣泄得压抑,抬手拂过书桌上置放毛笔的笔搁,摘了笔,嘎吱一声脆响,千金狼毫折为两截。

    “是他打了二皇子,他会武功,不是吗?”顾瑾玉附他耳边,“二皇子高鸣乾生性跋扈,心胸狭窄,贪恋美色且不分男女,或许是他先冒犯了人,你义兄不明他身份,就上前给了他教训。凭你们的江湖见闻,小揍个人不算大事,但在顾家这里,君臣有别,尊卑不可逆,你义兄一时肆意了,惹出的祸患却要整个顾家来弥补。”

    顾小灯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过去。

    *

    张等晴看着他折了一整排好笔,想着败家玩意,顾平瀚忽然伸手来,力度不大地拍打了他的脸。

    “你干什么?”

    顾小灯惶惶然地等了一个上午,晌午时,顾瑾玉回来了,他拔腿扑上去,魂魄飞了一半:“我哥呢?我哥呢?”

    结果来人却是顾平瀚的暗卫,即便到了府兵森严的西昌园,那位世子爷还是要偷偷摸摸地让他去讲故事。

    死寂片刻,顾平瀚又开口:“互换一夜,我保顾小灯一月。”

    “我们交换身份如何?”顾平瀚似醒非醒地攥着他,“云霁曾说想和我互换身份,他想我不想。可眼下,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我很想做一会等晴。顾平瀚的身份给你,你代劳一会,如何?”

    “就在方才,张等晴已经被送走了。我派出花烬跟着他,你不用担心,待他安定了,想来一定会写信寄给你。”

    顾瑾玉抚着他薄薄的肩背,耳边隐约响起了很久以前顾琰和安若仪规训他的第一要义。

    顾平瀚方才含着笑意的眼睛又变回一潭死水,冷静又沉着,说了无声的二字:“信我。”

    他试探着和顾瑾玉院子里的其他仆婢套近乎,发现这些人铁桶一样,只好悻悻作罢。牵肠挂肚地到陌生的偏房后,他想着明天早早起来去瞅小灯,继而又想到明天是顾平瀚的生辰,那厮今晚一定很忙碌,这又是在西昌园,顾平瀚肯定不会再差遣人叫他过去讲故事了。

    “‘在父王和母妃面前,恭顺和怯懦是唯一的美德’。”

    所以,放弃天真,拥抱此间吧。

    张等晴气不打一处来,他从小见惯了讨价还价,今天被杀价得最生气。

    杖毙是顾琰提的,参军是顾平瀚力求的。但顾瑾玉明白,不管有没有昨夜的事,顾琰迟早会让张等晴死,不是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易地杀掉,就是让顾小灯亲手上阵。

    张等晴嗅到房间里有淡淡的酒气,八成是世子爷今天应酬喝多了,难怪从来挺直脊背的人这会一整个瘫在椅子上。

    这就是一次简简单单的角色扮演,两人互换了位置,张等晴坐到了主位上去,顾平瀚袖手站到了桌旁,假世子爷有架有势,假小厮竟也有模有样。

    他还坐在主位上,而顾世子半跪着拥住他。

    顾小灯呆住了,眼泪止不住淌下:“是怎、怎么个冲撞?我哥他被打了吗?”

    顾小灯折腾了半晌,哭得没了力气,膝盖一软往下栽,被顾瑾玉捞起来,捞到腿上抱住哄。

    顾瑾玉把他摁回椅子上,安抚地握住他两手,像握住了两团暖和的云朵:“小灯,你听我说。”

    “就在方才。”

    张等晴:“!”

    “二皇子一要杖毙他,二要他净身入宫。”

    “参哪的军?”

    想着总算可以睡一个好觉了,他搓搓手去关窗,窗扉将掩时,一只手伸来卡住,拽了他就要出去,吓得张等晴差点爆炸,以为是神通广大的老爹仇家潜进了顾家。

    他既然一开始同意让顾小灯留在顾家,就是把顾小灯当做有用之人,有用之人需要规训调|教,尤其是沾了一身外界下贱气息的。要让顾小灯听话,先要让他无人可依,张等晴必死不可,早晚罢了。

    门窗掩上,顾平瀚睁开眼睛,平静地看向他,又是沉默寡言。

    张等晴一懵,被他弯腰抱紧了。

    “仙人板板!行行行!”

    顾小灯失魂落魄,靠着他喃喃:“能不能不要让我和我哥分开啊?我适应不了,不然让我也去参军好吗?”

    “我知道张等晴想打顾平瀚出气。”

    顾平瀚摇头,又点头,不仅死死抓着他的手,还把他往他的方向拽。

    顾小灯浑身寒颤,随即奋力起身,炮仗一样想往外跑。

    顾平瀚听他讲述,等到他讲完,淡淡地回:“我的生辰变化寥寥,年年如是。”

    和我一起溺进池子里。



    顾平瀚的院子离顾瑾玉不远,一样宽敞,也一样朴素单调,萧瑟秋月下,院落像巨型的沉香棺材。

    心跳声杂乱无章,直到书房的门忽然从外推开,心跳声便同频了。

    “你义兄是为了你啊。”顾瑾玉靠近他,轻飘飘的一句,而后感觉到了他的僵硬,“你急着融入顾家,你义兄看在眼里,为你着急啊。难得来一趟西昌园,他大抵是想抓住机会多为你打听诸事,才忍不住夜行。谁知道,就冲撞上了二皇子呢?”

    “半月。”

    顾小灯松了口气,随即泪如雨下:“一个晚上而已,怎么就这样了……我哥一定得走吗?那个二皇子真要这么过分吗?要是实在没办法,真得走,那我哥什么时候出发?我要去看他……”

    张等晴一言难尽,他不是不懂这位世子爷隐晦的逻辑,他只是觉得麻烦。

    顾平瀚总不说话,张等晴习惯了这副死人样,拱了拱手先客套地祝贺:“祝世子明天生辰快乐,下个月秋考顺利,一鸣惊人。”

    “傻瓜。”顾瑾玉真心实意地唤他,“自然是我们顾家的军。只是他得罪了二皇子,我们需得把他送到远一点的地方去。”

    顾平瀚很认真地听,又问:“你和小灯怎么过生辰?”

    八月初三夜,张等晴被安排去了离顾小灯颇远的偏房里,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生怕顾瑾玉怎么欺哄他弟。m.bofanwenx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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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等晴的脑海里真出现了爆炸声响,火冒三丈要张口,又被顾平瀚捂住了。

    顾瑾玉单手就捞住了他的腰身,从后环住安慰他:“好了,好了,没关系的,义兄走了,但是这里还有你的亲手足不是吗?别难过,小灯,你还有我。”

    顾小灯哭了许久才缓了过来,抱着他问:“我应该怎么做?”

    “你有病啊?”

    张等晴服了他的好奇瘾,过去挑拣着说。

    “张等晴。”

    现在他哄起他来堪称得心应手:“中元节那天,你不是还要我帮你怎么学功课,怎么尽快适应顾家吗?待你学有所成,表现好了,到时求告父王让张等晴悄悄回来,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顾瑾玉顺顺他脊背,心情很舒畅,语气很伤感:“父王他们怎会让你去,你可是他们失而复得的亲生子。至于张等晴,参军于他未必不是好事,你不愿他离开,难道希望他一直做个小厮吗?你义兄本就会武功,来日能建功立业也不可知。”

    顾小灯止住了碎碎念,茫然地看向顾瑾玉。

    他神色故作为难,把半真半假的谎言兜开,罩在顾小灯身上:“你还记得我昨晚和你说,有皇家贵客宿在我们府上么?你义兄昨夜私自出去,不小心冲撞到闲逛的二皇子……”

    现在是便宜了张等晴,亏折了顾平瀚,愈发合顾瑾玉心意。

    胳膊骤然被攥住了,张等晴懵了一下,本能反手用武力想甩开,结果被攥得更紧,一转头,刚才还瘫在椅子上的顾平瀚起了身,莫名其妙地擒住了他。

    张等晴:“太抠了,怎么着也得一年吧?”

    “……我不知道。”顾平瀚垂眼看自己攥着张等晴的手,自己也困惑,“我只是感觉,不太想让你走。”

    镇北王顾琰走了进来。

    张等晴心情好了点:“怎么过的都有,每年都不重复。”

    “你丫还杀价?”

    “一旬。”

    “但顾平瀚只想抱一抱张等晴。”

    “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小灯挣着手摇头:“他不是冒失人,大晚上怎么会乱跑!”

    顾平瀚眉眼逐渐舒展,轻声学粗话:“仙人板板。”

    张等晴被请进一间书房,顾平瀚正坐在主位上,闭着眼睛仰靠在椅子上,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单纯在闭目养神。即便假寐,他也依旧是冷冰冰的,一张喜怒不形于色的标准答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张等晴觉得他浑身上下每一根头发丝都写满了疲惫。

    祝弥悄无声息地跟在身后,进门看了一眼,便扑通跪在顾琰脚下:“王爷恕罪,是小人看管不力,才让外人伺机引诱世子,请王爷重罚小人!”

    张等晴服了,偏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臭着个脸屈服,被暗卫背着迅速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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