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城外景-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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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会武功。”他说。

    “他就是个疯子，神一样的疯子。”鸣镝发出去后，赵震转过身来一脸正经地说。

    让人上瘾。

    而这个人……

    这一句话似乎戳中了魏砚凊的某处，说不出个具体，但总不想再答。

    “你怎么了，饿了？”希岄打开门，猫立马就跑了，碰是不可能碰到的。

    魏砚凊温和的脸骤然阴冷，甚至露出了杀意，希岄低着头，又矮，看不见他脸上的变化。

    魏砚凊没有应声，转头看了眼身畔之人才意识到问他话的人是希岄，他收回思绪，缓声答了句：“窗外山间月，江边水拍云，入目皆美景。”

    廖怀达懒懒打了个哈欠：“他的心思谁知道呢……把这支放完就回去吧，太守那边还不是很信任我们。”

    希岄本想拐着弯说点什么，但听到他疲累的声音，想了想，还是直抒胸臆比较适合她，她就站在门口，看着魏砚凊侧睡的后背，说了一句轻柔却认真的话。

    月明山清的夜空又发出一声怪响。

    魏砚凊被毒折磨了一宿，身体又烧起来，彼时听见喊声，只能勉勉强强撑出一条眼缝看人。

    罗小虎用一种“你终于开窍了”的表情，看了看里屋，压声继续说：“我想说，李大人头天死，当晚锁城，第二天就有那么个身受重伤的人，恰好走到出城的必经之路，你不觉得这有些太过巧合了吗？”

    她眯了半只眼，天刚亮，一向不理人的猫还在门外叫。

    嘶。

    在她看来魏砚凊就是个虚弱的病秧子，肩不能抗、手不能拿、脚不能走，就算身体全好了，也是个儒雅清隽的文人，如何会跟杀人碎尸扯得上边。

    罗小虎见她听进去了，决定再添一把火，“而且他一看就是个会武功的，一定杀了很多人。”

    “在看什么？”希岄走到他旁边问。

    廖怀达看着即将离弦的鸣镝捂住耳朵，“什么结论？”

    “为什么？”半响，他轻声问。

    李直死了。

    希岄绕到他面前，眼神明晰而直白：“那你身上为什么这么多伤？丁大夫说只有常年跟生死打交道的人，才会留下那么多深深浅浅好不了的伤。”

    噼里啪啦，希岄把盆架撞倒了，顾不上收拾先去找药，她进进出出的样子慌乱又笨拙，但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令人心热的关切。

    魏砚凊整个身体转过来，他比希岄高出一大截，巨大的阴影拢在希岄身上，偏她的两只眼睛亮晶晶，扑哧扑哧地，不惧黑暗。

    更重要的是，他有足够杀他的理由。

    他似在思索抉择什么。

    “魏公子，魏公子……”希岄叫了好几声，越发着急，手忙脚乱地赶紧给他找药。

    魏砚凊捻了捻手指，面色柔和起来：“你看我像是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吗？”

    希岄是被猫叫醒的。

    说到这里，脑子再钝的人也能听出其中的意思，希岄声音发紧，“你是说，魏公子他，他就是……”

    倒不是因为她救了个杀人碎尸的凶手，而是，记忆里手拿骨坠之人对她很重要，对现下失忆的她，更重要。

    不过这响声只有听得懂的人才会觉得怪，常人只觉是什么兽吼鸟叫，并不会特别在意。

    刚好，猫跑去了魏砚凊的屋子。

    魏砚凊从床上坐起来，沉默着，半响又走去窗边望向鸣镝发出的地方。

    黑暗中，魏砚凊缓缓睁开了眼，刚刚他明显感觉到自己那颗久沉深渊的心雀跃地动了一下。

    送走罗小虎后，希岄回屋看了眼床榻上安安静静的魏砚凊。

    “最近庆州城出入森严，你出城的时候还顺利吗？”希岄冷不丁问起。

    原来被人紧张关心，是这种感觉。

    说完他直接躺上床榻，拒不再理。

    此时，庆州城外林野的某处。

    希岄却还是抿唇不答，罗小虎有些恼，他往魏砚凊的方向愤愤睨了几眼，决心不会放过他。

    除非魏砚凊。

    他看向希岄，希岄也看向他。

    魏砚凊眉间蹙起，转身看她：“是罗小虎让你问的？”

    有些反常。

    毫无悬念的答案，魏砚凊离开窗边，忽而身后之人又问：“那你会武功吗？”

    对方缄默不言，希岄也不再追问。

    从方才起他就一直望着窗外远处，也不说话，清亮的月光淡淡地洒在他身上，把他身上那股特有的清隽疏离展现得淋漓尽致。

    明明那么呆直天真的一个人，说出来的话却不禁让人手心捏汗，隐隐透出一种对死亡的冷淡漠然。

    魏砚凊陡然警觉，他敏锐地觉察到这个问题并不会从希岄的嘴里问出来。

    真好。

    魏砚凊回身躺下，把看手里的骨坠，以及骨坠原本的主人。

    李，直……魏砚凊眼眸深深。

    希岄走过去敲门，半天没人应，一进屋，人已经昏迷了。

    一语落，希岄脸色大变。

    “没错，我看他八九不离十就是杀害李大人的凶手。”

    “李直李大人退职前可是中军都尉，中军都尉你想想，”罗小虎稳了稳神色，把声音压得更低，“之前豫峡关天策军叛国，就是他带头力排奸臣，这样的大人物辞官归乡不到两天就被人先杀后辱，咱太守老爷为了抓凶手，可是把全城封得跟铁桶一样。”

    魏砚凊的这句不答反问看似直接，实则讨巧，一个“像”字自然而然地规避了事实，而希岄回答的“不像”，便约等于借她之口否认了自己是杀人凶手，也成功绕开了他是否顺利出城一事，变相加拐弯地让希岄自己回答自己所问的问题。

    两个一黑一白，一壮一瘦的人正在捣鼓鸣镝。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赵震一面说，一面将他刚做好的箭搭在长弓上，“最后我得出一个结论——”

    所以才会露出那种眼神。

    魏砚凊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倒不是他困了累了，而是体内之毒发作，浑身化水卸力一般，虚弱得紧。

    “啧，这些人也是，惹谁不好惹他魏砚凊，”廖怀达遗憾地叹一声，抬头望向被乌云遮住的天，“若这次他活下来了，叛国，屠城……咱们可有的忙了，赵将军。”

    魏砚凊心中想法还没决出个高低，毒又发作了。

    《失忆后被疯批蓄意谋娶》

    看死人的眼神。

    魏砚凊转头看向那个常有她在的草床，差点忘了他后脑的伤已好得差不多，她在隔壁住。

    而且死的屈辱，四肢被砍，倒吊挂梁，就在李直一直引以为豪的军营大堂里。

    罗小虎抖了抖身，莫名发怵。

    “欸，好端端地怎么又烧了。”希岄打湿帕子给魏砚凊擦水降温。

    其中黑衣壮士技法娴熟，没几下就弄好了，白衣瘦子明显吃力，他左一下右一下没控制好力道又废了一根。

    魏砚凊清醒着，仅一条缝的视线从她发愁的脸移到那双灵

    不待魏砚凊答，希岄立马补充说：“我看见你的刀了，一把长剑，一把短刀，靴子里还有一把匕首。”这是那天河边魏砚凊的随身之物。

    远处空中又响了一声。

    “魏公子，你对我很重要，我会保护好你的。”

    “欸，不搞了，这玩意他当初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鸣镝就鸣镝竟能发出这样的怪声，这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么。”廖怀达站身叉腰，看着面前的半成品束手无策。

    希岄听他说了这么一堆，隐约觉察他意有所指，“虎子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希岄没想到他会直接这么问，她动了动眼睛，似在认真思考。

    “不像。”希岄思虑片刻后说。

    这些天她跟魏砚凊其实没怎么说过话，也确实跟罗小虎所说那般，除了名字，一概不知。

    很显然，他杀李直之事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赵震又制好一支鸣镝，应和了一声，随后拿起拉弓搭箭：“就是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庆州了。”

    来前，两人一同去了趟衙门看了李直的尸体，浑身上下的皮和肉都烂了，和筋绞在一起，手脚都是一只一只慢慢砍掉的。

    赵震也皱起眉来，他坐下继续制鸣镝，“活没活着我不知道，但是，”他手中动作一停，抬头看向廖怀达，“李直死了。”

    魏砚凊体内其实有两种毒，他现在的症状是一种名为戚明子的毒症，发作时筋骨酸软，伴随着高烧，头晕目眩，似乎也使不出内力，只能干等着，等毒症过去。

    罗小虎停下来，在等希岄给个吃惊的反应，可希岄这会子仍沉浸在一片困扰中，她慢半拍地点了点头，“被碎尸了，然后呢？”

    “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伤好了就让他走吧，别给自己找事。”走前罗小虎又说一次。

    “魏公子。”临睡前希岄忽然唤道。

    对他这个结论，廖怀达只愣了一个眨眼便拍手叫绝，“不过，”他突然沉重起来，“你确定他还活着？那可是落雁沙，突契人用它                                                毒死了多少大遂战将。”

    回答他的是夜晚的寂静。

    “我困了。”

    能把人折磨成这样，残忍，残暴至极，也就只有魏砚凊了。

    希岄愣了一下，低头咬唇“嗯”了一声。

    两人虽互不相识，但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记忆碎片，如果他是个杀人逃犯可怎么办啊，希岄一时懊恼起来。

    砰砰地，惊且喜。

    她不想被骗。希岄自顾自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