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潮热雨季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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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只是我单方面的。你并不记得我，”漫长到不自然的停顿中，西格笼罩她的注视变得难以形容，他站直了，吐出她的名字，清晰又刻意，如同咬牙切齿地咀嚼过每个音节，“安戈涅。”

    安戈涅张了张口，撇除了一个又一个到嘴边的问题，最后遵循直觉：

    “殿下。”

    她的脸色苍白，双眼因为情绪波动还发着亮。西格眉宇间疑问之色愈发浓重，但他没立刻探究，反而冷然问：“艾兰因对你做了什么？”

    首都星防线不攻自破的前夕，在侯爵府邸的书房窗前，也是以同样的温存语气，艾兰因坦白他已经向叛军伸出橄榄枝，而后给她出了个选择题：

    王宫占地面积够大，平日里她与王族中人只在重大场合碰面，生态系统维护时却因为同在行宫，免不了有更多推脱不掉的社交场面。

    他到底想干什么？！关键时刻背叛还不够，下一步是把她卖给新的合作伙伴？撮合她和西格，向他透她的底，甚至提供讨她欢心的建议……

    这不合规矩，但还是首相的时候，艾兰因对国王都很少行正式礼。

    安戈涅只能当这些人形屏障不存在，从他们的缝隙里打量着近旁的景色。行宫外围的猎场比真正的居住区大得多，从下车的地

    忧郁的、梦幻的蓝色绣球花。

    所以，最优解是真诚直接。或者说，表现得真诚直接。

    而且西格和提温不一样，只要她直率地发问，他很可能就会给出答案。

    西格嚯地起身，

    安戈涅呼吸一滞。

    “但是都快谢了。”少女安戈涅低语。

    西格清晰可闻地深呼吸，生硬地改口：“我的意思是，不是今天，之后我还有安排。我……需要一点时间整理思路。”

    安戈涅深呼吸，向西格勉强弯唇：“抱歉，走神了。我刚刚想说的其实是……我最喜欢的花就是绣球花，谢谢你费心准备。”

    很多时候，安戈涅是整个派对上唯一拥有王族头衔的未婚ga，想早退溜走都难。她对alpha这个群体的坏印象一大半来自那类场合。

    他好像恨不得钻进她的皮肤下寻找他熟悉的蛛丝马迹。但是此时此刻，终究一无所获。

    连呼吸声都明显的寂静宫殿中，靠近的脚步声分外清晰。

    安戈涅纵然受封，在许多人眼里依然是好拿捏的私生子，她的姻亲关系则有巨大的牟利空间，也可以成为一把挑拨离间的好刀。

    刚才alpha始终有意收敛的信息素逐渐显山露水，以西格为中心，随时会掀起雪松与琥珀交缠的狂风骤雨，而那前奏足以令近旁的ga接受到讯息，便本能地想要臣服。

    垂顺的银色长发随步伐微微摇晃，修长的白色身影突入她的视野，令她的瞳孔因怒意不受控地扩张。

    “你是怎么——”

    忧郁又梦幻、接近溃散的蓝色绣球花，还有艾兰因。那就是她在圣心王宫最初的记忆。

    有一年绵密的雨丝如幕，敲打着他们头顶的伞布，窸窸窣窣。艾兰因推着她前进，语调平稳又轻柔：“还记得吗？这是您最喜欢的花。”

    她加入王室“大家庭”

    晚，却是唯一一个尚未婚配的ga.她母亲与父亲有过短暂的婚姻，但由于种种原因，包括王国与共和国的法制不同，这段关系并未获得认可。

    他知道什么她不知道的，还是与此相反？

    而她也得到了答案。

    “我和你，之前见过面吗？”

    圣心王宫西侧有一条僻静的小径。到了花季，水汽晕染的绣球花便会淹没石板路面。

    仿佛这个人再高傲、对一切再漫不经心，在她面前时，他的眼里也只看得见她。

    安戈涅换了个坐姿，压抑住烦躁。

    强烈到凶恶的热意如电流，顺着她的脊椎上窜，足以将脑髓都融化。她艰难地将浑身重量压在椅子靠背上，紧紧抓着两侧扶手。好像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脱力地滑到地上。

    话语戛然而止。

    安戈涅立刻回头。

    “和其他人一起逃走，或者和我留在这里。”！

    他们看着王权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倾溃，看着象征反抗军舰队的蓝色光点包围，而后终于彻底覆盖首都星。

    而现在，不论是放肆的欢笑，还是密谋的交头接耳，用他们的一举一动塞满这座建筑物的人大都不在了。

    “见过。”西格突然作答。

    安戈涅就站在空阔的旋转楼梯前，让脑海彻底放空。

    啪。

    “我需要解释。”

    “老师，明年你也会在这里吗？”这么问的时候，她没有回头。她忘了为什么没有。

    安戈涅一噎。

    方没走多久，绿树环合间便隐约现出一座有些历史的米白色宅邸。

    他确实认识她。

    因此，安戈涅一进宫就小心地与亲族们保持不咸不淡的距离，后来干脆找了个由头，彻底淡出了他们的圈子。

    他死死盯着她，瞳孔急剧扩张又收缩，唇瓣数度翕动，却始终没发出声音。

    西格僵住。

    投影骤然熄灭。西格的手指从开关面板上挪开，闭上了眼睛。

    她机械地转动视线，从一团绽放的绣球花挪到另一团，表情变得空洞。

    可她更应该担心的，是这雪松风暴是否会失控，将她彻底裹挟碾碎。

    护送她的黑制服们得到信号，略微散开，围着她移动起来。

    绕过圆桌到了她面前。安戈涅本能地向后瑟缩，

    安戈涅浑身颤栗。

    西格已经背过身去，低沉的语声带刺：“同感。”

    雨声填满的一拍停顿，而后是温柔的应答：“当然。明年我也会陪着您。”

    安戈涅暂时不打算示弱博得对方的好感。都费了那么大工夫把她弄回来，西格不可能放她离开。更何况他对她释放了明确的领地意识，让他误以为她会心甘情愿地当他的所有物就糟了。

    而后她在他脸上看到了悟，以及更多更深重的困惑与愤怒。纷乱的情绪比舷窗外的光影更快交替，安戈涅来不及一一辨认，唯一确信的是西格明白了关键的事实。

    西格因为她的说法皱眉，但还是认真地看着她：“你想知道什么？”

    ※

    而西格需要做的，只是弯身向她靠近。

    完全就是艾兰因做得出来的事。

    路伽身份不够格，每次都只能和其他ga一起留在宫里。

    尤其是墙壁，空荡荡的，不太对劲。

    这样下去不行。

    “抱歉，我不想谈论他。”

    西格没有追问，但神色变得有些危险。

    “右侧有两间休息室，你随便使用。”

    安戈涅差点冷笑出声。

    黑发黑衣的指挥官环顾四周，宛如第一次造访这里。他的视线最后凝固在墙面上的空域图投影。实时更新的红蓝光点和色块闪烁变动着，显示当前反抗军与王国残部的交战情况。

    没等她答应，他已经迈步向里走，背影有些仓皇，却又突然止步补了一句：

    心念已定，安戈涅突入正题：“谢谢你愿意照顾我的情绪。我能感觉到……也愿意相信，你对我确实没有恶意。但我更希望你能坦诚。我感觉得到你有很多想问我的，我也一样。”

    他依然这么叫她。

    原首相艾兰因仪态一如既往优雅迷人。他面带微笑，缓步踱到她面前，低头致意。

    安戈涅独自站在正厅的螺旋台阶前，首次感觉到行宫的庞大。

    他与心腹们就是在这间舱室里，几乎不眠不休地围着沙盘拟定策略、下达指令。

    每个糟糕的派对结束后，安戈涅都要和他隔空说一整晚的话。通讯那头少年温柔又耐心的轻声细语是维护季为数不多闪光的时刻。

    她回忆了一下，发现是挂满楼梯墙面的肖像都不见了。那些相框失踪没什么好意外，原本装饰框裱起来的都是圣心联合王室历代的大人物。

    “西格……”她低声唤他的名字。

    黑发青年木然眨了一下眼睛。他的表情逐渐恢复到无懈可击，深眸中最后也只剩下纯粹的、令她感到寒冷的审视。

    如此低头的时候，他含笑的雾灰色眼眸会映出安戈涅的剪影。她曾经很迷恋他这个小动作，因为他垂眸看来时泼洒的风情，也因为他这么做的时候，她总会产生错觉：

    在他们的目光完全对上前，安戈涅条件反射地往别处看。然后她就看到了他臂弯中的花束：

    被黑制服的护卫们簇拥着下了车，安戈涅立刻闻到空气中的草叶味。她用力呼吸，让新鲜的微风带走胸口积蓄的憋闷和困惑。

    里间舱门在西格入内后便自动上锁。

    她和西格好像并不在一个频道，他们到现在的对话根本没有真正成立，没有你来我往，只是一次次与彼此关心的重点错过，甚至让对方惊愕不已。

    行宫环境优美，比王宫更为幽静，安戈涅却没留下什么美好回忆。王室内部势力盘根错节，缺乏靠山的成员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当枪使。

    即便圣心联合王室名义上还存在着，它的光荣历史却已经开始退场了。

    “是很遗憾，今年已经接近花季尾声，但明年，殿下您就不会错过满开的盛景了。”

    直至身后传来响动。

    “安戈涅，你有两个选项。

    那就是行宫。

    “情况正常，可以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