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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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

    “楹楹到母亲跟前来。”苏母开口。见苏扶楹上前，小声问，“如今你姨母愿意与咱家结亲，你看看你相中哪个表兄了？”

    两人都在等着苏扶楹开口。

    微风吹拂，浓稠的发尾扫过眼尾，苏扶楹眨了眨眼，眼底满是畅快。

    现下，只希望扶楹能对裴家长子有好感。

    少女是去找裴行砚对峙的。

    苏扶楹无意多言，只道：“表哥言重。”

    瞧见姑娘笑意盈盈的模样，盈玉伸手压了压翘起来的双丫髻，娇俏地道，“姑娘莫要嫌奴婢多嘴。”

    “姑娘又在吹风了，当心染了风寒。”

    大表兄裴行砚冷漠无情，心思难测；

    远远的见，苏扶楹挥手，少女笑容明媚，是寒冷冬季的一抹灿烂暖阳。

    裴行砚身姿颀长，鼻梁高挺，气质冷淡如冰，面容俊美而又疏离。着一身黑衣，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感；

    行至前院。

    “姑娘可是心悸了？”盈玉担心地唤，“好端端的，裴家两位公子怎么来了？姑娘可还记得，从前您还跟两位公子一起玩笑过的。算下来，您们应该有一整年不曾见过了。”

    少女乌黑秀发自然垂落。昏黄的光线照在弯似月牙的眉上，微微抬眸，目若秋水。一袭软烟罗纱裙，衬得眉眼愈发漂亮，唇红齿白，灿若星辰，又似坠落凡尘的仙女。

    翘首以盼的洞房花烛夜，却等来裴行简一句，“对不住表妹，表哥心中另有其人。”

    男人宽肩窄腰，面庞冷峻，立在苏扶楹前挡住寒风，飘落的雪无顾忌地落在他肩头和眉宇。

    触到温暖，雪花融化，滴水顺着眉宇流下，裴行砚眉眼不动，整理了下宽大衣袍。清冷似谪仙。

    有点冷了。

    上一世苏扶楹未曾纠结选了温润如玉的二表兄裴行简，哪知裴行简心有佳人。这一世，少女想换个活法。

    再者，苏扶楹想起死前见过裴行砚一面。

    上一世，她嫁与道貌岸然的二表兄裴行简。不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却盼望两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你告诉裴行简，他永远欠我的。本小姐咒他科举次次不中，晚上睡觉被鬼缠身，出门被马车撞飞。”

    她才不承认自己落荒而逃！！

    再瞥一眼身旁的男人，苏扶楹心中多了柔情，把手中的青蓝色帕子递给他，“表兄擦擦吧，莫要冻着了。”

    苏扶楹欠身，“见过父亲、母亲。”

    苏扶楹上前几步，跟裴行砚并肩而立。

    苏扶楹鬓间的并蒂海棠花步摇轻晃，发出优雅动听的响声，在寂静的外间显得突兀。

    苏扶楹气笑：你答应与我成婚，转头却言有忘不掉的白月光？！

    这些话与上一世大差不差。上一世少女会脸红心动，满心小鹿乱撞。如今，却只觉反感，虚伪。

    死得凄惨。

    裴行砚应声，“无事。”

    重来一世，苏扶楹不愿跟这人牵扯，下意识向后退去。

    回忆被苏母的唤声打断，苏扶楹盈盈一笑，转身望下去。

    青蓝色帕子紧了紧，少女脸色苍白几分，好半晌回过神，应声，“我晓得了，辛苦嬷嬷走一趟。”

    片刻用了药，奶妈妈蒋婆子匆匆赶来，俯身行礼，言明，“姑娘，裴家两位公子到了。夫人让您仔细收拾一番，晚些出去露个面。”

    少女年芳不过十三，容貌却昳丽万分，墨发倾泻，散落于腰际，盈盈楚腰以淡蓝色系带束着，纤细的不盈一握。皮肤白皙似凝脂，周身气质出尘若仙。

    *

    《裴夫子的白月光重生了》

    驾车的小厮赶忙下车，“都是小的不好，让公子等久了。”

    上一世，苏家中落，柳姨娘留下幼子，把

    瞧着盈玉小大人的样子，少女只觉心头一暖。

    而裴行简笑容温润，身着蓝色锦袍，多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裴行砚身体硬朗，一年到头生病次数一只手数的过来。因着苏扶楹的关心，裴行砚还是接了过来。

    盈玉从前院进来，把门阖上，在炉子里添了新炭，净了手才把汤药端上来，叮嘱道，“姑娘身子本就不好。冬日天凉，自是更应注意些。”

    露面是假，相看是真。

    可以。

    见到倩影，苏扶楹神色冷下一分，“姨娘也在？”

    苏家父母安静看着少年少女的互动，心下有了折算。

    无人知晓，清冷如月的谪仙早已坠入凡尘，心甘情愿。

    苏扶楹送走裴行简，与裴行砚立在苏府门口等马车。

    清冷如月的公子沉稳从容，听扶楹骂他胞弟也不言语。只从暗处踏入明亮，随手拂去少女肩头飘落下的花瓣，言，“日后莫要再做这般无头脑之事了。”

    苏扶楹眼眸低垂，面上沉静。

    苏家父母十多年感情颇深，即便苏父有两个通房，但不偏宠，后院相处的也好。但柳姨娘是上来的新人，在苏父醉酒后算计有了身孕，前不久生下儿子，母凭子贵，在后院无法无天。

    苏家长辈坐在主位上，裴家两兄弟在右侧并肩而立，苏母与裴行简谈起裴母，两人相谈甚欢。

    *

    重来一世，苏扶楹心思简单，只想护住苏家，与夫君相濡以沫过完一生。

    外头雪花飘的正盛，绵团似的，苏扶楹抖抖肩膀，纤细的手指蜷缩在衣袖。

    马车碾过雪地，因着路面结冰，只得慢悠悠往前赶，车辙错落杂乱。

    二表兄裴行简，文人风骨，温润如玉。

    小厮驾车向裴府驶去，见苏扶楹还立在门口，没忍住说给自家公子听，声音不大不小，“公子，苏姑娘还在门口望着呢。”

    他他他……是在骂她没头脑吧？苏扶楹一噎，白跑一趟，骂人也没骂尽兴。

    苏扶楹有两个远方表兄，两人性格却截然不同。

    没人知道苏扶楹重生了。

    扶楹平常温婉有礼，若不是不喜裴家二子定是不会掉人面子。

    寒风冷冽，呼呼作响，扬起雪花飞舞，直落至人眉头，冰凉又刺骨。

    “粗人做的活您何必沾手。哦，倒是我忘了，姨娘自是念旧，改不掉以往在母亲跟前伺候的习惯也是应该的。总归是母亲未曾考虑清楚，下人怎能做惯主子呢。”

    苏扶楹看得透彻，哪怕裴行简不是她上一世悲惨结局的罪魁祸首，也是助推器。娶了夫人不负责，反为旁人守身，口口声声语“表妹谅解”，谁又真正谅解过她？

    照着苏扶楹以往性子，早就摔门而出了，但苏家中落，双亲被害。苏扶楹想借裴府势力查清苏家蒙受冤屈的真相，只得打碎牙齿往肚里咽，还要应对裴行简的刁蛮小妾，身心俱疲。

    苏扶楹敛了眉眼，起身接过盈玉递来的艳红色大氅，披在身上。冰凉的体温渐渐回暖，言，“无事。去前院瞧瞧吧。”

    便从婚事开始吧。

    裴行砚嗓音也是极好听的，“嗯。”

    裴行简被惊艳一瞬，上前几步伸手虚扶，“表妹多礼。表妹可还记得行简表兄，少时开玩笑，表妹还闹着要嫁与表兄。不过才一年未见，表妹出落得愈发漂亮了。”

    他如那次一般，只立在一侧，注视她，不言语。

    扶楹摇头，“怎会。”

    苏扶楹这才知晓，裴行简在与苏扶楹相看期间，与丞相府庶小姐看对了眼，但两人碍着苏扶楹情面，有情人只能相隔两地。

    “多谢。”

    后来裴行简白月光回归，苏扶楹被迫和离，在青楼卖艺讨生活，维护最后的颜面。但仇人算计，苏扶楹丢了清白和尊严，屈辱之下撞柱而亡。

    裴行简伸出的动作停滞在半空，温和一笑，道歉，“是表哥唐突了。”

    扶楹立在桃树旁。花瓣飘落，落至少女肩上。明明害怕不安得不行，少女依然故作镇定，杏眼透亮如水。微微瞪眼，望向不远处的清冷公子，道：“我可不怕你们。”

    苏扶楹进了前院，苏母早早休息去了，只有苏父还在条案旁静坐，一道倩影在身边侍候。

    “您上月的风寒刚好，奴婢听着姑娘今个又想咳了，便吩咐人把药熬了。姑娘这次可不能再因着汤药苦不喝了。”

    那……

    男人静立，仔细看能发觉淡然清冷之下的温和。

    盈盈目光望向裴行砚，与男人漆黑瞳孔相撞也不避开，落落大方地笑，“不知行砚表兄意下如何呢？”

    裴行砚修长手指掀开侧帷。

    盈玉扶着扶楹起身。

    少女启唇，声音如珠玉般圆润清脆，“父亲                                                ，母亲，女儿中意行砚表兄。”

    场景与上一世完全重合。

    裴行砚眉宇间透着清冷，仿佛高山之巅的孤鹰，傲然独立，又宛若松柏，苍劲常青。

    如若可以，苏扶楹不想与这两位表兄扯上关系，但母亲与姨母关系好，婚事又是从小商量的，苏家如今境况不好，苏扶楹不愿让父亲母亲为难，只好从中选择一个。

    雪花飘飞，落满屋檐，倒有岁月静好的感觉。

    静嘉二十三年，隆冬。

    桃花越落越多，粉红一片却不及少女万分之一的清丽。

    “您道是或不是？”

    又转身问好，“两位表兄安好。”

    前世的惶恐屈辱在少女心中生了根，每每夜间惊醒，仍会心悸不安。

    扶楹半躺在软榻上，微微侧身，露出一张桃花面。

    太傅府，明秋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