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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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十八岁生日时，我犯了一个错误，我认为生活正在稳步继续，一切都在往美好的方向发展。我会离开哥谭，去奥地利见证自己所爱的一切，我们不会再回来了。

    我爸是一个人渣，她很清楚，我也很清楚。

    他会回来，你也会学习你喜欢的东西，今晚只是一                                                次普通的错误，我们会在这之后不断成长。

    隔壁的老玛丽说你拉得小提琴很好听。她抬起手按下电梯楼层，我这才走进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警局的看管走了过来，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妈，满脸写着不耐烦。以后别让他招惹那些人了。

    明天我们去买琴，然后离开这里。她轻笑一声，将手里的杯子放在沥水架上，就好像这一刻放下了其他东西。我们去奥地利。

    不疼，但我的琴坏了。我向她展示自己空空的双手，我的小提琴在公园被他们砸了个稀碎，木屑散在草坪上，或许几十年以后会成为某棵新芽的养料。

    我只是想攒钱买一个新的。我听见自己无力的辩解声，天哪，我听起来真像个姑娘。

    明天我们去挑一把琴吧。她看着电梯窗口外的风景，夜晚哥谭的霓虹灯是不会灭的，就像撒在地上的星星。就挑那把你喜欢的。

    然后她死于我的一场错误。

    我可以继续去那边做面包，你可以学音乐，学你喜欢的。她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看着窗外长叹了一口气。我们不会再回来了。

    但这座城市挽留了我，挽留了我妈。随着秋天过去，叶片洒落花园，我没有买琴，拿着我妈的巨额保险金买下了那栋公寓。

    不疼就回家。她没有责怪我，也没有说其他的，只是和负责的看管签了字，我像做错了事情（或许我本来就做错了）跟在她的身后。

    我猜他要回来了，那个觉得监狱和精神病院安全的男人要回他最讨厌的地方来了。

    为了我的点心日、我的玩具日，我无数日夜里盯着橱窗看的两百刀的小提琴，在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我揍了一个一块钱都不给我留的混混。

    那天夜里，哥谭市警局被双面人和企鹅人的联手行动打了个措手不及，整个警局上下乱成一锅粥，就连最底层的看管都被调出去维持秩序。

    他像一只受了惊的母鸡，又是尖叫又是蹬踹，直到警察进来将他拉开。我又一次没忍住笑。

    准确的来说，他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渣。

    没人知道为什么他会如此的想要报复一个人，或许是自尊，或许是这晚的混乱点燃了他的内心的怒火和放纵。

    晚上那张像扁杏仁一样的嘴唇一张一合，总会蹦出我无法理解的故事。

    他说，生活总是无趣的，恒久平静的生活就像坐牢，监狱是最安全的地方，其次是精神病院。

    他说，让我以后去学拉小提琴，这样不至于饿死。

    喜欢，不能再喜欢了。我思考了一会是否要撒谎，最后却还是如实回答。

    印象里，他有一头棕榈油一样肮脏的脑袋，还有一张总喜欢讲故事的嘴。

    不会再回来了。我重复了一遍，顺着她的视线一同向窗外望去。

    那一刻很多事情都不需要再问，她了然地笑了，电梯在慢慢上升，我感觉自己好像也走上云端一样。

    去街上卖艺去，她说。赚点零花钱。

    ······

    我这二十三年来的人生，平平淡淡，在哥谭这座喧闹的城市里，就像一片树叶落入花园。

    他又想去用手击打我肩膀上的淤青，这个位置之前在公园被他用棒球棍打出了淤血，但我没让他得逞，像抓小鸡一样把他抓起来，拎着他的领子按到墙上去。

    小时候我妈常告诉我，人是会慢慢成长的，所以不要担心犯错，因为犯错会让我们进步。

    今天是我十八岁生日。这句话停在嘴里，我还是没能说出来，马雷今天添的麻烦够多了。

    这是我十八岁的生日。我鼻子有点酸酸的，心里闷闷地想，在十八岁的生日这天弄坏了自己十岁的生日礼物，真棒。

    他说，我妈是个疯女人，她总想着搬家，想离开哥谭。可后来她又不想了，因为我出生了。

    她没有骂我，笑着说，马雷，你的小提琴练了没有。

    我妈不让我在家练琴，因为隔壁住着一个聒噪的老太太，每次我拉动琴弦的时候，她就会扯着那比锯齿音还要刺耳的嗓子喊我妈的名字。

    这是十几年来的第一次我妈对我说教，我却生不出一丝叛逆的感觉来，只觉得嘴里含着一块巧克力，融化在嘴里是丝丝的甜。

    《[综英美]NPC创伤互助小组》

    一开始我妈不打算理她，可时间长了，老太太的声音竟然比琴声难听了，她便把我赶出门去。

    十八岁生日那天，没有蛋糕，但有我妈亲手烘焙的面包，她从面包工坊顺出来的，塞在她每天上下班都带着的小包里，拿出来的时候还热气腾腾。

    疼不疼？她问。

    丽芙、丽芙。那老太太喊，让你家该死的东西停下。

    他的样子比我惨烈点，我爸说我的名字像女孩，但人不像，十二岁的时候我站直了有5.5英寸，到了十八岁的时候，我的脑袋已经顶在家里的门檐上了。

    我们坐在半圆形的餐桌前，分享了这块吃着有巧克力味的面包，我妈把新餐具放进了橱柜，又擦了擦我平时用来喝咖啡的蝙蝠侠马克杯。

    罗宾逊公园的小情侣不会因为你的曲子好听就赏多一点，那边的小混混也不会因为你的曲子好听就少抢一点。

    之后的十几年人生里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也再也没见过那张扁杏仁样的嘴。

    我妈说，人会慢慢成长，所以不要担心犯错，因为人总是会不断进步的。

    一瞬间，好多好多的问题哽塞在喉咙口，我微微低下头去看她，发现她也在看着我。

    我妈没说话，她的眼神盯着我的肩膀，那块被打得血红的地方。

    这里像不像监狱。

    我有些呆住了，直到电梯门打开，她走进去，我都没回过神来。

    妈。我摸了摸鼻子，想着应该没人打到我的脸。不然她现在的表情一定会更难看。

    我没再说话，房间里只剩下她清洗马克杯时咯吱咯吱的怪响。

    你完蛋了。那小混混抬起头来盯着我，他的脸肿得像发霉的洋葱，还有点像没削皮的土豆。我忍不住笑出声了。

    他越狱了。我妈的眼角几乎要合拢，鱼尾纹粘合在一起的模样让她看上去老了好几岁。但又被蝙蝠侠抓了回去，接下来一辈子都要呆在里面。

    但她从来没说过，有些错误是无法挽回的。

    他笑了，离开了我的卧室，我听见他和妈妈说话，他说，马雷将来会离开我，也会离开你。

    这样她就省下一周十刀的固定支出了。自从我爸离开后，她去了另外一条街给别人做面包学徒，她做的面包整条街都知名，不少人都会向她讨教烘焙手法。有的会付钱，有的不会，但收入总是很可观的。

    这时候我妈来了，她从容地走进警局，在一堆鼻青脸肿的矮子里把我拉了出来。

    维也纳音乐学院就在那里。我安静地听着，心中闷闷的回应。那张扁杏仁样的嘴唇终归是不会回来了。

    那我送你去学怎么样？我听见她的声音带着激动，又或者是期待。我听说维也纳音乐学院很好，如果是你应该能考上，你能学得很好。

    最后我留了下来。

    那一年我十八岁，看着洗碗池里洗得反光的新餐具，我问妈。

    你爸不会来了。她突然提起这件事，让本来沉浸在惊喜中的我迅速冷却下来，但她似乎无所谓，只是擦着马克杯说道，那一年他进了监狱，黑门监狱。

    马雷，你喜欢小提琴吗？我和她站在电梯门口，看着一点一点向下闪烁移动的标识，她问道。

    再后来，我妈收到了一封信，我爸的信，她并没有告诉我上面写着什么，但收到那封信的第二天，她去了一趟大超市，多买了套餐具。

    第二天，我妈告诉我，他不会回家了。

    那个和我斗殴的混混趁乱溜出了警局，一同顺走的除了他身上带着的管制刀具，还有我妈填过的那张保释单。

    他从不抽烟，也不喝酒，因为我并不知道他究竟会不会做这些，事实上我已经二十年没见过他了。

    当我听见响动起床，一路小跑着打开房门时，只看到了一张写满懊悔与恐惧的脸，一具逐渐失温的身体，一张鲜红的保释单。

    可是……我想问很多问题，那一瞬间脑子里被疑惑和惊喜占满了，那个男人怎么办？他不是要回来吗？如果我去上学的话，你又该怎么办呢？

    到家了，她说。我这才反应过来，我们已经站在公寓楼门口。

    与之相反的，我的街头生意不是很好，或者说，我的生意非常差。

    他说，我爱你，马雷，虽然你的名字像女孩子一样。

    我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消失不见。然后我妈停了下来，我也停住低头看她。

    我知道这个。我将最后那块面包咽下去，盯着餐桌上的木纹出神。他又做了什么？

    我妈没有说话，她提着包，安静地走着。现在已经很晚了，她一定是刚刚下班就赶来了、或者她翘了班就赶来了。那家面包店总是要到深夜才下班。

    结局是我和他一起在警局里，我因为未成年等着家长来保释，而他因为成年了要被拘留一晚。

    我说，好吧，这里非常像监狱。说完拿起了我的小提琴离开了家。

    我说，妈妈说这是你取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