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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几个人住的工棚?赵向晚没有住过,不过她曾经在报纸上见过一篇新闻,新闻里用悲悯的文字报道了八十年代末深市打工妹的恶劣生存环境,照片上几十个人拿着脸盆,在水龙头下面排队洗脸洗头,那画面到现在都让赵向晚心酸。

    重案组的人同时发出一声“哦——”

    警服笔挺,衬得她更加英气勃勃。

    【警察怎么连冯银珠的事情都知道了?那她们是不是把玫瑰姐也抓住了?】

    高广强瞪了刘良驹一眼:“我快退休的人了,你和我比?我像你这个年龄, 熬一一夜洗把脸一样干活。”

    ——警察不会枪毙她吧?她不会死吧?

    缪春燕道:“我长得漂亮,厂里追我的人不少,可是我一个都看不上。嫁给这样打工仔,还不是一样要穷一辈子?然后,我在一个姐妹的介绍下,离开厂子,去发廊洗头。赚钱是多了,可是开销也慢慢增加,赚钱的速度永远改不上花钱的速度。”

    缪春燕死死盯着照片。

    赵向晚的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点。

    高广强示意赵向晚开始。

    随着“嗒!”地一声轻响,赵向晚问了一个问题:“银珠是谁?”

    说到“抗拒从严”时,赵向晚的音量增大。她那清亮的声音在审讯室里回响,给缪春燕极大的精神压力。

    重案组所有人都来了精神:“冰山一角?除了杀人案还能有什么更狠的?”

    今天,赵向晚只想探寻“猪仔、小刀、女尸”的真相。

    高广强说:“还是年轻好啊,睡五个小时就恢复了。”

    审审就知道了?

    高广强与刘良驹打着呵欠, 羡慕地看着才几个小时就恢复精神的赵向晚。

    因此当缪春燕被带进审讯室时,戴上了锃亮的银手铐。

    但是,那种害怕,只是因为朝夕相处的姐妹就这样在自己面前咽气,死状凄惨。死的人不是自己,死亡没有落在自己头上,缪春燕当时只想躲开,只想回避。

    赵向晚打断她的话:“你想清楚了再回答,不要编故事!”

    黄玫瑰最狡猾,必须从她带出来的小喽啰入手,个个击破之后, 再来集中火力进攻她。

    赵向晚道:“后来,便不容易满足了吧?”

    因为发现女尸,缪春燕身上的案件升了级。

    赵向晚问:“不满足,然后呢?”

    赵向晚胸有成竹:“从缪春燕开始吧。”

    祝康霍地站起:“说吧, 从谁开始?”正好多观摩几次赵向晚的审讯手段, 说不定下一个看穿罪犯伪装的人就是他。

    有谁能像赵向晚一样, 只要和嫌疑犯打过照面,就能知道他心中所想,迅速探寻到真相?

    赵向晚放缓了语气:“我们第一个审的人,是你。知道为什么吗

    赵向晚目光冰冷:“看到了吗?她是谁?”

    “先在县城当了两年小保姆,后来跟着我们村其他女孩一起南下到深市打工。一开始在电子厂当工人,可是当工人苦啊。南方太热,厂房里像蒸笼一样,每天下班之后回到十几个人住的工棚,想换身衣服,可是连个洗头洗澡的地方都没有。警察同志,你没有吃过那种苦吧?”

    赵向晚没有回答缪春燕的问题,继续询问:“你南下找工了几年?”

    白墙、铁栅栏、铁椅、手铐、橄榄绿制服……这种氛围让缪春燕紧张到小腿抽搐,她坐下来之后,看着坐在对面的警察,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缪春燕被她声音里的冰冷吓住,下意识地否认:“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想,什么时候遇到的玫瑰姐。”

    赵向晚继续问:“然后,你遇到了黄玫瑰?”

    深市是改革开放的排头兵,从一个小渔村发展到现在的大都市,凝聚着成千上万打工者的心血与汗水。

    她拼命握紧双手,努力控制着这份哆嗦,却发现完全是徒劳。

    缪春燕不自觉地跟随着赵向晚的节奏,点了点头:“是啊,深市有钱人多,厂里两个星期休一天假,我和姐妹们出去逛街的时候,看到那些有钱人穿得好、吃得好,有见识,慢慢就不那么满足。你说,都是爹生妈养的,为什么有些人一生下来就穿金戴银,而我却要在厂里打工,供养我的弟弟妹妹们呢?”

    市局审讯室也升了级,中央装上了铁栅栏,将嫌疑人与办案警察隔离开来,更显严肃。

    赵向晚点点头:“或许, 这只是冰山一角。”

    缪春燕的脑子飞速地将与黄玫瑰相识的过程过了一遍,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她要做的是这个工作。

    这一声“嗒!”的声响,落在缪春燕耳朵里,有一种特别的警告意味。她紧张地抬起眼睛,看着赵向晚:“警察同志,我,我想一想。”

    在座的哪一个没有与狡猾的罪犯斗智斗勇过?谁不知道审讯的艰难?

    高广强拍了拍他的肩膀:“婚姻就是这样, 不仅娶了这个人, 还娶了她背后的所有社会关系。明玉的大姐夫意外身亡,还涉及到刑事案件,处理起来肯定复杂。明玉怀着孕, 你得多多关心她, 别让她太累了。”

    缪春燕心一颤:我还没说话呢,你就知道我准备编故事了?

    赵向晚问他:“怎么样?”

    【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永远也不能说。这个警察一步一步地诱我说出过去的事情,到底有什么打算?】

    和重案组其他同事一样,审讯时赵向晚穿上了制服。

    “初中毕业。”

    “哪一年初中毕业?”

    现在,看着这张照片,在赵向晚的目光逼视之下,缪春燕终于感觉到死亡的阴影笼罩到了她的身上。

    审讯室很安静,只有做笔录的祝康在“沙沙”地写着字。

    赵向晚看她还存着侥幸心理,取出一张照片,隔着栅栏展示给她看。

    赵向晚趁着她分神的间隙,问:“冯银珠是谁?”

    赵向晚点点头,审视着惶恐不安的缪春燕,例行询问了几个关于身份的问题之后,开始对她的人生历程进行了解。

    缪春燕的心理防线几近崩塌,整个人开始哆嗦。

    不只是诈骗了吴义信几个钱,不只是唆使单正豪动了手,她有可能杀人、或协助杀人。

    缪春燕不知道警察到底知道了什么,做贼心虚的她眼珠子开始乱转。

    “毕业之后呢?”

    农村人从农村来到城市,为城市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这些从农村到城里打工的年轻女孩,的确吃了很多苦。

    朱飞鹏没精打采地说:“明玉的大姐一晚上没有睡, 两家父母、亲戚都跑了过来, 今天估计大姐夫单位的人也会过去, 今天他们得忙身后事, 两边亲戚真多。”

    她的目光转向右上方,开始思索,这代表她准备编造故事:“我……”

    赵向晚的态度却很轻松:“我们知道不知道,这不要紧。关键是,你的认罪态度如何。看到那八个字了没?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出了什么事?不会是玫瑰美发厅那边出了什么纰漏吧?我只是骗了点钱,算不得什么吧?一般这种情况我只要退了钱,说几句好话,双方调解就行,干嘛要这么严肃地审问?】

    赵向晚看着她,声音变得冷硬:“怎么不说话了?是有什么不能说出来的吗?”

    赵向晚没有表情,她眼神锐利,态度沉静,缪春燕从她这里获得不了任何信息。

    缪春燕生于1970年。

    很熟悉的场景。

    女孩们经历过艰辛苦难之后,会有不同的人生道路选择。

    赵向晚的手指再一次点了点。

    此刻的她,不仅仅害怕,更是对未来的深深恐惧。

    赵向晚淡淡道:“审审不就知道了?”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杀人的时候,她害怕。

    “学历?”

    他喝了一口浓茶, 打起精神来:“向晚, 你果然厉害,一出手就是大案!这么快就在那个美发厅后院挖出一具女尸。”

    刘良驹应和着他的话:“可不是?不服老不行呐。”

    这一句话,似惊雷在缪春燕头顶炸开。

    玫瑰美发厅的后院,几个女孩亲手布置的菜地被挖开,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白骨森森。

    又是新的一天。www.bofanwenxuan.com

    朱飞鹏点点头:“我知道。”

    只有朱飞鹏没有笑, 顶着两个黑眼圈, 一脸的疲倦。

    缪春燕警惕地停下思考,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赵向晚的表情:“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

    埋尸的时候,她也害怕。

    谁对、谁错,赵向晚无意评判什么。

    看到昨天还穿着T恤、牛仔裤的女警察,今天穿着制服,缪春燕内心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1985年。”

    她昨晚左思右想本没有睡好,原本就脸色发白,现在更是眼睛瞪大,瞳孔一缩,脱口而出:“冯银珠?你们都知道了?!”

    赵向晚精神百倍来到重案组办公室。

    缪春燕的目光看向左上方,陷入回忆之中:“从十五岁到十八岁,我足足打了年工。一开始真的很开心,我老家穷,一年到头都穿不上新衣服。进厂打工的第一个月拿到工资的时候,激动得手都在发抖。深市给的工资高,我做事勤快,拿了一百二十块钱,比我们县城里的老师收入还高呢,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么多钱!我给家里寄回去九十块,剩下十块钱给自己买了新衣服、新鞋子,还有一瓶雪花膏,那个时候的我,多容易满足。”

    却是噩梦一般的场景。

    缪春燕看了她一眼,突然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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