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淮西又西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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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

    但这天，由于场子里多了个小姑娘，宝师傅连带着给对他们说话都轻声细语了些，那些抡鞭子骂人等常规体验都少见。

    她叹了口气。

    大叔拎起那把细剑掂了掂，拇指一推剑柄便露出一小节剑身，“打开看看。”

    她一激灵，那胡子大叔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笑眯眯地眼把她瞧着，一嘴胡子都被捏的极为服帖。

    舒放继续摇头：“哪都去，有山就去，去了就把图描下来给他带回去。”

    梅花桩这边，一个灰裤男娃一边压腿一边道：“阿衍哥，这就是你半夜扛回来的那个丫头？”

    何衍道：“其实主要是我们去，大人若有空会和我们一起。”

    “哦对对对！”几人忙点头。

    听说他尤其忙，她也不敢擅自打扰；而何衍每日里也只是完成任务似的问她缺什么，她一摇头说不缺，他便作罢；那冯妈妈更是一口唱歌似的乡音，虽然慈祥热情，但实在听不懂。

    “不是，是画……画什么来着，反正一个什么图，有河啊，树叶什么的。反正经常要去山里，我都跟着跑了好几趟了！可好玩了！”卷裤腿的男娃抢答道，他叫陈西，是灰裤子陈东的弟弟。

    但他们更应该感谢她在第一天到来就成功吸引了宝师傅的注意力。

    “什么！”叫阿放的俊小子眉毛顿时拧成了麻绳，他捂着胸口，“宝师傅偏心！我摸一下都不让，轻而易举给了这女娃！哼！”

    灰裤子讥笑：“诶哟，你还笑人家？你刚拿剑的时候还抱着剑身往回拽呢！得亏没开刃，不然手给你拉成两截烤串吃！”

    最后这里与其说是院子，倒是像个场子，出了那中间吃饭的过厅，便是大开的一片空地，和邻居的水田水渠连在一起，周围很是宽敞，又只种了竹子浅浅围了一围，练武或者晒庄稼都可以。

    “嗯。”回答者言简意赅，便是何衍，昨日随着唐祁一同前往舒州客栈的少年。他身量颀长，比其他三个挂着奶膘的男娃明显要年长些，瘦削的面颊上已有了些许青年男子的气质。

    天还是没亮。

    陈东：“是山不是三啦！山水什么的！”

    “看什么看？”大叔的声音果然粗犷又中气十足，“再看掉下来摔断腿！”几人又赶紧扭头回去佯装认真。

    “那今天呢？”

    而其他两个男娃则称唐祁为唐大人，他二人模样瞧着挺像，都是圆脸，一个年长，穿一条短一些的灰裤子，另一个的裤子续了一截又将裤腿卷了上去，显然家里的孩子多，裤子是轮着穿的。

    “你才烤串！”

    何衍长叹一声：“是水经注。”

    刘溪鸰：“……这熟悉的感觉并不美妙。”

    这时，远处传来鸡狗的叫声，倒是与这后院的号子遥相呼应了。

    何衍道：“今天不去，等宝师傅检查完了，郑先生就要来给我们讲学了。对了，大人说叫你跟我们一起念，你可得好好学，郑先生会罚抄道德经的，他的罚要是完不成，大人还要罚你。”

    ……要不试试？她正这么想，耳边突然传来一人捏着嗓子说：

    “爬山？踏青吗？”

    通常，练完桩子便是他们耍枪弄剑的时候，他们各自有各自的招式要练，宝师傅每日早晨都会套好了新招督促着他们从头到脚过一遍，两个时辰下来，每个人累得都能吃下三斤地瓜。

    刘溪鸰则叫住了新伙伴：“阿放，

    这两日，除了吃喝拉撒，她都独自呆在房中抹眼泪、给娘写信，却没个人说说话，自己也觉得好生没趣。这会儿听着这些热闹反反复复，心下不由好奇那究竟是一群什么人。

    这日，寅时未过，刘溪鸰便被后院里震天响的号子声吓醒。

    刘溪鸰继续问：“去的都是哪啊？”

    舒放直摇头：“好玩啥好玩！哪一次不是起的比鸡还早？回来大人还要我们改完图了赶功课，苍天，我才十一岁啊十一岁！”

    陈西摇头：“不是不是。三啥来着？”

    舒放道：“那我可记不住，过两天要去的                                                那个是女郎山，就在南边。”

    刘溪鸰：“山水……山海经？”

    灰裤子道：“不是说她有些古怪啥的？我看还蛮有趣的嘛。”

    哦，是画地图的。“那好玩吗？”

    几个男娃住了嘴，手上动作不停，眼角却抑制不住的往回瞟。除了烧火的冯妈妈，这还是他们头一回在唐祁府上见到正儿八经的女郎，还是个白白净净浑身没补丁的女郎。

    陈东摇头：“不是不是！”

    刘溪鸰努力掀开眼皮，勾着脖子瞧了瞧窗缝，院内低矮的枯树枝在月光的余晖中印出些许影子。

    她赶紧松手，腼腆地摇了摇头，“我就看看，看看。”

    初冬的寒意冻得她瑟瑟发抖，薄薄的亮光下，几个少年却光着膀子在那一排排树桩间穿行跳跃，一个身着玄色布衣的大胡子男人正抄着手在那看着他们。

    来了这两日，她发现这府上的人似乎都挺忙。那唐叔父说是叔父，但论年纪论细心比不得自家舅舅，那日接她过来，便把她交给了那赶车的何衍和烧火的冯妈妈，之后便再也没出现过。

    趁着空隙，男娃们围着新来的小女郎多起了话，仿佛幼犬群里混入了一只小猫，顺毛的那种。

    “诶哟哟，我看这女娃可以啊！快快，快看，又给她换了软剑了！”灰裤子朝后头嚷道，“阿放啊，是你喜欢那把欸！看把宝师傅乐的牙花子都出来了！”

    她趁机梭着边蹭到了那兵器架子旁。架子不小，由两排长长的横椴木支棱着，上面插着几根假枪、两把长刀、两根绳子，还靠着两三把细细的像剑一样的东西。说来，刘溪鸰长这么大都还没见过真正的兵器，尽管这些物事她早已在各种画本子演义中看了一溜够。

    “哦……身临其境去描绘丹青？”

    唐府并不大，三进小院，简简单单，没什么布置，一进院左侧便是间大房，刮了白漆，角落里摆了些略显潦草的花草石头，听说书房和库房都在此处，先生上门讲学也是在此，也许东西不多，还算敞亮。

    来此之前她从未醒的这么早过，但这并非姑娘家初来乍到要认床睡得浅。

    “不是，是爬到山上去画。”舒放说。

    刘溪鸰：“三字经？”

    众人聊完，隐约感觉到这女郎来头不小。

    阿放道：“维宁姐又不在！我摸一下怎么了，你们不说她又不知道！小器！”

    刘溪鸰咋舌，原来唐府后院竟然有这么大片空地，除了梅花桩，还有那各式各样的榔头棒槌绳子和兵器架，不像一般官爷家，倒像个镖局或寺庙。

    舒放挠挠耳朵：“自然不是，写书用的。像那个谁，那个谁一样，把山川河流画下来然后写成书。就是那本三水什么经什么的。”

    说来也是，能让唐知县深更半夜出城去接的，自然不会是他远房亲戚家的二侄女什么的。再一瞧刘溪鸰那规矩的行事做派，纷纷暗道这怕不是个千金。

    场子的井边有一排小房，是给男娃们用的，少年好动跳脱又爱窜门，吃喝拉撒安排在此处也是方便的。

    那大胡子男人扭头瞧了她一眼，其他男娃也顺势跟着停下。

    陈东说：“好玩是好玩，就是有时候太远，累得慌！”

    她机警回头，嗯，胡子大叔正在抽其中一个人的屁股，于是大着胆子开始比划。枪棍，比她高，抽不出来。刀，推了一下，推不动。绳子，皮的，缠得紧，打不开。细剑，勉强能抬起。

    灰裤子道：“那是维宁姐姐的剑，宝师傅当然不肯给你摸！”

    这天下了学已是过了未时，一伙人便往后院涌去，仰首叫着冯妈妈，“饿了饿了！”

    女孩声量不大，温和缓缓：“我舅舅喜欢写字，看书，找人聊天，看我和我妹妹做功课。”

    “哦？所以不是我想的那种作画。”

    她一只手接过，另一只手拉开，可那剑略长，她便下意识掂脚，仿佛能把那长度抻开一些。啪嗒一声，剑身与剑鞘未如预料般“苍浪浪”潇洒挥出一条弧线，而是错身脱了开来，这一脱开，便还不了原了，女娃一个没站稳，急道：“哎呀哎呀，这个，这个，那个我……”

    《在权臣的套路里倒反天罡》

    何衍终于受不了三人的聒噪：“啧，练你们的！”

    大叔眼角笑出来褶子，“来！来！给我。”

    刘溪鸰不禁腹诽这一府的人真奇怪，但听他们说的那绘声绘色怪模怪样，心下又忍不住好奇：“都有些什么山？”

    这女娃有个好处，那便是何时何地都能睡得着，哀伤如父亲去世紧迫如夫子罚站，她都睡过，包括那日被打包接来黄州的路上，尽管又害怕又抽嗒，但这并不妨碍她睡得颇为踏实，但这也足见后院动静之大。

    何衍道：“不是我说的，是大人叫咱们别去打搅她。”

    “喜欢呐？”

    后两院则是生活起居用，第二进的场子中间用过厅和密密的竹子分了左右两片正房，左边一片是唐祁用；右边则住着冯妈妈，刘溪鸰则住在她隔壁。再往后进的过厅便是厨房和吃饭的地方。

    另一个挽着裤腿的男娃脸圆圆的，头发也短，年岁瞧着最小，大剌剌道：“哥，你们看她那个姿势，她怎么这么好笑，踮起脚来手就会变长吗？就不能扔了剑鞘？笨死了。”

    “你家大人这么喜欢去外头作画？”

    “我们大人嘛，喜欢爬山和作画。”答话的是叫舒放的少年，他眼睛大大的，下唇有些厚，说起话来有些嘟嘴，左一个我们大人，右一个我们大人，显然同何衍一样是这府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