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猫（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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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您想知道，是吗？”
“小蛮安静地躺在那里，我跪在她面前。”
姜绮抹了把脸。她发现自己似乎也没有那么理智，那些莫名其妙的无私的念头好像是从她头脑深处不可思议地突然生出来的。她不知道为什么，但却因为这样自我牺牲的建议感到无比心安。
姜绮没有回答。
她几乎不想动作，恍惚中觉得这一切都是无意义的，付出的越多得到的就越少。
明明依旧是那个声音那个语调，这次她听来却觉得对方的话带着诡异的悲怆和绝望。丝丝缕缕的爱意从悲情中溢出来，像一根蛛丝，把这位可怜可悲的母亲硬生生吊在人间，让她不至于狠狠坠落，心甘情愿地摔个粉身碎骨。
因为她最后发现了小蛮是人？
“还原进度百分之百，耗时43分钟。恭喜您姜博士。”
或许病的不只是妻子，她心想。
姜绮走回主卧，每一步双腿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听完……我们就去下一个房间吧。”
姜绮感觉脸上发热，是眼泪流了下来。她已经有点分不清是自己在痛苦还是妻子在痛苦，她只是觉得苦，觉得悲哀，觉得绝望，她宁可以身相代也不想看到她们走到如今。
温柔到冷漠的AI。
“这个时候我才恍然发现，其实……我们算得上素未谋面。”
姜绮强行让理性压过感性，她反复复盘着故事还有哪个部分不完善，还需要推理。
“是。”
她的声音像一朵蒲公英，一点一点飘散在风里。
“故事？”
“关键线索：妻子的病历。还原进度：95%。”
沈越也沉默了。
丈夫或者保姆告诉她的？
她只是沉默地看着阳台上被风吹起的半面窗帘，纱质的布料在空中飘飘荡荡，如云如雾。
所以妻子一定是自己发现了小蛮是人。
耳边传来咔的一声，是最后一间房间打开了。她推开门走进去，看到满屋子的婴儿玩具和用品，花花绿绿，眼花缭乱。
姜绮步入婴儿房的那个瞬间，背景音响起了。
沈越忍不住叫她。
情绪在试图控制她。
我也未必正常。
但无论是地上、墙上还是洗手台，瓷砖缝隙里都干干净净，没有血迹。
姜绮的指甲掐入了掌心，细微的刺痛把她从共情中拽离。她强迫自己冷静，去想最后百分之五的还原进度会落在哪里。
他轻轻地笑了笑：“毕竟……我只是您的协助AI。”
虽然已经有了预期，但真正看到那一行字的时候，她还是感觉眼眶发热，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心脏里破出来，痛到她难以呼吸。
“您想知道，”沈越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柔和，“注视或担心都是我的习惯，您想往前走就往前走，这是您的事情。”
姜绮下意识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寒冷和剧痛一把把她从情绪的漩涡里抽离。
但……为什么妻子会这么难过？
“沈越……”
姜绮走到厨房。刀架上没有空缺，所有刀具都码放得整整齐齐。她伸手取出最大的那把砍骨刀，上面也没有豁口或变形。
但姜绮还是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
她重新翻开那本病历，匆匆略过前面的诊断，一口气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小蛮不是被妻子砸死的。
“它并不圆满，或许听了它会让您更痛苦。但如果您想，我会尊重您的一切选择。”
小蛮是人非猫，但在沙发上的确找到了一根猫毛。所以房间的本质根本不是真实世界，而是海龟汤叙述者，比如妻子的精神世界。
而且……小蛮是丈夫带回来的、被他和保姆细心照顾着的、希望它被所有人爱着的、新的家庭成员。
她走过去。
哪里搞错了，对吗？
小蛮是她的女儿。
半晌他才开口，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姜博士，您想听一听妻子和小蛮的故事吗？”
姜绮回到客厅。她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发呆，一言不发。
“我尊重您的一切决定。”
妻子在两个月前诞下了一名女婴。
“……”
姜绮终于知道为什么妻子衣柜里都是宽松的长裙了，因为她怀孕了；她也明白了为什么血迹集中在长裙裙摆处，膝盖以下的地方，因为妻子曾绝望地跪坐在死去的女儿身边，病态地凝视着她最熟悉的陌生人。
“是。”
上一周目她从这里一跃而下时，怎么没有想过，这里为什么会有一扇大开的窗，怎么丝毫不觉得奇怪，不觉得反常。
小蛮不是猫。
那里有一扇开着的窗。
哪怕这些事情都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
发现缺失的只有小蛮的死因。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海龟汤背景音里，妻子显得异常的固执，不愿意和别人沟通。他们把真相告诉她，她就真的会信吗？
姜绮浑身发冷。有别于接触到透明的肢体时那种灵魂深处传来的寒冷和战栗，这种冷是心灵上的疲惫，麻木，心如死灰。
“沈越，提交线索：妻子的病历。”
“妻子把小蛮扔下了楼，是或否？”
它可能是谁？
妻子有非常严重的幻视症状，可以基本肯定在厨房找到、丈夫一定要让她服下的药片是精神类药物。可如果她是精神病人，她最后是怎么发现小蛮是人的？
她走出了阳台，没有回头。
“小蛮是妻子的女儿，是或否？”
她是怎么死的？
姜绮半个身子都几乎探了出去，有风吹过来，吹得她面上发凉。
根据妻子裙摆上的大量血迹，小蛮死之前一定有大出血。
可事实是，母亲杀了女儿。
“妻子患有产后抑郁症，把女儿看做了猫并杀死了她，是或否？”
沈越语气柔和。他好像永远都是这样，无论姜绮是找到了关键线索意气风发，还是像现在这样被共情和同理心折磨到心神不宁，他永远都是这么温柔，这么包容，这么无波无澜。
姜绮把身体拉了回来。她轻轻地关上那扇窗，拉好窗帘，才更轻、更慢地开口：“听吧。”
姜绮突然哑着嗓子开口：“沈越。”
“是。”
“姜博士，我在。”
她又推开厕所的门。这间公寓里能造成最严重钝器伤害并致死的就是厕所的瓷砖。瓷砖硬度是7，头骨硬度是5，如果妻子抓住小蛮的头用力朝瓷砖上砸，可能会让头骨还未长全的婴儿就地毙命。
刚进入房间时的第一句背景音也得到了解释。什么叫“我们本该是这样的，哪里搞错了，对吗？”，是她们本该是母女，是她能抱着她，挽着她的手，吻着她的脸颊说“爱”的人。
“我以为就算我提出这样的要求你也会拦着我，过度共情影响状态，我想你没必要助纣为虐。”
她不能再和妻子共情下去。
姜绮其实心里有一点猜测，但她不想承认。如果这个猜测为真，那对于妻子，意识到自己杀死了小蛮会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她难以想象。
小蛮不是被妻子砍死的。
都是没生病的妻子和丈夫对小蛮的爱。
姜绮闭上了眼。
“姜博士？”
] “但您想知道，是吗？”
“小蛮安静地躺在那里，我跪在她面前。”
姜绮抹了把脸。她发现自己似乎也没有那么理智，那些莫名其妙的无私的念头好像是从她头脑深处不可思议地突然生出来的。她不知道为什么，但却因为这样自我牺牲的建议感到无比心安。
姜绮没有回答。
她几乎不想动作，恍惚中觉得这一切都是无意义的，付出的越多得到的就越少。
明明依旧是那个声音那个语调，这次她听来却觉得对方的话带着诡异的悲怆和绝望。丝丝缕缕的爱意从悲情中溢出来，像一根蛛丝，把这位可怜可悲的母亲硬生生吊在人间，让她不至于狠狠坠落，心甘情愿地摔个粉身碎骨。
因为她最后发现了小蛮是人？
“还原进度百分之百，耗时43分钟。恭喜您姜博士。”
或许病的不只是妻子，她心想。
姜绮走回主卧，每一步双腿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听完……我们就去下一个房间吧。”
姜绮感觉脸上发热，是眼泪流了下来。她已经有点分不清是自己在痛苦还是妻子在痛苦，她只是觉得苦，觉得悲哀，觉得绝望，她宁可以身相代也不想看到她们走到如今。
温柔到冷漠的AI。
“这个时候我才恍然发现，其实……我们算得上素未谋面。”
姜绮强行让理性压过感性，她反复复盘着故事还有哪个部分不完善，还需要推理。
“是。”
她的声音像一朵蒲公英，一点一点飘散在风里。
“故事？”
“关键线索：妻子的病历。还原进度：95%。”
沈越也沉默了。
丈夫或者保姆告诉她的？
她只是沉默地看着阳台上被风吹起的半面窗帘，纱质的布料在空中飘飘荡荡，如云如雾。
所以妻子一定是自己发现了小蛮是人。
耳边传来咔的一声，是最后一间房间打开了。她推开门走进去，看到满屋子的婴儿玩具和用品，花花绿绿，眼花缭乱。
姜绮步入婴儿房的那个瞬间，背景音响起了。
沈越忍不住叫她。
情绪在试图控制她。
我也未必正常。
但无论是地上、墙上还是洗手台，瓷砖缝隙里都干干净净，没有血迹。
姜绮的指甲掐入了掌心，细微的刺痛把她从共情中拽离。她强迫自己冷静，去想最后百分之五的还原进度会落在哪里。
他轻轻地笑了笑：“毕竟……我只是您的协助AI。”
虽然已经有了预期，但真正看到那一行字的时候，她还是感觉眼眶发热，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心脏里破出来，痛到她难以呼吸。
“您想知道，”沈越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柔和，“注视或担心都是我的习惯，您想往前走就往前走，这是您的事情。”
姜绮下意识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寒冷和剧痛一把把她从情绪的漩涡里抽离。
但……为什么妻子会这么难过？
“沈越……”
姜绮走到厨房。刀架上没有空缺，所有刀具都码放得整整齐齐。她伸手取出最大的那把砍骨刀，上面也没有豁口或变形。
但姜绮还是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
她重新翻开那本病历，匆匆略过前面的诊断，一口气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小蛮不是被妻子砸死的。
“它并不圆满，或许听了它会让您更痛苦。但如果您想，我会尊重您的一切选择。”
小蛮是人非猫，但在沙发上的确找到了一根猫毛。所以房间的本质根本不是真实世界，而是海龟汤叙述者，比如妻子的精神世界。
而且……小蛮是丈夫带回来的、被他和保姆细心照顾着的、希望它被所有人爱着的、新的家庭成员。
她走过去。
哪里搞错了，对吗？
小蛮是她的女儿。
半晌他才开口，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姜博士，您想听一听妻子和小蛮的故事吗？”
姜绮回到客厅。她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发呆，一言不发。
“我尊重您的一切决定。”
妻子在两个月前诞下了一名女婴。
“……”
姜绮终于知道为什么妻子衣柜里都是宽松的长裙了，因为她怀孕了；她也明白了为什么血迹集中在长裙裙摆处，膝盖以下的地方，因为妻子曾绝望地跪坐在死去的女儿身边，病态地凝视着她最熟悉的陌生人。
“是。”
上一周目她从这里一跃而下时，怎么没有想过，这里为什么会有一扇大开的窗，怎么丝毫不觉得奇怪，不觉得反常。
小蛮不是猫。
那里有一扇开着的窗。
哪怕这些事情都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
发现缺失的只有小蛮的死因。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海龟汤背景音里，妻子显得异常的固执，不愿意和别人沟通。他们把真相告诉她，她就真的会信吗？
姜绮浑身发冷。有别于接触到透明的肢体时那种灵魂深处传来的寒冷和战栗，这种冷是心灵上的疲惫，麻木，心如死灰。
“沈越，提交线索：妻子的病历。”
“妻子把小蛮扔下了楼，是或否？”
它可能是谁？
妻子有非常严重的幻视症状，可以基本肯定在厨房找到、丈夫一定要让她服下的药片是精神类药物。可如果她是精神病人，她最后是怎么发现小蛮是人的？
她走出了阳台，没有回头。
“小蛮是妻子的女儿，是或否？”
她是怎么死的？
姜绮半个身子都几乎探了出去，有风吹过来，吹得她面上发凉。
根据妻子裙摆上的大量血迹，小蛮死之前一定有大出血。
可事实是，母亲杀了女儿。
“妻子患有产后抑郁症，把女儿看做了猫并杀死了她，是或否？”
沈越语气柔和。他好像永远都是这样，无论姜绮是找到了关键线索意气风发，还是像现在这样被共情和同理心折磨到心神不宁，他永远都是这么温柔，这么包容，这么无波无澜。
姜绮把身体拉了回来。她轻轻地关上那扇窗，拉好窗帘，才更轻、更慢地开口：“听吧。”
姜绮突然哑着嗓子开口：“沈越。”
“是。”
“姜博士，我在。”
她又推开厕所的门。这间公寓里能造成最严重钝器伤害并致死的就是厕所的瓷砖。瓷砖硬度是7，头骨硬度是5，如果妻子抓住小蛮的头用力朝瓷砖上砸，可能会让头骨还未长全的婴儿就地毙命。
刚进入房间时的第一句背景音也得到了解释。什么叫“我们本该是这样的，哪里搞错了，对吗？”，是她们本该是母女，是她能抱着她，挽着她的手，吻着她的脸颊说“爱”的人。
“我以为就算我提出这样的要求你也会拦着我，过度共情影响状态，我想你没必要助纣为虐。”
她不能再和妻子共情下去。
姜绮其实心里有一点猜测，但她不想承认。如果这个猜测为真，那对于妻子，意识到自己杀死了小蛮会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她难以想象。
小蛮不是被妻子砍死的。
都是没生病的妻子和丈夫对小蛮的爱。
姜绮闭上了眼。
“姜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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