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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课铃响起,周榆眉间微拧,手指先动了动,随后才把脑袋立起来。

    “滴——”

    快上课了,苏岁安却不舍得喊他。

    她又转回去。

    周榆歪头,“嗯?”

    苏国强抱起她给苏岁安讲书,说到这个世界上只剩妈妈一个人,苏岁安哇一下哭了,无论苏国强怎么哄也哄不好。

    刺眼的光线让人无法一下睁开眼睛,但凡他睁开了,就能看见苏岁安一脸哀悼的表情。

    周榆有了底气,摊手说,“对吧,我猜猜,36.7”

    现在,最大的病毒原来在自己身边。

    周榆抓住信封却没抓住苏岁安的手腕,迅速跑了几步重新抓住苏岁安的手腕,稍稍用力一拽就把人贴近胸腔拉回来。

    “周榆,我老头子能不能求你帮我个忙呐?”

    “我没发烧,没阳,好得很!”周榆气笑了,自己一觉醒来差点成了重点隔离对象。

    问心无愧就好。



    下课铃声响起,后门被滋啦打开,同学们摔下书冲出门,苏岁安依然没有从情绪中脱身,合上书本,她向窗外望去,晚霞缓缓接近树梢,乌鸦在云中晕头转向。

    周榆领着她离开高二教学楼,穿着校服外套的男生拉着女生朝着晚霞一步一步迈去,直到连廊尽头,周榆终于停下来了。

    “还是您牛。”苏岁安比了个大拇哥,转回去。

    “人死后会去什么地方呢?”有段时间周榆问过张大爷这个问题,“真的存在天堂和地狱吗?”

    是同情还是可怜?

    《岁岁欢榆[校园]》

    “哇!你怎么眼睛这么红!”苏岁安看见周榆进教室,一眼就看出这人眼睑下方一片红。

    这是只是一封普普通通的信,没有寄件人,没人收件人。

    张大爷的房间依然保持着妻子在的样子,墙壁都开缝了,发黄了,那一幅结婚照还是挂着,一尘不染地挂着。

    他低头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身时把手上的信递给苏岁安。

    她抬起头,对上周榆也湿漉漉的眼睛。

    “出来”,他说。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苏岁安最喜欢的语文课,边城每周都会抽出一至两节课给学生做自由阅读课,今天苏岁安看的是《我们仨》。

    ‘曾经的家,已经不复存在,只是我的客栈了。’

    “你干嘛盯着我,我脸上写字了?”周榆说。

    这时候苏岁安召唤过来的电子体温枪终于到手,苏岁安拿在手里消了三遍毒才握在手里。

    “为什么,为什么啊...”她心一空,把头埋在臂弯里哭泣。

    但...这家伙眼睛又红又有点肿,不会发烧了吧?

    人家里就有个医生,还能轮到自己瞎操心?

    他们不是说这批病毒攻击大脑,让人神志不清吗?难道对天才没用?

    看着苏岁安的眼睛,周榆说不出一句违心的话,他坦白,“张大爷上个月查出癌症晚期,住院了。”

    周榆脑袋一片混沌,看着床上的东西心里有一只鼓在敲,让心率失衡。

    听到声音,苏岁安才反应过来,周榆在窗外轻叩。

    “给我的吗?”苏岁安又迟疑了半刻,抬头看向周榆,“我现在能拆开吗?”

    砰砰砰。

    苏岁安哭到脱力蹲在地板上,地板映衬着最后那抹霞光,很快,在她伸出手的瞬间消失殆尽。

    转到一半心里又开始纠结。

    忽然,她感受到脸颊边上空气开始温暖地流动,有人在她边上蹲下,接着一件宽大的校服外套盖在头顶上,那瞬间,连呼吸声都变得沉重。

    苏岁安接过信。

    他想了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想明白。

    或许是初冬,空气寒冷也干燥,苏岁安的手捂着却不算太热,男生体温本身比女生高,苏岁安仅仅是试探了下周榆额温,自己觉得犹如烈火灼身。

    苏岁安眼神泛着微光,看着周榆。

    周榆坐下来,声音还没恢复过来,他不敢轻易说话,只低声哼了声。

    说着,苏岁安把信还给周榆,拔腿转身跑走。

    一个月前,因为和方蓉吵架他跑了出去,鬼使神差地他走到长青书店。

    “你,你干嘛?”休息了下,周榆的嗓音略哑却也几乎恢复正常。

    和周榆对视上,他招了招手。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她想起那句光听着就很痛的话,心碎成一地渣子。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离开我?”苏岁安抽泣着说,一字一顿委屈地像个孩子。

    天才的本行是数据统计,他精准计算过,睡眠程度来讲,深度睡眠一般体温较低,会在36.2至36.4之间,浅睡眠就会高一点,在36.5和36.7之间浮动。

    周榆本就打算问那几个人的事,张大爷思索再三后领着周榆进了里屋。

    这本书她上次看是在苏国强的书架上,那个还爱看喜洋洋与灰太狼的年纪她还不懂文字排列组合的魅力,单单只是被书页插图吸引。

    张大爷带他看了房间里的东西,最后把自己和妻子的相册拿出来,所有褪色的老物件零零散散摆在床上,还是那么干净整洁,甚至妻子的日记本已经被翻得页边起毛了。

    蛙趣,“36.6...”苏岁安一整个震惊。

    “您这是...要搬走吗?”他问。

    他一口答应下来,“您说,我肯定帮。”

    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甚至也无法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为什么。

    她看着周榆的眼睛,那双原本明亮闪烁的眼睛忽然充满无法言说的难过,他不说话,可她就是能感受到。

    他轻声安慰,“不是离开我们,是她们去更好的地方了,我们应该祝福他们的,对不对?”

    赵慧芳拿着锅铲从厨房从进书房,还以为发生什么头破血流的大事,听明白缘由后哭笑不得,“安安,爸爸妈妈永远不会离开安安的。”

    那时候光听说就足够悲伤,可现在看着书本里的一字一句,苏岁安只觉得心痛,怎么也哭不出来。

    周榆揉了揉眼睛,确认了苏岁安的表情。

    苏岁安眉头一拧,语气和表情都如此不可置信,“不可能...前几天我还看见爷爷来着...”

    周榆的心被这一字一句打得生疼,轻拍苏岁安后背的手愣了下,又缓缓落下。

    还是...管管吧。

    这家伙嘴比铁锹硬她不是第一天见识

    “信?”苏岁安看了看周榆,又看了看那封牛皮纸信封,迟疑半刻。

    苏岁安不忍心,又转过去。

    可那是老人家最后的心愿,他就算不理解也得尊重。

    张大爷开怀大笑,摸了摸少年青涩的后背说,“这活着的人哪知道?但我们普遍认为,这个世界的好人离开后会去更好的地方,而这个世界作恶多端的人,离开后也一定会受到惩罚。”

    苏岁安愣了下,起身走出去。

    最近疫情又有点苗头,早晨赵慧芳还总问苏岁安周围同学有没有感冒发烧的,她还大方摇头来着,“我们年轻体质好!”

    周榆倒是没觉得什么,方蓉交代了,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量体温。

    苏岁安看着周榆生龙活虎的样子,还会说排比句,好像确实看着不像病人。

    张大爷正好被几个年轻人搀扶着回店里,看见周榆来,张大爷赶紧挥挥手打发走那几个年轻人,把周榆带进了屋。

    周榆当时心情沮丧,人也不舒服,看着张大爷那神情,心里更是上上下下。

    啊?!喂!干嘛拿那种表情看着我!

    臂弯里呼吸紧促,鼻涕眼泪全都蹭在手臂上,她不敢抬头,也控制不住自己。

    少年发梢漆黑干燥,两撮毛立着没下去,正好在两只耳朵边上,像对新长出来的狗耳朵。

    周榆默默腾出手拍着她后背,默默陪在苏岁安身边,在无人的连廊,也在只有两个人的校服外套里。

    张大爷说完又叹了口气                                                ,吐出一口白雾,“但,无论去哪里,最重要的是啊,要做好你该做的事,问心无愧就好。”

    她看向周榆,像对家里的小狗一样招了招手,说,“你把头拿过来。”

    “你喊我过来,做什么?”苏岁安看着周榆问。

    周榆松了口气,他倒是但愿发烧,可他就是清醒着,也纠结着。

    “对不起。”周榆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即松开手。

    “安安!张大爷刚走,他不希望我们去见他。”周榆按住苏岁安的肩膀尽量克制地说,强迫苏岁安冷静下来。

    苏岁安拍手,“看来发烧确实能使人降智,没关系,姐以后保护你,啊。”

    她再次崩溃,眼泪又控制不住涌了出来。

    难不成他真是天才???

    说完赵慧芳朝苏国强挥了下锅铲,低声埋怨道,“你跟她讲这个干嘛?”

    周榆看着苏岁安,嘴角动了动,点头,“张大爷留给我们的。”

    她一定要亲眼看到。

    蓝色的灯。

    周榆也听话,自己把头发拨开,就差吐着舌头把头靠过去,露出额头给她量。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苏岁安叹了口气转头去,却看见某人侧脸枕着手臂看起来好像睡着了。

    “你先松开我,周榆…”苏岁安已经崩溃,眼泪不停往外冒,“你让我见见张大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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