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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人极瘦,是很标挺也很标准的身材,削肩猿臂、细腰窄臀,只站在那儿,那脖颈腰眼,便无一处不让人觉得好,仿佛恰到人心里。五官清秀,搭配匀称,眉峰挺秀,双颊苍冷,衬着那身白衣格外齐楚。

    方明彦知道这便是那朱小姐了,他打量一下,朱小姐约莫十一二岁,身量不高,生得颇为娇憨,神情天真,显然是被娇惯出来的。

    这女子眉目如画、冰肌玉骨,青衣髙髻,就宛如从仕女画中步到他面前,向他敛衽一礼:“让客人久侯了,在下容玉,暂掌庄中庶务。”

    柳医大为惊讶,转而哈哈一笑:“少年时的豪情,没想到方公子还记得,难得。难得。”他脸上那红立马退去,成了惨白,他拍了拍手,转过身去,不再说话了。

    也不能说他多漂亮,只觉得他的神气更多了分自然——就好像,就好像当真从天上来的一般。

    朱小姐颇为惊讶:“可是你刚刚一直站在这里,你是怎么知道......”

    谢远舟和苏玉珂自是不在乎这些事情,只挥手道:“容女史也太多礼了。也到了用饭的时辰了,方才雪已经停了,不如我们一道去?”

    方明彦还是在临安城里听过这位公子的大名。云家是楚地大族,也有人在朝中为官,而云煜不过云家偏房的一个庶子,可以说在家族中默默无闻了。可临安城中,人人都知道,云三公子纵横黑白两道,手眼通天,是个极善于解决问题的人,以至于无数达官显贵遇到不方便出面的事情,都会请他出手——谁能想到,这么个人物,竟是眼前这样一个美丽的少年?

    因还在孝期内,花园里只在几处花树处挂起灯笼,倒有几分幽静闲趣。用餐的地方是一处临水的八角亭,三面围了帷幔,只有临水的一面空出来,灯火环绕,照得如同白昼。主桌是在屏风之后,灯火掩映出一个小女孩儿的身影,周围侍女环绕,颇有大家气度。

    他后半段话里有话,朱小姐却全不在意,她一下子兴奋起来:“临安城?临安城是什么样子的?我长这么大,最远也就去过泗县上.......”

    方明彦觉得奇怪,当下也笑道:“既然是容女史的朋友,想来也是从临安来的,我不如一道去,说不定还能‘他乡遇故知’呢。”

    云煜面上无悲无喜,倒是容玉笑了一声:“你们俩位若是一见如故,也犯不着在雪地里聊天,我们快点回去吧,别让小姐久等。”

    那少年人向容玉道了个礼:“容女史。”

    容玉笑道:“你们缇骑之中,你的轻功,也算数一数二的了。”

    “方公子说,他说不定要他乡遇故知。”容玉笑道,“云煜见过方公子么?”

    容玉故意用力咳了一声,惊起一阵飞鸟,亭中人人肃立,朱小姐也慌忙坐直了身子。那中年男人似乎颇为尴尬,慌忙迎到容玉面前,窘得满面通红,欠身道礼:“容女史。”

    刹那之间,不知是风声还是月光,方明彦只觉得面前一闪,一阵绸缎摩擦的细微声响过后,眼前立了一个少年。

    方明彦和他互相道了个平礼,他觉得这名字颇耳熟,可对着云煜这张脸,他总也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方明彦便也一笑,不再说话。他知道柳医有些不好说的秘密,他也没有打算在这个不明敌我的时刻说出来。

    “容女史......这话从何说起啊?”方明彦强作镇定,也笑道。

    天上升起一轮幽静的月亮,雪已经停了,方明彦盯着路面,一路的积雪都清扫干净了,连一点儿泥水都不曾留下。容玉翩然前行,连脚步声都细不可闻。他微微皱了皱眉:

    方明彦听她语气颇老成,有几分朱大侠问客的味道,不由得一笑:“在下方明彦,从临安城来。不过,只是凑巧到了此处,不知道容女史的朋友,又是?”

    方明彦自忖,他行走临安,定然是有几次能在应酬场里和云煜相遇的机会,可他定然是不会主动往云煜这种行走在灰色地带的人身边凑,故而肯定对云煜毫无印象,笑一笑:“在临安城久仰公子大名,却不曾正式相见,如今总算互通了名姓,想之后我定不会忘了的。”云煜这样的人,忘掉也难啊。

    容玉轻轻叹息一声:“小姐若真想见,我也没有不给主人家引荐的道理。”

    不止是她惊讶,便是方明彦、苏玉珂、柳医几人也不由得脸色一变,他们几人武功俱是一流,竟然没有人发现这周围有任何异样,更别说这周围突然多了个大活人!

    《风雪朱家庄[悬疑]》

    容玉自无不可,便提灯在前,几人一道向后园走去。

    容玉轻轻一笑道:“旧事何必重提,几位请先落座。”她转身刚要走到屏风后去,却听得一阵吧嗒吧嗒声,一个女孩儿从屏风后绕了出来,后头还跟着几个阻拦的侍女:“大小姐!大小姐!”

    方明彦回头看去,竟呆了一呆在当场,他行走天下,美人所见不少,便是谢远舟的夫人苏玉珂,也是极明艳的女子,如今和眼前这个自一片古朴的雕花门框缓步走来的女子比起来,那些女子竟陡然失色了。

    容玉低身道礼,没有正面回答朱小姐的问题:“既然如此,那请小姐允许我离开一会儿,请他来见你,好不好?”

    朱小姐一听,如蒙大赦,当即四下打量起来,只看到方明彦一张生面孔:“这位公子,就是容女史的朋友么?你是什么人,从哪儿来呀?”

    方明彦知道她是故意试探,也知道她这是真心称赞,但他忙着呼吸吐纳,一句话也说不出。

    方明彦觉得他面熟,当下倒是想起了个人:“二十年前,江湖曾有个号为“春风裁”的刀客,也是姓柳,以细刀作暗器的,也是极善医术,可是这位柳医?”

    一个宛如仙君一般的少年人。

    方明彦见过不少以美名闻名天下的少年人,更看过每年进士及第时的集英殿,便是他自己,也常因容貌受到称赞,几乎让他觉得烦躁。可秀丽人物本来多,如这少年般风神的实在是见得少了。

    已有一个四十余岁模样的男子站在屏风边,似乎是低声在给朱小姐讲笑话,他说的颇有意思,不一会儿屏风前后就都有人笑得前仰后翻,小姐也兴致颇高,只催着他快说。

    容玉含笑瞥他一眼。方明彦不由自主得一凛,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被看透了的感觉:不止是他说话的意图,还有他所有的一切。但话已经说了出去,覆水难收,他只能顺着话往下说:“容女史觉得呢?”

    容玉一笑:“方公子是来吊唁你父亲的,他确实也不是坏人。至于我的朋友......就在刚刚,他已经来了。”

    方明彦轻轻吸了口气,知晓若不是出身世家,来自宫廷的女官,难得有这样的高华又让人舒适的气度,他竟不敢与她那幽然湖水一般的目光对视,只敢看向她头上的珠簪与缠花,微微躬身:“方明彦。”

    “柳医来得好早。”容玉还了个礼,闭口不提刚刚的事情,转身给方明彦引荐道:“这是朱大侠的至交,柳湘应,就住在东边的跨院,他以医术闻名,是朱大侠的朋友,方公子只叫一声柳医便好。”

    容玉点了点头,笑道:“云煜,来给你引荐,方明彦方公子。”

    容玉面无表情地问道:“小姐怎么从屏风后头跑出来了?”

    容玉点了点头:“想来是觥筹交错之间见的,方公子不记得了。”她提醒道,“方公子,云家三公子,你当真没有印象了?”

    方明彦反应过来了,他张大了眼睛:“你.......云煜?云三公子?”

    “既然方公子如此好奇,便跟来吧。”容玉正要步下台阶,似乎想起什么似的,转身道,“小姐还是不要跟出来了,雪天路滑,这么跑几下,非得得病不可。柳医,你替我看着她。”

    方明彦神情一紧,下意识地手就摸到了刀柄,可容玉面色温文,眼角眉梢还带着笑意,好像只是随口问了那么一句。

    朱小姐点点头:“你去你去。”

    朱小姐往外迈的步子当即停了,人也萎靡下来,柳医点了点头:“容女史放心。”

    容玉轻轻一笑:“方公子不是要见我的朋友么,他来了。”

    云煜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朱小姐本要到她身侧挽她手臂,见她如此严肃,只得站直了身子,低头道:“屏风后头比房间里还闷呢,何况,何况你不是说今天有你的朋友来?我就不能见见么?想来你的朋友,也不会是坏人?”

    朱安仙逝而去,这偌大一个朱家却只剩一个朱小姐管事儿,他原以为这般家业,少不得有人觊觎、搜刮乃至于相互争斗——此民间号称“吃绝户”也。没想这山庄安静如常,想来这位气度高华的容女史,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方明彦心下一惊,他什么时候见过云煜这样的人,自己却毫无知觉?

    容玉缓步而出,方明彦迈步便追,只是他挪步之间,便觉得极不对劲。容玉简直不像是在走,像是在飘。方明彦运起内力来,也追得极为吃力,但他又说不出让容玉等等他的话,只是咬了牙在向前赶。等穿过一处荷塘,三两花丛,绕出一片林子,到了一片竹林之前,容玉才放慢了脚步,气度雍容依旧,连头发也不曾乱上一乱:“方公子好                                                轻功。”声音中隐隐有些笑意。

    “方公子勿怪,今天小姐突然想去园子里用饭,顺便赏雪,为了张罗此事,我才迟到了这么会儿。有劳谢先生和夫人代我招呼客人。”容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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