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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叶城的思慕涯,上官宴从万丈峭壁上滚了下去,他闭着眼睛,任凭身体被尖利的石头切割,被荆棘的树枝刺扎,在这一片片的刺痛中,他仿佛感受到一丝愉悦。

    不消说,那山崖千丈,一个普通女子那大概就是摔成肉泥了,就算剩了一点骨渣,也被野兽吃了。

    “训妓馆的任务是训练她们成为送给高官的礼物,所以这三年时间,南楚兮一直被训练各种技巧。”野渡知道,这技巧不言而喻,他点到为止地说,“前些日子,南楚兮被要求第一次接触男人,她趁机逃了出来,那些恶人一直追,她跌下山崖,大概已经摔成了……”

    他的步子竟不知觉朝她走去,踩在草木上,踩在虚空里,踩在五百年的沧桑无果上。

    不一会,他移开了目光,面视前方,又重复了一遍:“兹邪魔入城……”语速果然慢了许多。

    事情禀报完,他依旧垂首,等着大宗主回答,半晌,他终于问:“所以呢?就带回这个消息。”他的语气平淡,实在没有太多的悲伤。

    一个叫小灵的侍女提着食盒路过花架,上前问她:“容姐姐,你可见过宗主大人?”

    一句骂人的话到了嘴边,被她按下。她果断放下毛笔,无声站起,故意在嘴角捻起乖顺的笑容。

    “你可以走了!”他的语气极其冰寒,夹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厌恶,像在赶走一个碍眼的物件。

    黄昏,云夙雪坐在她居室附近的花架上,这花架有两人之高,她坐上去后,正好能望见上官宴的归燕殿,只是神情有些钝感。

    上官宴蹙眉,虽然瞪着她,却没有那么冰凉,只是眼底的色彩晦暗难测。

    刚落在院中,野渡就出现了,他两眼惊恐:“大人,您这是?”

    撞向一个巨石后,他腾空而起,他没有控制风,也没有控制气流,任凭自己的身体坠向地面,如果普通人跌下去一定粉身碎骨,可上官宴却十分想体会这种感觉。

    云夙雪写“仙”字时,只觉上官宴偏了偏头,像在探视她写的如何,她微微有些局促,然而又细心写下几个字。

    云夙雪握笔,做出认真聆听的姿势,她甫一侧首,上官宴的幽冷凤眸盯着她,目光里的意味不单是审视,更像是某种试探。

    野渡已经将该做的事都做了,他回应说:“大人放心吧,害过她的人,不得永生。”

    她不动声色,就听他说:“兹邪魔入城,仙境受挫,余痛心疾首,故令三十六宗门各遣弟子……”

    那低敞的衣领下,竟是一片春光旖旎的沟壑,因她书写认真,前胸收着,这春色便又挤又浓,他瞬息将视线移开,眼尾却发烫。

    上官宴没做停留,往前走了过去,他冷冷一笑,不过是为她塑的一具莲身,可她都不在了,这莲身也没有什么用。

    他走向归燕殿,步子沉重,眸光落处,是一片醉红的落日余晖,他忽地停住脚步,目光也凝住了。

    但是她却故意装出跟不上的样子,原因在于,这副身躯的主人如果上官宴认识,那么必然也不是无足小辈。但她是什么人?一个从小就离开了容家,不知名也不知姓的小人物,她必须表现得平庸一些。

    野渡多少知道些,上官宴以前常去南家,为的也是见南楚兮,南楚兮的身份他虽不知晓,但是这个女人一定和大宗主有什么关联,只是,带回南楚兮死的消息,他以为他会愤怒,但他好像没有太大的反应。

    原来是替上官宴执笔,云夙雪胸有成竹,摊开宣纸,又捉起毛笔,听上官宴说:“我说你写。”

    他的头低得极低,见上官宴的身影从他面前走过,他忽然想起来,连忙说:“大人,找到了南楚兮小姐。”

    忽然,上官宴冷冷地说:“不用写了!”

    上官宴闭眼,嘴角渗出惨烈的笑意,任那个纸片擦过他的鼻尖和胸衣,一直向下坠去。

    他明显能感觉上官宴转过头瞥向他,这眼睛里的冷漠他猜也能猜出,他依旧如实说:“南楚兮小姐三年前在路上无辜失踪,实则被一班恶人逮去了一家训妓馆。”

    少女写字认真,本来就挨着上官宴,写字的时候,手臂便不断在他衣物上厮磨,少女的体香漂然钻入上官宴的鼻中,如桃花的香气,清新宜人,让他有一瞬间的抽离。

    “没有没有,属下绝没有这个意思。”野渡吓得战战兢兢,这么多年,大宗主还是第一次对他发这么大的火。

    她曾经就是站在高高的天空,就是一身红色的衣袂,火红如烈火,热烈地燃烧,仿佛她就是火,赤焰千里,要燃尽世间的一切不善!一切不甘,一切不幸!

    上官宴骨节修长的指掌无由地发生了颤抖!

    砰,他的身体重重跌向地面,地上瞬间砸出一个大坑,他叹了口气,修为太高,再坚硬的东西在他面前都是空气。

    “不是让你去找人吗?”上官宴忽然冷冷地问。

    花园里的花架上,一个红衣女子正背对着他,迎着斜阳站立于花架横木,百花匍匐在她的脚下,向她朝圣,风吹拂着她的乌发和衣袂,猎猎地飞舞。

    “会不会什么?”上官宴突然咆哮,“你以为她死了?狗东西!”

    在深渊底部,他才休憩了一会儿,身上被划伤的皮肤已慢慢地自动愈合,只是衣服被划得破破烂烂,他没想管,只是缓缓站起,纵身飞入云中。

    如果铤而走险等他睡着的时候杀了他?

    在地面上休憩了片刻,他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惨笑。他依然坚信她还活着,所以从箴言室出来,又来了这片她曾经路过的地域。寻找无果后,他一脚踩空,坠入了万丈深渊。

    野渡忙回答:“大人,属下一直在找,可是城内城外找遍了,依旧没有找到她的身影,会不会……”

    其实她今天已经做得足够小心,连她写的字体也是她精心挑选的,她原本的字迹过于有力,可是这实在和她一个民女的身份不符,于是她果断选了小时候在闺阁学的簪花小楷。

    完整的纸立即化成碎纸片,在空中飞舞,就像葬礼一样埋葬他的一切。一片纸片悄然坠落在他额间。

    “大人,能不能稍微慢一点点。”她刚下笔写第一个字时,就听上官宴说了一长串话,其实她完全可以写下来。

    云夙雪:“……”

    厌烦的目光从门外收回,他清瘦而长的手指捻起那张宣纸,抛上了天。

    以她的修为,在上官宴面前如同一只蝼蚁,恐怕还没近他身,她就变成了齑粉。

    “谢谢姐姐。”侍女拿开盒盖,将盒子举高高,“姐姐,有没有想吃的?”云夙雪正好有些饿了,随手从她的托盘里拿了一块零食,道了声谢。

    屋外的阳光已经渐渐西去,这廊亭里就显得冷了些,云夙雪一边向回走去一边在思虑刚才的事情。

    这剑侍的衣服领子低宽,也不知是不是院里故意设计的,他恨不得马上将负责剑侍职位的周炜剥一层皮。

    上官宴停步,野渡小声说:“只是我去的时候,南楚兮小姐可能已经死了。”

    见她写下几个字,他微微偏头,垂下凤目,想从她臂弯里望过去,不料,一抹春色却倏然落入他的眼里。

    掌中的手串因压在桌上而发生一丝细细的摩擦声,他正欲推开她,却又止住了。

    他冷眼觑他,野渡瞬即低下了头,不敢再继续追问,他明白,大宗主如果不想说,一个眼神就够了,只是他不明白的是,大宗主这两日变得十分不正常,他从未见他如此,但是他又不敢多问。

    他冷眼觑她,少女的脸色有丝丝红晕,是那种酒醉后带着局促不安的惨红。

    她还是没明白上官宴为何突然变得阴戾,也许他本就是那样阴晴不定的人,要不然以前那些剑侍为什么都待不足三天。

    她终于下笔了,一笔一划,极其认真地写了下去,写的同时,她感觉身体里产生了微微流动的热流,只是很缓慢,她又故意用写字的手肘抚在上官宴身上。

    “倒是下午见过,这会不知道去了哪。”云夙雪如实回答。

    她回来了!

    冷静几分后,他又微微侧目,不敢太大的幅度,一列清秀小字从她的袖腕旁露出,清晰工整地展现在纸上。

    她骤然停手,贴着他身体的手臂也落了下来,缓缓抬了抬头,正对上他的视线,上官宴又恢复了往日的那副冰冷,那眼睛里就像掺进了刀子。

    “嗯。”这时,野渡听得出来上官宴这个“嗯”字里带着的意味,那是一丝满意和赞赏,他也欣然咧起了白牙。

    她依旧含笑,那笑带着些狐媚,又带着些猫儿的可怜,她胸脯起伏不定,行了礼,就退出了门。

    她微微琢磨些上官宴的用意,他想试探她是不是有担任剑侍的才能,不,如果是这样那就太简单了,他阴险狡诈,一定还是怀疑她是不是这个身躯的主人。

    她原以为这是个绝好的表现机会,没想到落得这样一个后果,这已经是第二天了,如果明天再没有转机,她大概就会像以前的剑侍一样,被无情地赶走。

    “嗯?”一道短促的字节冷冽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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