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甚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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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之前仅是出于兴趣、修理过一次。那家伙有着和那个六眼完全不同的氛围，也毫无威胁性。就像是其他世袭家族的蠢货一样，只用一只手就能完封。

    由此而出的，是更加纯粹、原始，乃至冰冷的事物。

    伏黑甚尔尽所能地去回忆。

    最不像是咒术师的人，站在咒术师的战场上，并且深信自己的身份。这大概是最滑稽、也最傲慢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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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叹着气，慢慢抬起手。警戒着可能进行的结印，式神发出愤怒的低吼。面对这样的威吓，他也只是显得颇为无奈地一笑，然后将领口拉开。

    「嘁。」

    《[咒回]转生成五条悟的兄长，死后成为咒灵》

    「别说这么没感情的话啊。」

    首先将身边这个人形咒灵和那天所见的特级灾害联系到一起，就足够令人混乱了。惠还记得面对自然的咒灵时那股近乎实体的压迫感，和推着自己进一步渴求力量的恐慌…现在和那同格的家伙这样若无其事地出现，按司自己所说的、…兴许真的会丢失对咒灵的警惕也说不准。

    「…从刚才开始，你身上的气息就很明显了。…别小看人。」

    「到那边坐一会儿吧。要喝点什么吗？」

    「高专的宿舍休息区都是公共空间，私自占据这里的人才有错吧。…禅院甚尔」

    「喔。看上去很精神嘛」

    「哈、我倒是记得这里除了有关人员之外禁止进入，然后既然是高专的土地，——咒灵的进入才是严禁的吧？」

    惠不擅长一上来就接受他人的人情，摇摇头，拒绝掉了对方请客的意愿。而那个人也没有过多执拗，只是摊了摊手，就显得很老练地坐到了休息区的椅子上。到现在惠才有心情去认真打量他的外表——显眼的白发一早就察觉到了，除却微卷的发梢之外，那稀少的浅色让惠想起了某个人。

    「…哦呀」

    「……你是？」

    假设某个人，自诞生而来就不需要氧气。

    …啊啊，所以才觉得不爽。

    「要说的话就很长了。还是坐下比较好哦。」

    像是对当下的情况感到厌倦了，甚尔挠了挠后脑的乱发，打着哈欠离开了他占据的地方。路过那人时，惠能感觉到二人间的空气紧绷了一瞬，直到甚尔绕进楼梯的拐角，连脚步声都远去为止。

    打断了惠的话语，面前的人转头望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廊拐角后慢慢传来脚步声，从刚才开始就在了？但是根本没察觉到脚步声…

    咒术的黑影浮现在惠身周，司没有阻止他结出手印，只是平静地望着浮现的式神。「…十种影法术，和悟说的一样呢」

    没有感觉到多少正面的情绪，也没有愤怒。惠在沉默过一阵后，抿了抿有些失色的嘴唇。

    于是他看着身边的人、都能够自然地起伏胸膛。膈肌和肺泡的运作让他们自如地呼吸着，假如没有了呼吸的能力或者氧气本身，他们都会痛苦地死去。

    「冷静些吧。…啊啊，那孩子去做任务了，所以没办法和我一起来，这样的话果然显得很可疑吗」

    「——你、是」

    「……。」

    「…麻烦让下」

    在世家中显得有些突兀的卷发沾满灰尘，那家伙趴在地上狼狈地讨饶，又不怎么可爱地展露着冷静的态度。啊——又是这种类型，被管教得恰到好处的乖宝宝。所谓的咒术师，基本上都是这种东西。打着精巧的算盘，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以为在为自己而活，实际上只是那些虚无缥缈之物的牺牲者。

    「咒术素养最好的你应该能看出来吧。这个。」

    对氧气的依赖，让这些人视氧气为信仰的一环，甚至要比其他人更加疯狂。这个世界上唯有信众们是最愚蠢的了，自己从未曾跟着他们思想的步调，就能够更加明晰地理解这一点。

    「啊、忘记自我介绍了」

    靠着门框站着的男人似乎在那里等了不止一会儿，刚开始见到自己时还在无聊地打着哈欠。他有着漆黑的直发，象征着禅院特征的狭长双眼的旁侧、落了一缕雷电般的疤痕。窗外漏进的夕阳将他染成带着阴郁感的橙红色，大开的出窗间，铃虫的声音正在慢悠悠地响着。

    第二个不速之客走进廊下的霞光，随着鞋跟慢慢压过地面的声响，他带着明显的敌意出声回驳。背光的角度不太清晰，但能看出那是个高挑的男人，声音柔和而陌生，却有一丝熟悉的相似感。「擅自把人说成偷听，真差劲啊。」

    「不用叫了，他已经走远了。」

    刚刚结束掉今天的锻炼，冲凉后用过的湿毛巾搭在颈后，从那末端滴落下的水珠碰撞在地面上，——嗒、的一声，他所处的室内就是安静到连这声音都足够清晰的程度。

    不对，不是这家伙。

    理所当然的，对人类来说氧气是最为必需的事物。但唯独对那个特殊的存在而言，呼吸这件事本身并不必要。甚至可以说是赘余的。

    敞开的领口间露出刻在皮肤上的咒印，毫无疑问拥有着最为严苛的禁制力，再加上一眼就能看出的熟悉的刻画习惯，…怎么看都是五条老师的手笔。惠让身边的术式隐去，既然确认了对方被刻上了这种东西，敌对就是不可能的了。「你、」

    顶着这股压力，或者说正因为有这股压力，惠才会这么说吧。仿佛隐性地承认了对方的身份一样、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事到如今，还……」

    这么说的时候，司有些漫无目的地望向正前方，好像

    称得上是我的父亲的人，早就应该死了。

    在禅院家的生活美好与否，从来都不是由不能呼吸的人来决定的。他在那里经历过的人生——差别或歧视、用这些词来形容都显得可爱。

    但是隐隐之中，甚尔那时又觉得有些奇怪，对方为什么要对无望得到结果的问题认真追查。只是这么想了一下而已。

    原本是近乎混沌的无，一道闪亮的雷纹从中割裂。

    「果然五条的古法也没多大作用吗，…还是说，甚尔的话让你在意了？」

    想要走出去时，男人伸腿蹬上门框，挡住了惠的去路。有点像是之前经常修理的小混混的做法，惠胸中涌起一阵烦躁时，看到了男人脸上的表情。没有了刚才显得有些轻浮的笑意，而是缺失了兴趣之后、仿佛表情褪色一般露出的「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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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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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在确认到自己也能产生「厌恶」的情绪之后，…在数个因为残留的伤痛而沾满冷汗、半夜从女人的床侧醒来之后。

    「…事到如今还想做什么的话，已经晚了」

    「所以一开始我也对悟这么说了，但很难动摇他的决定呢。」

    「我已经好好做了咒力登录哦。和某个完全没有咒力的人可不一样。」

    应当是会被称为少年的年纪，却又套着古板无聊的纯黑色的无地羽织。原本负责照应宴会的侍女被他屏退，而他本人正熟稔地游走在社交场里，负责起了斟酒和分菜的杂活。

    时隔十年突然随随便便出现在他人的住所，又随便离开。简直难以置信。惠张了张口想要叫住，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看准这个缝隙，面前的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那张眉眼和「五条悟」格外相似的脸，正在露出温和的笑意。简直让人联想不到那个嚣张的家伙似的、给人以平凡的安心感。「虽然我想看脸就能明白了…我的名字是司，五条司，是……」

    「——五条老师的、哥哥。对吧。」

    那之后，五条司一脸淡然地说出的那些事实，无一不挑战着惠作为咒术师的常识。

    没有羡慕、没有嫉妒，更没有蔑视。

    伏黑甚尔，——无需呼吸的男人感觉到的是「无」。

    所以在理解了五条家那个小鬼的性质之后，他才会涌起那种无止境的介意。

    是比想象的还更敏锐的孩子呢。自称司的人这么感叹了一句，顿住声音，重新望向惠。而后者自始至终都没有坐下，只是显得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依旧无法放松警惕。

    惠不自觉地开口，零落出那几个字节后就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了。他的思绪乱成一团，连去搜寻记忆的闲暇都没有。面对着惠的反应，那个男人也没有说什么，反而是恶劣地眯起双眼，好像觉得很有趣似地、等待着那个惠早就已经舍弃掉的「称呼」。

    象征终末的虫鸣不绝回响，背对着身后自然的喧嚣，司有些意外地睁大双眼，随后又转变为原本柔和的神色。早就听说三人之中咒术的直觉最强的就是这孩子，见面一看果然不假。…他也是为了不被一眼看穿身份，而小心掩盖过身上的咒力的。没想到被察觉得这么快。

    甚尔不是很愉快地啧了一声，而那个人则胜利者似地笑了出来，望向惠这边。「你，是伏黑惠君对吧？」

    「一半一半。那家伙说的、咒灵…再加上我知道的，那个人的兄长早就应该不在了。…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发之外，还有这张脸……

    伏黑惠睁大双眼。

    连这种感觉都显得陌生，因为他早已经习惯了将自己和咒术界的情况各自放在不同的领域。喜恶、尊严，乃至于自身的感受，对甚尔来说都应该只同一叠钞票等重。…说到底，去在乎自己的事情就已经足够令人心烦了。原本应该是这样的，这样想也最轻松。

    最后的那一次，是那家伙计划外的出现。扰乱了任务，留下了疤痕。

    「——在那边偷听什么，出来」

    那之后也有第二次见。还在禅院的最后那些日子里，经常会有三大家族彼此通络的例会。原本就是以无谓的交游为目的的宴席，甚尔也只是为了料理而偶尔参加。其中有那么一次，他看到过那个小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