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元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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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哪敢笑话你？是巴不得你早些嫁出去呢!" 孙若熙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左顾右盼，街头众多才子佳人，画烛影里，携手低语。她幽叹道，"瞧瞧这路上，人家春情荡飏，雅会幽欢，何时能轮到我们？"

    乔家卖花小妹从她身旁经过，转眸扬唇道:"今日王姐姐有甚喜事，笑得这么美？与这红山茶花般明艳，姐姐买些做簪花吧!"

    合香年仅十三，是前些年王员外从外地买来，虽是女使，王楚嫣将她当妹妹善待。合香亦是真诚回馈，颇懂姑娘的心，每次送药回来，就王公子长，王公子短，今日他气色如何，穿了什么衣裳，簪白玉还是戴儒巾，正在看书还是写字，都会一一详报。

    "嘴硬罢，你可瞒不住我!"

    "王娘子。"

    王楚嫣买了一盒炸元宵，捻两只塞入姐妹们的口里。
    徐管事迎上来:"王娘子，昨晚花灯都运到了。"

    "那就不能嫁皇亲国戚了。"

    正当两位斗嘴时，王楚嫣见到边上的元宵摊子，卖家在一把青伞上面放置竹架子，架子缀有梅红缕金的小灯笼，敲鼓拍击时，各色元宵团子就在伞架子上面转圈"打旋罗"，看着便能勾起馋虫。

    "唔，芝麻馅的，好吃。" 孙若熙吧唧吧唧地咽下，"有没有豆沙、或枣泥果仁馅儿的？姐姐再喂我一个。"

    《嫁金榜后震惊了》

    他们窄袖劲装，英姿飒爽，带着简洁却强有力的潇洒，有别于京城盛极的华美奢靡，因而分外显眼，引得路人争相瞧看。

    须臾，人群中却传来更为尖锐的惊叫声。

    眼见王公子的精神日益见好，她欢喜得犹如自己起死回生。

    王楚嫣被猜中心事，泛羞的脸颊在阑珊灯火照映之下美如一朵醉芙蓉。

    "那坐客栈的马车去罢？"

    姐妹们挽手，随着如潮的人群走往宣德门。

    "诸位别慌! 越乱火势越大!"

    彼时，一群骑者在街中央缓缓经过。

    "不必了，我自个儿去，事后我还想到御街看排演，不知宣德门前的彩灯山棚有没有搭成？还有传闻中的巨龙灯与菩萨灯。" 花玖流露少年人的天真活泼，满心欢喜地离去。

    "到时还有百戏，以及吃不尽的美食。" 王楚嫣莞尔一笑，"阿玖今日精神不错嘛。"

    王楚嫣声色温柔，有条不紊地吩咐道。

    正是，天水碧罗衣袂飘，云鬓金钗人儿俏，红花衬朱颜，仙子下凡来。

    王楚嫣道谢买了一捧，择一朵缀往小盘髻。

    "好，请徐管事吩咐下去，邸店外的灯楼按照画纸搭建，要在三日内完成，沿街店面用绘有山水花卉的绢灯点缀。店里面，就按往年那样，悬挂小红纱灯，搭配罗帛绡灯，前庭入处用最好的五色琉璃灯。有劳徐管事了。"

    竟然，阁楼轩窗开启了!

    王楚嫣扑哧笑道:"敢情我夹在中间，得宠着你们？走罢，去看今年有甚新奇的歌舞百戏。"

    御街长达十余里，从州桥至宣德门这段尤为宽敞，宽二百余步，中间是御道，两旁是御廊，平时百姓只能在御廊的杈子之外经过，惟独节庆日能够自由行走。

    就是那位高髻插火杨梅的女子，因为受到冲撞，燃烧在铁枝上的炭丸不慎掉落，令她青丝冒烟，衣裙燃火，她捂头乱窜，慌乱中还撞翻了一条大鲤鱼灯!

    "竟瞎说，我在观灯呢。"

    "糟了! 那儿也起火了!"

    王楚嫣每每不厌其烦地聆听，舒心笑时，清眸流盼，颜若桃花。

    彼时另一道身影已经环住杨梅女子，并用大氅罩盖灭火。在此人与骑士们的救助下，很快风波平定。

    "子充，接着。" 旁边黑衣骑者漂亮甩手，向他抛去披风，自己也勒马纵身。

    "赵娘子从医十年，厉害着呢，她还菩萨心肠，常在民间救人之急。"

    人群推攘之际，啊啊啊—— 忽尔一声尖叫。

    元宵是举国欢庆的大节，自从太平兴国，太宗将"上元三夕"该为"上元五夕"，京城的灯会就从正月十四开始，至十八收灯，五夜城砾不禁。

    花玖摸摸头，含羞道:"嗯，是位非同寻常的女医。而且阿玖没想到，朝廷还允许御医在民间设医馆，像赵太丞这样的，京城的药铺也是数不胜数。" 花玖露出羡慕的神情，"民间常说，天下有九福，其中钱福、病福、眼福都是京城人的特享，真幸运! 我也要趁机饱饱眼福!"

    "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教郎比并看，郎道，花儿千娇百媚各自美，最美是良人。"

    正月十六。

    众者哗然鼓掌，"好身手!"

    王楚嫣暗笑，思及不久前，这位小人儿神色惊惶地声称男女大防，不让赵浅真碰触，幸好王公子在旁劝说，才让他放下戒备。赵浅真针灸扎了花玖后颈三穴，只半柱香的功夫，当场人就不咳了。

    王楚嫣也不辩解，只怪一句:"小孩子懂什么。"

    花玖文雅揖礼:"我已痊愈，多谢王娘子，也请替我谢谢赵娘子。"

    彼时正有卖花者提着马头竹篮，挑春卖花，清奇的歌声飘来——

    "见色忘义的小丫头。" 王楚嫣伸手掐她脸。

    因为喜悦，她姝丽的笑颜越发令人赏心悦目。

    "快看，带头那几位公子好俊俏!" 孙若熙最是眼尖。

    傍晚时分，王公子带着花玖也到御街赏灯。今夜整座京城宝骑香车，罗绮如云，诸多雕鞍锦衣，春风得意的五陵少年令人目眩神迷，每当有素色身影经过，王楚嫣总会不由自主地打量一下，然而，想要在人山人海之中与那位巧遇，机率甚微。

    三日后，清晨路经庭院，她如往常那般抬起头。

    今夜王楚嫣盛装打扮，头戴翠冠，缀捻金雪柳，额间红梅花钿，身穿粉色锦袄，下搭印金百褶裙，莲步款款地穿行在月色花光之中。

    上元佳节，姑娘们皆头戴玉梅、蛾儿、雪柳、黄金缕等彩饰，也有顶着灯球、灯碗的，更有甚者，在头上插一株哧哧燃烧的火杨梅。

    元宵将至，每年早在冬至后，开封府就着手准备上元灯会，城里的官宦及诸商家也会别出心裁地用各式花灯，竞相张挂于自家楼前。

    近些年来，王楚嫣负责邸店的彩灯，甚至亲手绘制灯楼式样，用合理的花费将店面装饰得阔气华美，且不失雅致，让财迷老爹甚为满意。

    那日淡金色曦光初照，屋檐下的悬鱼游晃于惠风流云间，王昂一身白襕清清朗朗，手捧书卷，临窗而坐，胜似章台春色。

    "拉住那位姑娘!" 黑衣骑士喝道。

    "妹妹也再喂我一个。" 赵浅真不甘落后地打趣儿。

    有位妇人头上的莲花灯碗被撞翻，星火溅在她的罗裙上，近处几位姑娘的衣裳也被火苗窜及，顿时游人乱作一团。

    赵浅真扬唇浅笑，火上浇油:"王公子确实清逸非凡，咱们的阿嫣常能见到他，难免春心荡漾。"

    "哼，我喜欢的人，只能喜欢我一人!"

    "好呀，浅真你不帮我，还与这只小八卦一同说笑我!" 王楚嫣羞红了脸。

    "公子让我到城南的国子监送封信。"

    半晌后，心绪缓和，王楚嫣走回前庭。

    汴京被无数华灯点缀，百里锦绣交辉，霏雾融融，都民仕女倾城而出。

    花玖也来到前庭，瞧见漂亮的花灯，双眸明亮，"对哦，四天后就是元宵了! 此番我们提早来京，也为观赏天下最美的灯会。"

    "阿玖去哪里？" 王楚嫣见他往外走，问道。

    落地后，两位一番行云流水般的旋动，众人还没瞧清楚，近处四窜的火苗已被扑灭。

    大街两旁，艺人们表演着各类奇术异能、譬如倒吃冷淘、吞铁剑、吐五色水、猴呈百戏、鱼跳刀门、皆是奇巧百端，还有杂戏、傀儡戏、击丸蹴踘、踏索上竿，十足令人眼花缭乱。

    "听语气酸溜溜的，孙姑娘思情了？" 赵浅真晓得她的花花肠子，故意刺激她，"哪天你若嫁入皇宫，就只能独守一人，且要费劲心思去争宠。"

    .

    忙得焦头烂额的徐管事顿觉心事一轻，展颜道:"王娘子放心罢，我即刻安排，今年咱们的蘑菇灯楼新颖别致，又会是东水街坊数一数二的!" 徐管事在客栈二三十年，看着王楚嫣出生长大，深觉她不仅有才情，处事也细致妥当，为人明理，有时比王员外更像主君。

    王楚嫣从怔望之中回神，盈羞低首，唇角牵出莞尔的笑意，踏着莲步从窗下快速移开。

    此后，王楚嫣为一大一小亲自煎药，合香起先会着急，说这种事儿就交给家丁或者她来做，思量后，小丫头捂嘴偷笑:"香儿明白了，姑娘是心里有了王公子？"

    "我么，越老越不急。"

    孙若熙敏锐察觉到她的异样:"阿嫣，我看你痴痴笑着，目光游移，是在寻找王公子么？"

    路经的骑者里，带头那位藏青衣公子从马背上轻盈跃起。

    她心如擂鼓，一刻不停地走去街头。

    "我们三人你最大，赵姑娘还是操心自己罢。"

    孙若熙跳到她面前晃了晃。孙姑娘最喜红色，今日穿着灯笼纹织绣锦袄，浑身火红像一只行走的灯笼。

    "那日，王公子开门时，我瞥见你忸怩得很，脸也红得像似煮熟了的虾! 平常你淡定大方，这回定是动心了罢？" 孙若熙眸光狡黠地笑着，嘟嘴嚷嚷道，"你若不赶紧，我就抢了啊!"

    蓦然，他垂眸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