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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陛下做出这等恶事,他和赵臻,总有一人要脱一层皮肉。

    经此一事,周家对他更为忌惮,高澈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有所收敛,不知此次为何又起了兴致。

    ……

    后来不知高澈从哪里翻出来一本春宫图,便命令能行人事的侍卫压倒宫女或太监,将图上的内容表演给他看。

    奚瞳怕赵臻弑君,更怕赵臻伤己。她得去陪着他。

    “究竟怎么回事?陆忧同你说了吗?”奚瞳问道。

    众人默然片刻,赵臻

    后来,那只大鬼便被巨斧劈开了背壳,很快就一命呜呼了。

    江甲和齐刚的死终究掀起了波澜。

    那疯妇衣衫褴褛,一看就是贫苦人家出身,她在街头发了疯的奔跑,边跑边呼喊:“什么荣华富贵!什么高官厚禄!我只要我儿子!把儿子还给我!陛下如此不仁!大盈就要亡了!他们高家就是一些疯子,是祖上就造了孽的!大盈就该亡啊!可亡就亡,为什么要来害我儿子!儿啊!儿啊!!!”

    奚瞳心中冷笑,一场虐杀,在他们眼里,竟被“不小心”三字轻易揭过了。

    孩童之恶是天底下最为纯粹也最为极致的恶,这一点早就在小皇帝高澈身上得到印证。

    奚瞳赶到宫城时,暮色沉沉,宫/道上掌了灯。

    朝中的老狐狸在近来一桩桩政事中,想必能品到赵臻想要问鼎天下的意图,但在忙于生计的百姓眼里,赵臻和陛下是一条船上的。

    “周大人此言谬之!”陆忧正色道:“江甲齐刚二人遭受凌/辱,七日方死,在你眼里,只是意外吗?”

    不顾学塾教书翰林的阻拦,陛下和周麟当场将这二人掳了去。

    “你进的去吗?”周韵仪问。

    赵臻转头看向高澈,满目杀意,高澈吓得后退                                                两步,躲到了周怀淑身后。

    周韵仪愣了愣,继而苦笑:“他知不知道又有什么所谓。”

    唯有墙根儿下的老乞丐见奚瞳驻足,又见她衣着虽素,但料子上好,料想她是富贵人家的,便江湖义气作祟,开了口,想替这疯妇人解释一番。

    奚瞳不多耽搁,起身就要走,临走前她有些不放心,回头解释了一句:“韵仪,陆忧若真把你当周家的人,提防着你,这件事他压根就不会同你讲。”

    陛下喜欢看动物,太监宫女就要夏天穿兽皮,冬日披鳞甲,为的是扮作各种珍兽让陛下骑坐,有时候还要如野兽般相互缠斗啃咬,直至一方死去。

    宫中的确出事了,这次造孽的是当今的小皇帝高澈,还有他的表哥伴读,周正的孙子周麟。

    周正此时开了口:“无论是不是意外,你我做臣子的,难道不该保陛下清名?赵臻,你这两天已经处死了当日在场的所有宫人,就连老夫送来照料陛下的乳母,也有两位在你手下丧命,江家和齐家,我也已经派人送去了恤银,你还要如何?”

    “我要进宫。”奚瞳道。

    “放心,我不会在她身上吃两次亏。”

    “可怜啊,不久之前他儿子说是去读书,可再从宫里出来,已经是棺材里的枯骨。这世道,哪里有穷苦人的活路哟~”

    高澈对待动物是这般残忍,对待人更是。

    高澈三四岁时,曾经养过一只白色小狗,平日里是宫女们照顾,若高澈远远听到一声狗叫,便会觉得是宫女没有照顾好他的灵宠,等待宫女的只有酷刑。可在一年前,吃着鹿肉羊肉的小皇帝突然说了一句“不知狗肉是何香味”,当天夜里,那只小白狗就成了他的盘中餐。

    起初她以为是赵臻恼了她,不愿回府见她。可这一日她去街上采买食材,想给赵臻做些他爱吃的点心,路上遇见一个疯妇,才知道宫里或许真的出了事。

    “我……”

    为了广纳贤才,赵臻便在宫中又办了一间学塾,名为青云书院。自打过了年关,他便派苏木和京城中正官一同去民间选拔了一些穷人家的有志子弟,算是给他们一个读书的机会,也为他们将来考试做官铺一铺路。

    奚瞳想去宫里,是因为她了解赵臻,赵臻虽一向声称自己并非君子,但他心中对“善”的定义几乎是一种铁律,犯律者势必要付出代价,无论是旁人还是他自己。

    奚瞳却将这些话听到了心里,她去陆府找周韵仪,才知道陆忧也已经两日不曾回府了。

    “公道?!他们还要什么公道?!”周演道:“当朝大司徒亲自给他们送恤银,这还不够给他们脸面吗?!”

    赵臻一双鹰目,寒意彻骨:“陛下做出此等残忍之事,理应受罚。江齐两家最应得到的并非钱财,而是公道。”

    小皇帝此时也走到赵臻身边,伸手摇了摇赵臻的袖子:“亚父,我不是故意的,我还小呢。”

    奚瞳等不到,只好回了书房。书案上还有一些奏书没看,赵臻从不拖延政事,他若回府,一定会先来这儿将奏书批阅了。奚瞳希望他能知道,她一直在等他。可奚瞳接连在书房宿了三日,依旧没有等到赵臻回来。

    他们足足被折磨了七天,赵臻得知消息时,这二人已经咽了气,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干净完好的皮肉。

    这几日,他同陆忧宿在宫城,为的就是这件事。

    高澈如今已经八岁了,可仍喝母乳,十数位奶娘在小皇帝的寝殿里,一概不许穿衣,只为随时能哺育这位陛下。

    然则这件事哪有那么好办,犯错的是皇帝和大门阀周家的嫡亲孙子,赵臻势必有所顾忌;可这些书生又是大盈朝堂未来的肱骨,赵臻也不能不顾他们的尊严和利益。

    于是一时之间,宫城内乱,书生们拿起了棍棒,一路打到大朝晖殿,要求赵臻给他们一个说法。

    “赵臻你什么意思?!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不过是一时贪玩,不小心伤了两个书生性命,穷人家嘛,给些银两就好啦。”叫嚣的是周演:“你端这副架子是要做什么?!你要弑君不成?!”

    赵臻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懂穷寇莫追的道理,不急于一时。可某天赵臻亲眼目睹了一场陛下寝殿的淫/戏,他勃然大怒,当场处死了在一旁看热闹纵容高澈的宫人,又罚高澈和周麟抄了三天书。

    赵臻从去年年关上开始,便有心改变朝廷选拔官员的制度,由举荐和定品改为奚瞳所说的出题考校。但这是桩大事,不是一蹴而就的。赵臻便想着,现在京中试试看。

    在长秦做公主时,她便一直在宫学里,教授年幼的世家子弟读书。

    读书人这般死去,是奇耻大辱,他们咽不下这口气。

    苏木他们共计选拔了十数人,年龄最小的十二,最大的十九,让内廷的掌事在宫里给他们安排了住处,平日里读书,学塾休课时,他们可以回家,也可以留在宫里,帮着宫人们做些活计,挣些细软,补贴家用。

    齐刚和江甲在高澈宫里受尽凌辱,在数次奸污、数轮酷刑之后,两人已经没有了生的欲望,一心求死,可偏偏高澈觉得不够,非要吊他们一口气。于是见两人嘴干,他便命人给次二人喂尿;闻二人肠饥,便命人给他们二人塞茅厕的泄物。

    周韵仪点了头:“我只知道大概。”

    她藏身在一处梁柱旁,看到陛下的寝殿里,赵臻端坐于主位,周怀淑站在一旁,小皇帝则满脸不在乎,站在二人中间。席间还有十数个大臣,有赵臻的心腹,也有周正的朋党。

    看到这一幕的奚瞳胃里生出一阵恶心,高澈哪里是个寻常的孩子,俨然是成了精的恶灵。

    除了赵臻,奚瞳也有自己的私心。

    这两个读书人受辱致死,她心中亦有不平,想去看看赵臻能否为他们讨一讨公道。

    《世无同心结》

    “我有赵臻的令牌,宫城守卫是林载的人,应当不会拦我。”奚瞳笃定。

    前几个月相安无事,可半月前,原本应在宫学读书的陛下不知为何起了兴致,想去这所寒门学塾看一看,于是便同他的伴读、也是他的表哥周麟一起,到了青云书院。

    先帝曾经养了一只东海大龟,求的是福寿,先帝不曾长命百岁,但这乌龟却是个长寿的祥瑞。陛下殡天时,那大龟的年纪已百岁有余,高澈小小的眼睛盯着池塘里浑浊的龟目,他笑着问他身边的内侍:“你们说大龟若是没了壳会如何?”

    就这一眼,他们便相中了两个书生,一个叫江甲,年十四,一个叫齐刚,年十五。看上的理由,是因为此二人容貌姣好,秀丽如女子。

    奚瞳站在太傅府门口来回踱步,可直到深夜,也没等到赵臻的车辇。

    宫中有宫学,民间有书院,但无论哪里,都是是世家子弟或者家境比较殷实的百姓才能读书,穷苦人家的孩子,是求学无门的。

    宫城彼时由周正把持,赵臻上位后,一步步将宫城的掌控收紧,可唯有小皇帝,是周正最后的底线,他怕赵臻挟天子令诸侯,所以在陛下寝殿里放足了自己的人手。他的孙子周麟更是在宫里陪高澈长大,为的就是将来高澈掌权,周麟也能延续周家的荣耀。

    妇人声声泣血,字字句句都是对皇帝和王朝的诅咒,来往行人有些害怕地看着她,一个个噤若寒蝉,生怕她这样大逆不道的罪过波及到路过的自己,避之唯恐不及。

    周韵仪抿了抿嘴唇:“我知道了。你进宫小心,尤其是太后。”

    宫中两所学塾的学生虽是全然不同的门第,但在这样门阀并起的乱世里,他们其实有相同的初心。富贵的那些不曾依赖门第、放弃努力,贫穷的那些不曾自怨自艾、低头认命,他们都怀揣着读书入仕的志向,走进了宫城,故而多少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奚瞳见周韵仪犹豫,当即宽解道:“我知道,你是周家的,陛下要喊你一声姨母,你去了夹在中间,反倒为难。陆忧对此想必也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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