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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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擦掉桓昭额头的红印，洗砚悄声唤了几句：“小公子可醒着？”
比起成心揪她小辫子的来客，若水的动作却还是慢上一筹。
那女子似远似近地走在前头，小公子一路追索许久仍然无果，便忍不住心下生急，一张眼就在榻上醒了过来。
先瞧瞧有商有量的桓曦，又看看有了靠山，腰板明显挺直不少的桓昭，若水沉吟了半晌，终于是松了口风。
也好，若水蘸上一指朱砂。半点电闪雷鸣的异象都无，就像拆鸡吃肉那样随意，她抬手间便在桓昭额头上留下一道明印。
“我帮你去游说若水道长，”世女从袖口慢悠悠拿出一张请帖，“只是，宫中二月初十的赏梅宴，你可不许找借口推脱。”
软语哀求，桓昭在若水这里碰过了好几次钉子却仍不死心：“满京城的人都知道道长神通贯天，去岁大旱，还是道长您开坛做法，这才从龙王庙里求来一场春雨。”
搁下甜汤，洗砚连忙行礼：“世女。”
“天……天女……”嗫喏着出声，说不清是喜是悲，脸颊的痛感一下子让桓昭涌出眼泪。
这，洗砚一时犯了难，。
道长就发发慈悲，桓昭眼巴巴地看着若水，让他见一见天女的容颜吧。
这就成了吗？
就算真有个梦中天女又能如何，桓曦很是不以为然，桓昭已经十六岁了，男大不中留，赶紧给弟弟相看个正经妻主才是要紧事。
四周都是黑乎乎的，睁眼瞎似的转了几转，渐渐看清了四周的分界，桓昭才确定自己已经入梦。
一勺勺刮着粥皮，桓昭闷闷点头。
事情忽然有了转机，桓昭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长姐想让我答应什么？”
情不自禁往后退避了几步，桓昭正懊恼着没有顺势介绍自己一番，猛地一股吸力袭来，仿佛听到丝帛断裂的声响，天旋地转之间，他竟与天女一前一后地卷进一束大潮！
道长果然神通过人，照着之前几次的经验，桓昭摸索着沿条小路往前走，眉心一点而已，他就连睡着都快了许多。
满口答应，心思却早飞到天女身上，桓昭一回府便直直钻进院中准备休息。
“可要长姐去帮你说情？”
“倒掉什么？”
可凡人身在此世，桓曦漫饮茶水，除了利禄功名，又何须费神去想那些羽化登仙之事。
“倒是个胆大的。还不从我身上滚下去？”
后土殿外飞雪漫天，上善观内炭火正旺。
桓曦亲自来看他，再赖着未免不像话，叹了口气，桓昭蔫蔫起身：“长姐。”
“我，我不是心怀恶念的歹人……”
“不吃烧鸡贫道道心不稳。”嘚地吐出一根骨头，若水草草摆出世外高人的架势： “可是桓小公子又是所求为何呢？”
“这下开心了？”
“洗砚，”小公子临睡前指着额头千叮咛万嘱咐，“到了该擦掉的时辰，你可不要去忙别的事情。”
脚下的路仿佛没有穷尽，只是不停地走着，转过许多庭阁楼台，直到桓昭最后都忘记自己经过了多少扇拱门，走到周围的昏黑也一点点淡去，最远处的位置浮出宣纸一样的白，颜色的交界之处，桓昭忽然见到一粒熟悉的背影。
“贫道再破落也不至于抢小昭儿的荷包，”若水边摇头边收拾鸡骨，“再说祈雨成功，那是皇帝宅心仁厚感动上苍，这才布下云雨施恩九州百姓。”
这嗓音，若水听见了便连忙倒扣瓷碗，来的莫不是——
“她身上披着件曳地的大氅，”小公子醒来后就像是被精怪勾走了魂魄，“衣料上绣着暗色的仙鹤和云纹。我想向她走过去，可是始终隔着段追不上的距离。”
“小公子？”
不等他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桓昭的脸上便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
寻了个理由把桓昭支开，若水问道：“不过，世女可曾听闻过‘大千世界’的说法？”
“这件事，贫道不是不可以出手。”
光说不做假把式，解下一个圆鼓鼓的荷包，小公子睇着若水的脸色双手奉上：“道长，这是我在年节里攒下来的金锞子，所有的都在这儿了。”
“赏你了，”桓昭闷着头不肯出来，“你要是也不喝，就直接倒掉。”
桓昭的喜悦几乎要从喉咙里活脱脱地跳出来，连忙抬起脚步去追，一步，两步，三步，十步，百步，追到漫天的昏黑褪到只剩他脚下一点，追到纸似的白昼已经近在眼前——
“道长，您就可怜可怜我吧。”
若是办得不好，桓昭哼了一声，等他醒来就让长姐把洗砚发卖出去！
做什么要打他，小公子心下委屈，他求了道长不知道多少次才能追到天女身边，可这才刚刚照面
近来也不知是谁惹了自家公子，连着几顿都不肯好好吃，厨房以为是膳食做的不好招了主家厌恶，方才还拉着洗砚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求让他想办法在小公子面前打探几句。
许是远远闻到一股喷香的烧鸡味道，来人的脚步竟然快得像是巡房的捕头。只管一个劲赶到窗边，这人甚至连满肩的碎雪也来不及去拂：“若水道长！”
足够近了。
暗叹一声痴儿，若水背着手往观后走去：“明印既成，这些小节倒是无妨。”
“我知道长顾虑，”说到底桓曦对鬼神之事没多少兴趣，“道长无需多心，只当是做场戏哄骗家弟一番，能解了他的愿望，也就够了。”
“道长可算让我抓到把柄！”
活像是借到一个天大的依仗，转身进了门，桓昭的眼角眉梢都挂上喜意：“若水道长，圆融师太的脾气你也知道，你说说吧，这只叫花鸡要怎么办？”
“这就成了，”若水捻掉指尖朱砂，“半个时辰后记得把它洗掉。”
话都说到这份上，算是两下交了底，若水心道就此成了一段缘法也未可知，相劝的话头便咽回肚子：“既然如此，也好。”
但他一睁眼便愣在原地。
年节已过，冰雪未融，京郊某处道观之中，一个白绒绒的身影轻车熟路地穿过梅林。
哄完桓昭，世女不忘正事：“洗砚不会叫你误了时辰的，那赏梅宴的请帖，你也多往心里去去。”
像是一块冰凌挨上发热的皮肉，这句话仿佛是什么勾魂的咒语，疼得下意识往后躲开，桓昭的脑子猛然间就清凌凌地醒了过来。
“小公子，”洗砚端来一盅赤豆糖粥，“年节里吃了太多发物，不如喝口甜汤去去火罢？”
看他没精打采地吃起糖粥，也算知道来龙去脉，桓曦对弟弟这番心灰意冷的样子并不吃惊：“怎么，若水道长不肯帮你？”
洗砚何时给他新垫了层褥子，桓昭迷迷糊糊地摸了几下，怎地之前不曾——
道长又在装傻，解下锦裘，桓昭抿了抿嘴：“也没有别的事，就是我之前和道长说过的……”
桓曦一笑：“原来道长不仅道法高深，对佛理也有所研究。”
两厢僵持之际，有人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小昭儿怎么又在榻上萎着？前几日不还兴冲冲去观里赏梅，泼天的雪也拦不你，如今倒是老实，成天的闷在屋子里一动不动。”
叫了几声都没反应，想必是睡熟了。看着桓昭闭眼安睡的模样，把巾子搭在盆边，洗砚轻轻退下。
似有所感，就在桓昭想要再上前一步时，天女骤然向他射来一道凌厉的目光。
说是天女，桓昭却只能看清对方一团云雾似的背影。
滴水不漏地挡了回去，若水看着桓昭失落的表情笑得欢畅：“小昭儿你瞧，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与贫道是否祈雨又有何干呢？”
反正山下的法会还要举行几个时辰，若水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她有的是时间趁圆融杀上山之前出走云游。
还能怎么办，事已至此，千算万算算不到这祖宗又来催命，若水嗦着嘴里的鸡腿决定摆烂。
桓昭睁眼时只觉眉心有股凉意一闪而过，可是等他想要追寻，那感触却如同泥牛入海一般再找不到影踪。
隔着木窗上一层薄薄的明纸，桓昭一眼便在几案上看到一小堆没来得及收拾的鸡骨头：“我要告诉圆融师太，趁着庙里忙着做法事，道长又背着她偷偷开荤！”
他才不喝，裹在被子里，桓昭恹恹地翻了个身。
“安神香也点上，”不知是不是额上明印的功效，桓昭的眼皮越眨越慢，“半个时辰……半……”
足够——桓昭看清天女的侧脸。
——数日之前，除夕当夜，奕王府的小公子竟在梦中得见天女。
梦中桓昭丝毫不知洗砚的动作，一阵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晕眩过后，他初初恢复几分清明，便觉着自己像是躺在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上面。
长到十六岁，桓昭根本数不清自己做过多少个光怪陆离的梦，可这一次，天女的身影就像是刻在石头上的碑文，他只是见过一次，就再也没法忘掉。
折腾了一天，全靠心愿得偿的欢喜劲撑到现在，桓昭一偏头就睡了过去。
“天女？”
桓昭紧张道：“正正好好半个时辰吗？若是早了、晚了——”
桓曦早就听说了桓昭那晚的梦，但她根本不曾当真，飘飘渺渺连真面目都不敢露，就是真有精怪作祟，恐怕也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不过，作为交换，你也得答应长姐一件事。”
天女！
奕王府。
喜出望外，桓昭连忙一口答应。想着赏梅宴的事到时候再说，坠在桓曦身后，小公子恨不得立时三刻冲去观里。
可是，桓昭茫然地走着，这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他一人，连找人问路都不成，他又怎么能知道天女在哪儿呢？
] 擦掉桓昭额头的红印，洗砚悄声唤了几句：“小公子可醒着？”
比起成心揪她小辫子的来客，若水的动作却还是慢上一筹。
那女子似远似近地走在前头，小公子一路追索许久仍然无果，便忍不住心下生急，一张眼就在榻上醒了过来。
先瞧瞧有商有量的桓曦，又看看有了靠山，腰板明显挺直不少的桓昭，若水沉吟了半晌，终于是松了口风。
也好，若水蘸上一指朱砂。半点电闪雷鸣的异象都无，就像拆鸡吃肉那样随意，她抬手间便在桓昭额头上留下一道明印。
“我帮你去游说若水道长，”世女从袖口慢悠悠拿出一张请帖，“只是，宫中二月初十的赏梅宴，你可不许找借口推脱。”
软语哀求，桓昭在若水这里碰过了好几次钉子却仍不死心：“满京城的人都知道道长神通贯天，去岁大旱，还是道长您开坛做法，这才从龙王庙里求来一场春雨。”
搁下甜汤，洗砚连忙行礼：“世女。”
“天……天女……”嗫喏着出声，说不清是喜是悲，脸颊的痛感一下子让桓昭涌出眼泪。
这，洗砚一时犯了难，。
道长就发发慈悲，桓昭眼巴巴地看着若水，让他见一见天女的容颜吧。
这就成了吗？
就算真有个梦中天女又能如何，桓曦很是不以为然，桓昭已经十六岁了，男大不中留，赶紧给弟弟相看个正经妻主才是要紧事。
四周都是黑乎乎的，睁眼瞎似的转了几转，渐渐看清了四周的分界，桓昭才确定自己已经入梦。
一勺勺刮着粥皮，桓昭闷闷点头。
事情忽然有了转机，桓昭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长姐想让我答应什么？”
情不自禁往后退避了几步，桓昭正懊恼着没有顺势介绍自己一番，猛地一股吸力袭来，仿佛听到丝帛断裂的声响，天旋地转之间，他竟与天女一前一后地卷进一束大潮！
道长果然神通过人，照着之前几次的经验，桓昭摸索着沿条小路往前走，眉心一点而已，他就连睡着都快了许多。
满口答应，心思却早飞到天女身上，桓昭一回府便直直钻进院中准备休息。
“可要长姐去帮你说情？”
“倒掉什么？”
可凡人身在此世，桓曦漫饮茶水，除了利禄功名，又何须费神去想那些羽化登仙之事。
“倒是个胆大的。还不从我身上滚下去？”
后土殿外飞雪漫天，上善观内炭火正旺。
桓曦亲自来看他，再赖着未免不像话，叹了口气，桓昭蔫蔫起身：“长姐。”
“我，我不是心怀恶念的歹人……”
“不吃烧鸡贫道道心不稳。”嘚地吐出一根骨头，若水草草摆出世外高人的架势： “可是桓小公子又是所求为何呢？”
“这下开心了？”
“洗砚，”小公子临睡前指着额头千叮咛万嘱咐，“到了该擦掉的时辰，你可不要去忙别的事情。”
脚下的路仿佛没有穷尽，只是不停地走着，转过许多庭阁楼台，直到桓昭最后都忘记自己经过了多少扇拱门，走到周围的昏黑也一点点淡去，最远处的位置浮出宣纸一样的白，颜色的交界之处，桓昭忽然见到一粒熟悉的背影。
“贫道再破落也不至于抢小昭儿的荷包，”若水边摇头边收拾鸡骨，“再说祈雨成功，那是皇帝宅心仁厚感动上苍，这才布下云雨施恩九州百姓。”
这嗓音，若水听见了便连忙倒扣瓷碗，来的莫不是——
“她身上披着件曳地的大氅，”小公子醒来后就像是被精怪勾走了魂魄，“衣料上绣着暗色的仙鹤和云纹。我想向她走过去，可是始终隔着段追不上的距离。”
“小公子？”
不等他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桓昭的脸上便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
寻了个理由把桓昭支开，若水问道：“不过，世女可曾听闻过‘大千世界’的说法？”
“这件事，贫道不是不可以出手。”
光说不做假把式，解下一个圆鼓鼓的荷包，小公子睇着若水的脸色双手奉上：“道长，这是我在年节里攒下来的金锞子，所有的都在这儿了。”
“赏你了，”桓昭闷着头不肯出来，“你要是也不喝，就直接倒掉。”
桓昭的喜悦几乎要从喉咙里活脱脱地跳出来，连忙抬起脚步去追，一步，两步，三步，十步，百步，追到漫天的昏黑褪到只剩他脚下一点，追到纸似的白昼已经近在眼前——
“道长，您就可怜可怜我吧。”
若是办得不好，桓昭哼了一声，等他醒来就让长姐把洗砚发卖出去！
做什么要打他，小公子心下委屈，他求了道长不知道多少次才能追到天女身边，可这才刚刚照面
近来也不知是谁惹了自家公子，连着几顿都不肯好好吃，厨房以为是膳食做的不好招了主家厌恶，方才还拉着洗砚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求让他想办法在小公子面前打探几句。
许是远远闻到一股喷香的烧鸡味道，来人的脚步竟然快得像是巡房的捕头。只管一个劲赶到窗边，这人甚至连满肩的碎雪也来不及去拂：“若水道长！”
足够近了。
暗叹一声痴儿，若水背着手往观后走去：“明印既成，这些小节倒是无妨。”
“我知道长顾虑，”说到底桓曦对鬼神之事没多少兴趣，“道长无需多心，只当是做场戏哄骗家弟一番，能解了他的愿望，也就够了。”
“道长可算让我抓到把柄！”
活像是借到一个天大的依仗，转身进了门，桓昭的眼角眉梢都挂上喜意：“若水道长，圆融师太的脾气你也知道，你说说吧，这只叫花鸡要怎么办？”
“这就成了，”若水捻掉指尖朱砂，“半个时辰后记得把它洗掉。”
话都说到这份上，算是两下交了底，若水心道就此成了一段缘法也未可知，相劝的话头便咽回肚子：“既然如此，也好。”
但他一睁眼便愣在原地。
年节已过，冰雪未融，京郊某处道观之中，一个白绒绒的身影轻车熟路地穿过梅林。
哄完桓昭，世女不忘正事：“洗砚不会叫你误了时辰的，那赏梅宴的请帖，你也多往心里去去。”
像是一块冰凌挨上发热的皮肉，这句话仿佛是什么勾魂的咒语，疼得下意识往后躲开，桓昭的脑子猛然间就清凌凌地醒了过来。
“小公子，”洗砚端来一盅赤豆糖粥，“年节里吃了太多发物，不如喝口甜汤去去火罢？”
看他没精打采地吃起糖粥，也算知道来龙去脉，桓曦对弟弟这番心灰意冷的样子并不吃惊：“怎么，若水道长不肯帮你？”
洗砚何时给他新垫了层褥子，桓昭迷迷糊糊地摸了几下，怎地之前不曾——
道长又在装傻，解下锦裘，桓昭抿了抿嘴：“也没有别的事，就是我之前和道长说过的……”
桓曦一笑：“原来道长不仅道法高深，对佛理也有所研究。”
两厢僵持之际，有人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小昭儿怎么又在榻上萎着？前几日不还兴冲冲去观里赏梅，泼天的雪也拦不你，如今倒是老实，成天的闷在屋子里一动不动。”
叫了几声都没反应，想必是睡熟了。看着桓昭闭眼安睡的模样，把巾子搭在盆边，洗砚轻轻退下。
似有所感，就在桓昭想要再上前一步时，天女骤然向他射来一道凌厉的目光。
说是天女，桓昭却只能看清对方一团云雾似的背影。
滴水不漏地挡了回去，若水看着桓昭失落的表情笑得欢畅：“小昭儿你瞧，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与贫道是否祈雨又有何干呢？”
反正山下的法会还要举行几个时辰，若水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她有的是时间趁圆融杀上山之前出走云游。
还能怎么办，事已至此，千算万算算不到这祖宗又来催命，若水嗦着嘴里的鸡腿决定摆烂。
桓昭睁眼时只觉眉心有股凉意一闪而过，可是等他想要追寻，那感触却如同泥牛入海一般再找不到影踪。
隔着木窗上一层薄薄的明纸，桓昭一眼便在几案上看到一小堆没来得及收拾的鸡骨头：“我要告诉圆融师太，趁着庙里忙着做法事，道长又背着她偷偷开荤！”
他才不喝，裹在被子里，桓昭恹恹地翻了个身。
“安神香也点上，”不知是不是额上明印的功效，桓昭的眼皮越眨越慢，“半个时辰……半……”
足够——桓昭看清天女的侧脸。
——数日之前，除夕当夜，奕王府的小公子竟在梦中得见天女。
梦中桓昭丝毫不知洗砚的动作，一阵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晕眩过后，他初初恢复几分清明，便觉着自己像是躺在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上面。
长到十六岁，桓昭根本数不清自己做过多少个光怪陆离的梦，可这一次，天女的身影就像是刻在石头上的碑文，他只是见过一次，就再也没法忘掉。
折腾了一天，全靠心愿得偿的欢喜劲撑到现在，桓昭一偏头就睡了过去。
“天女？”
桓昭紧张道：“正正好好半个时辰吗？若是早了、晚了——”
桓曦早就听说了桓昭那晚的梦，但她根本不曾当真，飘飘渺渺连真面目都不敢露，就是真有精怪作祟，恐怕也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不过，作为交换，你也得答应长姐一件事。”
天女！
奕王府。
喜出望外，桓昭连忙一口答应。想着赏梅宴的事到时候再说，坠在桓曦身后，小公子恨不得立时三刻冲去观里。
可是，桓昭茫然地走着，这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他一人，连找人问路都不成，他又怎么能知道天女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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