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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蒋氏在村里的地位很低。她是个寡妇,命犯白虎星,又是谢负青这个疯子的女儿,她在这个迷信的村子里注定是被歧视的。为了保护自己,她必定被迫隐藏自己的学识。只要不被发现不同,蒋氏就能在这个畸形的环境下再演一会儿可悲的背景板,免于被他们继续迫害。

    姜绮离开了教室。

    君子远庖厨。就算有人清楚蒋氏在读书方面有所成就,蒋家村里的人因为她的职业和性别也不会让孩子来求学。

    谢负青来到蒋家村支教的目的是“把她们拽出去”,她想要给村子里的女孩们一个读书的机会,让她们有可能走出这个村落,走出这座大山,走进阳光底下生活。

    这个女孩是蒋氏。

    这个女孩儿不可能是谢负青的学生,但女孩儿的父母呢?他们是否和谢负青有关呢?

    他发觉自己和姜绮相处时不时处于一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状态。他担心她超过还原时限出事,她却对自己的性命毫不珍惜。

    她来来回回翻来翻去,动作间有一张信纸从毕业册里掉了出来。姜绮拿起来一看,也是谢负青写的。

    “是。还原进度:75%。”

    这张照片上的所有人,包括口是心非的谢负青,至少下半张脸都挂着笑。只有第四排的那个短发女生不一样,她嘴唇紧紧抿着,眼神飘忽,没有看镜头,仿佛很心虚的样子。

    “致蒋薇薇:

    上次割的是脖子,这次捅心脏试试。

    这应该就是蒋氏的名字。她曾经有过名字,可看后面的海龟汤,她的名字最终还是遗失在了这个吃人的村落里。

    姜绮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左眼下方也有一颗如出一辙的痣。

    “沈越,祠堂的字迹来自一个女孩儿,是或否?”

    第一行九个,第二行九个,第三行九个,第四行十个。

    沈越的声音里透露出一种淡淡的疲惫。

    ……

    这个人是蒋氏的学生就更不可思议了,因为蒋氏不是教师而是杀猪匠。

    这是泰戈尔,一位很有名的诗人的句子,老师今天把它送给你。

    “谢负青”左边的那个名字是“蒋莱”。

    她似乎并不受同学欢迎。

    短发女孩的左右两肩都被身侧的同学压在后面,无法动弹,是个很难受的姿势。

    并不是现在这条时间线上的毕业册,而是谢负青那个时代的。

    所以……她是谁?

    “关键线索:蒋薇薇的毕业寄语。还原进度:80%。”

    这几乎办不到。

    这行字是谢负青的字迹。

    很奇怪。

    姜绮又往后翻了翻。她手上这本毕业名册特别简陋,后面也没有学生寄语之类的东西。她摸了摸地上另外一本,比这本厚很多,这本内容有所删减。

    “她是蒋氏的学生,是或否?”

    ‘你冲破了黑暗的束缚,你微小,然而你并不渺小,因为宇宙间一切光芒,都是你的亲人。’

    为什么呢?

    他不是蒋氏的学生却能得到蒋氏的帮助,他能读书写字却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学堂……

    姜绮看着她的肩膀。

    但她不一样。

    所以这个他到底是谁?

    所以按年龄辈分来看,蒋氏和女孩儿的父母辈熟识,有很深的情分在,事情才合理。

    上面用红笔写着一行大字:蒋家村希望学校xx90学年全体毕业生。

    她还是成为了“蒋氏”。

    她一张一张脸对过去,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你要飘摇着美丽,活得丰盈或庄重。

    姜绮第一反应是她和谢负青有渊源。虽然蒋氏有记述她儿时被情绪失控的谢负青打骂虐待,但她也提到自己的良知和同理心都是从母亲身上汲取才得以发芽的。

    姜绮叹了口气,却突然动作一顿。

    三十七个人。

    “是。”

    可这个小孩却需要和蒋氏或者谢负青有密切联系,甚至存在师生关系,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他和她们的字迹几乎一模一样。

    而且……

    但……蒋氏为什么对她这么特殊?

    三十六个名字。

    比割喉死得快。

    是观音庙。

    问题出在有十个人的第四行。

    希望你前途有光,心中有梦。

    学生毕业册。

    而最重要的是,不管其他学生衣着如何,他们胸口上都别着一小朵布制的红花,应该是毕业礼物之类的。但短发女孩的胸口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所以她的学生里一定会有女孩儿。

    “他”是她。

    照片上有三十七个人,但下面只有三十六个对应的名字,谁是多出来的那个人?

    姜绮捂住心口,那里还残余着血从伤口随着心跳泵出的锐痛,一下一下,心脏就像一个破了洞的气球。

    有备无患。

    姜绮狠狠咬了自己下唇一口,满嘴都是新鲜的血腥味儿。她用这种切实的痛感冲淡格式化的幻痛,咬着牙抄着家伙就跑了出去。

    可姜绮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她伸手把谢负青笑着的下半张脸遮住,发觉单看眼睛,谢负青其实是在哭的。

    姜绮不认为蒋氏会很热心肠,关怀教育蒋家村里所有女孩。在蒋氏自己生存环境如此恶劣的情况下,她再盲目施救,那不是善良了,是蠢。

    谢负青自己因为蒋莱没有了将来,但蒋莱,她的女儿,或许还能有一段能为人说道的未来。

    她借着油灯的光看照片下附的名字,果然从中发现了“谢负青”三个字。

    手上用力一压,锋利的杀猪刀破开肌肉层,鲜血和剧痛一起顺着血槽喷涌而出,她瞬间眼前一黑,面色青白。

    她更可能认识女孩的母亲,在蒋家村男女大防必然苛刻,女性和男性之间很难有接触。

    谢负青那时候已经陷入了泥潭,只是还没疯,没被锁入猪圈而已。

    因此女孩的母亲,很可能就是谢负青没疯之前的女学生。

    她绕着整个祠堂晃了一大圈,才终于才一个充作办公室或者档案室的偏房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

    姜绮一开始认为是蒋氏。但她数了数,第一行的名字和人脸是能一一对应的,多出来的不是她。

    这是一个新名字,蒋薇薇。



    而且这个年纪了,他们真的还需要偷听《弟子规》开蒙吗?

    一共四行,每行九个。四九三十六。

    这是她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但谁都不知道下次是否会出现更极限的情况,所以寻找即死药物依然在她行动清单的第一位。

    为什么?

    所以无论怎么看,这对蒋氏来说都是百害无一利的。但她的确就是这么干了,还干得很用心,很好。

    意识消融。姜绮的身体瘫在原地,像一条搁浅的鱼一样神经性地抽动了两下,不动了。

    姜绮在心里数秒。

    而且蒋氏要教女孩儿习字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她这么做冒着被村民发现的风险。时间越长,风险越大。就算这个女孩是个天才,要练出一手好字也要不短的时间。蒋氏如果要教她,对双方而言都非常危险。

    谢负青在蒋氏儿时就已经过世。如果他是谢负青的学生,他现在至少和蒋氏一个年纪,二十出头了。这样的成年人就算再瘦弱,骨骼发育也让他们难以从这么狭窄的狗洞里穿行。

    你的老师谢负青”

    风声鹤唳,凄凄切切,呼号愤发。

    因为站位狭窄,后三排所有学生都是错位站的,左肩压在自己左侧同学的右肩膀上,十分紧凑。

    从那个狗洞的大小来看,来偷师的只可能是个小孩,还得是个身材瘦小的小孩,不然他根本钻不进去。

    她甚至不敢呼吸,胸廓的动作都痛得自己一身冷汗。

    “我叫蒋薇薇,长歌怀采薇的薇。我在十一岁的时候有了这个名字,新来的谢老师给我起的。我那个时候才刚刚明白,‘姐姐’不能作为一个人的名字。”

    姜绮用手把毕业册上的一层灰抹掉,翻开来,第一页就是年级大合照。

    因为时间线限制,女孩儿的字只能是蒋氏教的。

    她不会主动倾囊相授。

    十三秒。

    当时教室里应该坐满了男孩儿,讲台上站着个身形高大的男老师,声音和他在黑板上涂涂画画的声音一样响。

    老师在黑板上一字一句地念《弟子规》,底下坐着的学生就跟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读。读书声写字声稀稀拉拉地在这间宗祠里回荡,成为了那个偷听的小孩最好的保护色。

    她坐直了身体,盯着毕业册。

    姜绮可不清楚脑子里那个AI在想什么。她记了记祠堂所在地的位置,就果断地冲心口给自己来了一刀,捅了个透心凉。

    姜绮看向她搂着的那个孩子。五六岁的样子,很瘦弱,扎着个紧紧的马尾辫,左眼下方有颗小小的红痣。她瑟瑟缩缩的,正朝着镜头很害羞地笑。

    姜绮把名字对上脸,谢负青坐在毕业照第一排正中央。她穿着一身天蓝的长裙,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垂在肩膀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镜头,嘴角微微上扬,清秀的五官带着笑意。

    她回忆起上一周目祠堂里的场景。

    “他”不是他。

    一、二、三、四、五……

    这个女孩儿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她双眸含泪,嘴巴是笑着的,但眼睛却透出难以掩饰的绝望和悲哀。

    “还有三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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