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亡国之日02 哥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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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险些吓到她的这对异色瞳依旧冒着幽微的光，并且几不可见地闪烁着。

    安戈涅对此视而不见，继续靠近，朝着他抬起写有讯息的投影界面：

    她贴在门边静止，狭小空间另一头的那个人也一动不动。

    与此同时，她的双眼逐渐适应了身周的黑暗。为了表达她没有敌意，她回避直视对方，转而看向周围的环境。

    而她所嫌恶的第二性别本能也可以成为武器。

    这很糟糕。对任何一个ga来说，与alpha在狭小的密闭空间中相处都绝对不是好主意。但是……安戈涅的唇角微微地翘了起来。

    安戈涅假装没察觉，强忍住双手抱胸的冲动，迫使自己表现得自信而略带警惕。身体语言会泄露弱点，不能让对方太戒备，但也不能让他小觑她，她默默回想接受过的教导。

    现在你要怎么办？

    为了防止外面的alpha察觉杂物间有人，他显然服用了药物减轻信息素分泌。然而一旦靠近，哪怕再淡，这“气味”传达的信息也极度明确：

    之前只顾着留意外面的情况，安戈涅到现在才意识到他们离得有多近：

    他也在观察她。

    安戈涅紧紧咬住嘴唇，防止自己发出惊叫。m.kaiyiwenxue.com

    ——我是个ga.

    而就在毯子下，她背靠着青年坐在地上，一回头间她的发丝就擦过他的脖颈。

    投影的冷蓝色微光照亮了他的脸庞，于是安戈涅也第一次看清了他的长相：红发，轮廓分明的脸孔，攻击性写在脸上，让人甚至想不到要用英俊这样的词语去形容他。最引人注目的是不像人类的异色瞳，左侧冰蓝，右侧澄黄。

    沿着飞船走廊行进的脚步声更近了。

    外面的动静又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叛军重点盘查了两次，才终于放弃。引擎终于发出轰鸣，地面随之微微震颤。

    兽眼般在黑暗中发光也好，与他对视时蹿上脊背的非人恐惧感也罢，尽皆来源于此。

    杂物间的拉门嚯地拉开，一个黑制服的士兵警惕地在门边等待片刻，才示意同伴用红外热成像仪扫描内部状况。

    安戈涅立刻察觉了异常：杂物间里正好两人，这个人太镇定了。不对，并不是正好两人！她带着路伽那枚光脑上了栈桥，刷了两次票，以致叛军发现了两人次的差错。

    从他悠闲看戏的态度可以揣测，他有自信躲过叛军的进一步搜查。

    “谢谢你。”她一边道谢，一边活动僵硬的关节，默默地往前挪。

    那里腺体的位置用医用胶布贴住。但再昂贵的器具也无法完全覆盖信息素散逸，只需要她的指尖动一动，就足够让专注的alpha接收到无色无形的讯息。

    安戈涅便状似不经意地看了另一位乘客一眼。

    叛军成员又谨慎地照了照杂物间天花板，确认没有人躲藏在上方。

    恨意与不甘是一把冰冷的利刃，刺穿费洛蒙分泌塑造出的假象，提醒她自己是谁，又为何在此时此地的境遇。

    于是，安戈涅任由身体做出ga与陌生alpha接触时会有的反应。她抬起微微发热的脸，看着对方，露出泫然欲泣的无助表情。

    周围一片漆黑，门缝漏入的那一线光无法企及他们身侧。

    但是没关系，她知道那只漂亮的电子义眼会在黑暗中，忠实地、清晰地捕捉到她所有惹人怜爱的细微表情，包括她无声吐出词句时的口型：

    ※

    只有精密的机械才能做出这种反应。

    她本来就濒临绝境，这样反而好极了。

    只是手依然没有松开。

    一方厚实的织物覆盖住两个人的身形，在本就狭窄的房间中分割出更小的密闭空间。这神奇的毯子甚至能阻隔热成像镜头的窥探。

    两个人不约而同怔了怔。

    安戈涅重新将注意力转到杂物间外。扫描身份芯片的电子音渐次归于沉寂，她屏住呼吸，暗暗祈祷叛军会就此离船。

    安戈涅握成拳的五指张开又合拢，不动声色地释放紧张的情绪：看来这人也想躲过身份检查，那就没事。彼此处境相似，闹出动静来对谁都没好处。

    安戈涅的注意力很快从对方的外貌上移开：混合着金属气息的辛辣薄荷味兜头笼罩了她。她本能地要后退，硬生生忍住。

    在人群骚动起来之前，她利落地接上结论：“还有两个人藏在这艘船上。因此我们不得不开始更严密的搜查。”

    青年的右眼眶里，是一枚以假乱真的电子义眼。

    指尖在虚空中轻叩，安戈涅键入了新一行文字：

    她的直系亲属里还活着的，一个是被羁押的前王国君主，另一个是断绝联系多年的母亲。还有几个beta和ga异母兄弟姐妹逃得早，不

    心脏仿佛就在耳畔，跳动声重重敲击着她的鼓膜，急促地计数到十。

    他们已经靠得很近，近到安戈涅甚至能看清对方黄色虹膜包裹的瞳孔是怎样扩张的。眼珠正中漆黑的孔洞展开又收缩，细微生理变化的步调均匀到极致，未经改造的人类无法展露这样规整到诡异的体征。

    拉门重重关上，黑暗重新降临。

    确定飞船已经进入平稳航行状态，安戈涅回头看向红发alpha，低声问：“可以出去了吗？”

    叛军将官和手下低声交谈了几句，那位嗓音亲切的女性成员再次开口：“我们核对了刚才扫描过的芯片数和通过闸口登船的人数，很遗憾，数字并不一致。”

    只要撑过起飞前这一段时间就好。至于这陌生人是谁，为什么会事先做好准备藏在这里，安戈涅不打算探究。

    对方动作更快，在她迈步的那刻手一撑地站起，同时压低上半身，进入战斗态势。

    ——帮帮我。

    喇叭中传来的并非事先准备好的电子音广播，而是领航员亲自带来的通报。她的声音略微颤抖，就像刚刚逃离了一场浩劫。

    短短几句话内，她隐去的事很多：

    对方依然没有动。

    “是！”

    安戈涅关掉投影，抬手拨了一下垂落颈后的头发。

    信息素对他有效果，但他维持了危机感和理性。很好，她不用担心会做过头导致对方失控然后露馅了。

    安戈涅依旧不敢动弹。直到搜查完这条走廊的士兵原路返回，脚步声远去，她才轻轻舒了口气。

    登船的士兵分散成了几组，其中一组皮靴擦地的脚步声正急速朝着这里靠近。

    安戈涅下意识抬首，看向另外那名藏匿者。

    安戈涅忽然回头，青年呼吸微滞，僵持几秒，才没好气地把毯子一掀：“可以了。”

    杂物间本应逼仄，却意外地丝毫不显局促——民用飞船常备的保洁和防灾用具摆放的位置都恰到好处，可供人自由进出，就好像有人事先来清理过。

    他的口吻还算缓和，却渗出危险的意味。

    青年的动作一顿。

    “警戒解除，下一个！”

    是个青年男性，瞳仁散逸的微光不足以照亮五官，脸完全看不清楚，只判断得出发色颇为明亮。他靠墙坐着，单膝曲起，另一条腿伸直，姿态散漫，整个人却透出蓄势待发的危险气息。

    对方没有沉溺于信息素的刺激。在真正将安戈涅揽进怀里前，他突兀地将她推开了。

    换句话说……闸口根本没有把这个人算进乘客总数。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混上了这艘船！

    如果能躲过叛军的搜查，等客船一离港，她立刻就会从这人眼前消失，另外找个隐蔽的角落混过剩下的旅程。

    虽然长了张桀骜不驯的脸，还长了一头火焰般嚣张的头发，这家伙说不定是个讲文明礼貌、比较好相处的alpha？

    对方倒没阻止她，等到她差不多挪到了杂物间的另一头，他才冷不防来了句：“所以，你要怎么答谢我？”

    安戈涅心头一跳。她垂下视线：“安全起见，我名下的资金没有和身上的光脑链接起来。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只要能和家人接触，他们会替我送上丰厚的谢礼。其他的条件，也可以和他们谈。”

    如果有生物藏匿在里面，立刻就会暴露。

    红发alpha的瞳仁因为惊愕骤张。

    “各位乘客，本航班即将离港。”

    安戈涅原本已经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然而让她意外的是，这个alpha表现得非常老实，手没有乱放，与她的后背留出了些微距离，双膝双脚也分得很开，明显在尽一切可能避免碰到她。

    ——你有躲过搜查的方法。我请求你的帮助。

    安戈涅一瞬间做出了决定。她抬腕唤醒光脑终端，在全息投影出的界面上快速键入。而后，她直接向那个神秘青年靠近。

    听到外面的语声，那人微微偏了一下头，似乎有些惊讶。但分神也只有瞬息，他随即毫不掩饰地盯住她，无声质询的姿态明确地带着调侃的意味：

    投影上映出清洁用品和应急器具的轮廓，从一个角落到另一个，无论哪里都没有昭示着生物体存在的色块。

    今日首都星的最后一班客船终于启程。

    安戈涅的鼻尖几乎贴在对方的胸膛上，存在感强烈的薄荷气味紧紧包裹着她。她即便对信息素较为钝感，也有那么片刻头晕目眩。但她很快维持住了理智。

    “已经拿到了飞船平面图，立刻开始排摸。”

    眼前的是个alpha.

    安戈涅闻不到自己的信息素味道，但据身边的人说，那是一种与铃兰花接近的香气。

    下一秒，她的手臂一紧。红发的alpha下意识抓住她，五指收拢，用力地、提防她逃走一般扣住，将她拉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