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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面错愕地抬起头,闭麦,不远处的男人面沉如水,“装不知道。”

    如同砂纸刮过扬声器,久违的声音让乔晏心一紧,缓缓吐出一口气,平复下来,“江熠明,你到底想干什么?”

    “赠与合同需要你这边签署同意才正式生效,但是…鉴于赠与方是江熠明,这件事就比较麻烦。”

    “所以我才同意的啊!”小枚越说越难过,“可是卖出去就是私人的了,我可能一辈子也进不来了,好多都是奶奶当初亲手种下来的,之前我回阳城的时候,她还老说想过来看看。我之前只知道威逼,现在才懂什么叫做利诱。”

    眼瞧着小枚要说哭了,周伟又接着说:“可是他给了我们一个亿,这个钱,就算是要把这块地买下来都绰绰有余。而且,他还说不会动我们这些花…”

    22岁那年入职,成了江熠明父亲江子文的秘书,三年后江子文去世,他顺理成章地成了江熠明的助理,一当就是十年。

    “我现在过去找你。”

    恶劣的语气让律师捏了把汗,没等反应过来,男人上前夺过他的手机。

    乔晏最终还是没有将那份合同拿出来,离开南湾花园前,他又回头看了眼。

    搬出别墅已经有半个多月,乔清河住在公司旁边,乔晏的东西放在他自己名下的一套小公寓里,进组后还一直没回去住过。

    “不用。”

    “江熠明”这个名字在全国都响当当

    对面沉默了许久,似乎是在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久到乔晏都开始有些不耐烦,“说话啊。”

    即便男人的表情很难看,还是接过手机,开麦,低声喊:“乔晏。”

    “江熠明说的?”乔晏蹙眉,压着怒气。

    陈女士一听他来自海市,就总是提起南湾花园。

    看似礼貌而友好,却夹杂着一种笃定,就好像算准了乔晏一定会妥协。

    父子俩正在整理门边的花,神情凝重。

    .

    差点又忘了自家小老板和他是同龄人。

    小助理不明所以,探头探脑地问:“小老板,你今晚回哪里呀?”

    当初笑着对他说“你只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乔晏,变成了剥夺这一切的间接凶手。

    乔晏深吸气,一字一句地继续说:“你不明白,因为你生来就高高在上,认为所有人都得围着你转,律师晚上十一点还要工作,助理需要24小时待命,我就一定得接受你的施舍。你嘴上说在乎我,可你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把我看成有独立人格的人,那你不在乎的那些人呢?他们也是人,凭什么被你当工具啊?就凭你有几个臭钱吗?”

    令人窒息的安静蔓延了五分钟,江熠明才看向一旁的助理和律师,忽然问:“杨远,你当了多久助理?”

    “我知道了,谢谢哥。”乔晏挂了电话,沉吟片刻,对吴虞说:“我给律师回个电话。”

    但是没有。

    律师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生怕这位黑面神直接把他新买的手机砸了。

    有了这些钱,他们全家几辈子也花不完,衣食无忧,是普通人努力一辈子也挣不到的。

    “是他!”小枚悲愤交加,“就是他,看上去就是那种吸血无情的资本家!就是他威胁我们!”

    “江总……”律师小声喊他,“签字的时间和地点…发过来了。”

    “刚刚那个律师继续给你打电话了吗?”

    “是,”乔晏不想再和他争论,“所以最起码在我这里,你的钱买不走任何东西。转告律师,签字的时间和地点待会发过去,我和你签。”

    “你发来的文件我让法务帮忙看过了,对方购买的是七十年土地使用权,无偿赠与,没有任何附加条款,意思就是,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小枚的奶奶陈女士如今芳龄七十,是当初乔晏在阳城时认识的。

    刚刚他眼力十足地想要下车,乔晏一抬手拦了,于是他就亲耳听了一场小老板又帅又飒的输出。

    “我知道你在旁边,说话。”

    整整十年,江熠明此刻才第一次正眼看他。

    但如今,少年的愿望被一个亿剥夺,残酷而又无比现实。

    乔晏接过工作机,利落地解除拉黑,正要打过去,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钱锐。

    被点名的杨远霎时一僵,硬着头皮回答:“十三年了江总。”

    江熠明回过神来,示意他继续。

    “乔晏,我没办法给你爱。”江熠明捏着手机,在律师和杨远惊惧交加的眼神中继续说道:“但我可以给你一切你喜欢的东西,你喜欢地栽月季,我可以为你买下一整座花园,如果不够,全国所有的花园我都可以买给你。”

    钱锐说着叹了口气,“明面上江熠明是和这父子俩约好了保存这些花,实际上全凭良心。土地使用权现在是他的,他可以转赠给你,也可以拿去做其他事情。”

    “明天下午六点半,在……时和岁丰?”律师对这个地名有些陌生,一字一顿地念。

    “好的,那我先回避一下。”

    “我不能不要吗?”乔晏说道。

    “打了!”吴虞义正辞严地翻出工作机的通话记录,“我没接,把他拉黑了。”

    《当我死在他眼前》

    冰冷而机械的“嘟嘟”声响起,直到停下                                                来,江熠明都没有任何动作。

    乔晏额角抽了抽,“嗯。”

    即将进入高三的小枚在盛夏的夜晚,望着天上密布的星星,对乔晏说:“我这个人没什么远大追求,就想照顾好我奶奶用一辈子养的那些花。”

    挂了电话的那瞬间,他甚至想拍手大叫“骂得好”,结果手刚抬起来,就看到乔晏用手肘挡住了眼睛,眼里一闪而过的疲惫。

    “耐不过后来换了人,开始威逼利诱呗,”小枚忿忿道,“他说了,要是不收这个钱,就一铲子把花都给铲死,再扔一笔钱,我们还能怎么办,打官司哪能打得过。”

    凭什么?

    咖啡厅的东西搬空了大半,原本不算大的地方也显得空旷,乔晏捏紧合同,“之前不是不愿意卖吗?”

    在车上听了全程的小助理大气不敢喘,只敢从后视镜里瞄。

    乔晏想起高考完那天下午他对江熠明说的话,有些窒息:“你听不懂人话吗?我不需要你给我任何东西,你究竟为什么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到底为什么是我?”

    “让他接电话。”

    还是一如既往的听不出任何情感波动的语气。乔晏不怒反笑,握着手机的手用力到颤抖,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你到现在还是不明白。”

    刚要挂电话,江熠明嘶哑的声音传出来:“你能说出这些,是因为你从来没有为钱发愁过,小少爷。”

    江熠明一言不发,眼底晦暗。

    又是长达几分钟的沉默,就在他耐心即将到达顶点时,江熠明才说:“因为,全世界能牵动我情绪的只有你。我只在乎你。”

    “江熠明,”

    当时终于决心踏出房门的乔晏,白天几乎都在花园里种花,而花园的主人就是陈女士。

    “江熠明是谁?”小枚脸上闪过一瞬茫然,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是不是个子老高,每次都一身西装的男的,脸色黑得跟个阎王似的?”

    就因为江熠明一个随意的决定,一个自认为施舍的礼物,就可以随随便便改变他人的一生。

    但人无法给予他人自己不曾拥有的东西,他给不了乔晏爱。

    乔晏是故意的。

    即便是这样认真地盯着,依旧是像在看一件物品,一件趁手的工具,没有丝毫感情。

    律师就好像是在等乔晏的电话一样,几乎刚拨通就被接了起来,响起公式化的友好声音:“乔先生,您考虑好了吗?”

    小枚总觉得这钱拿着不踏实,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拦住周伟,可毕竟他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高中生,最后还是败给了利益。

    乔晏从郊区赶到南湾花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周家父子俩坐在花园房的咖啡厅里,看见乔晏,视线都有些躲闪。

    乔晏捏着那份合同,烫得他心口发疼。

    律师取消静音,用十分诧异的语气询问:“乔先生,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是打错电话了吗?”

    清泉般的声音再度响起,像是压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怒气,律师见男人的呼吸一沉,连忙再次闭麦。

    听到这个地名的瞬间杨远心一紧,再一看江熠明的脸色,微蹙的眉间压着极为复杂的情绪,呼吸更是骤然一沉。

    在某个夏天,乔晏就这么见到了回老家看奶奶的小枚。

    同样的六点半,同样的地点。

    “之前来找我们的人比较客气,说什么都好谈,对方甚至提出来可以帮忙在海市另找一块地栽种这些花。只是小枚…”周伟扫了自家倔儿子一眼,继续说道:“小枚的态度比较坚决,很多花娇贵,换个地方不一定活得了,所以这件事情一直没谈下来。”

    这一番话振聋发聩,杨远和律师对视一眼,表情都变得复杂。

    说她当初离开时将花园留给了儿子,以后又要交给孙子,可又担心当下的年轻人还有没有那个耐心种花。

    现在已经不是两年前了,乔晏扫了眼时间,晚上十一点,冷冷甩下一句:

    “在的晏晏哥。”小枚语气里有些藏不住的哽咽,“花园被卖出去了,今天早上签的合同,你怎么知道?”

    对面是片刻的沉默,只有压抑的呼吸声,乔晏心里一紧,沉着声喊:“小枚,你在听吗?”

    乔晏轻声道:“江熠明,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用钱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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