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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灼言听出他连语调都不一样了,八成是那个成熟版的裴青已经恢复意识,吸口气以表可惜:“醒酒了?”

    折腾了半天,裴青只是惨白着一张脸干呕,什么东西也没吐出来。

    听到谢灼言这么说,马上弯下腰,趴在他背上。

    谢灼言扶着裴青在凳子上坐下,熟练地拿起旁边的开水壶里,用热水烫茶具:“老板,一碗红烧酸菜牛肉面,二细,要香菜不要葱不要香油,牛肉切碎点,汤多点。”

    原来不是在做梦。

    裴青被捏得有些难受,眼睛里水汪汪的:“疼。”

    再睁开眼,人就已经趴在谢灼言背上了。

    他有些遗憾,又有些庆幸。

    还带了点儿白天留下的燥。

    “我小时候也很喜欢吃牛肉                                                面。”

    谢灼言听懂了,却没怎么当回事,那些逃犯既然是逃窜过来的,一般不会久留。大学城这么大,七八所大学坐落在附近,偶尔出一次门,遇到逃犯什么的,都是小概率事件。不过还是点点头,冲老板真诚道谢。

    谢灼言也不撒手,想起刚刚没问出来的那个问题:“你把秘密告诉我,我就放开。”

    醉猫也是带爪子的猫。

    晚风轻荡,他和谢灼言好像变成了一叶孤独的小船。

    裴青的意识,就是在这个时候恢复的。

    怎么说呢,心忽然就软了。

    裴青的表情空白片刻,似乎在思索这桩交易的可行性。

    他扶着裴青的腿,把人往上一带,回头对着身后裴青那张傻不拉几的脸:“裴清清。”

    眼里闪过一丝奇怪。

    他怎么从来没发现过。

    会疼。

    裴青看他,在心里笑,你能有这样的阅读理解能力,当年的每一本书,都不是白背的。不过这话他没说出来,只是眯着眼睛:“那我要少吃一点,别把谢大少爷吃穷了。”

    谢灼言想起饭桌上,他给裴青夹的那一盘菜,这人几乎没动。现在胃里是空的,又喝了酒,肯定难受。

    明天他就要搬走了。

    谢灼言认命地蹲下,对身后摇摇晃晃的裴青说:“上来吧,背你回去。”

    z城的秋风比真正的秋天脚步更快点儿,这才夏末秋初的时节,一到晚上,风就已经能灌得人从头凉到后脚跟了。

    “这还差不多。”

    闭上眼,在如擂鼓般的心跳中,默默允许了自己的放纵。

    真是头睚眦必报的猫。

    谢灼言又捏了捏裴青软软的脸,越捏越觉得有意思,这人全身从上到下都没多少肉,吃下去的饭可能都长到脸上了。

    谢灼言一看,喝醉后的小裴格外好说话,不由得对他即将说出口的答案又好奇起来。

    裴青捏着勺子低头喝汤,他这会儿又有点晕,酒意上头,对老板的话,听进去了但需要处理器处理,暂时还没听懂。

    那语气,跟哄小孩似的。

    他扶着裴青,向外走了几步,看他在自己怀里踉踉跄跄,脑子里莫名又浮现起刚刚裴青仰头看他,小声说自己难受的那个画面。

    两口洋酒下肚,他连自己什么时候断片的都不知道。

    正说着话,老板端一碗面出来,看了眼他们俩,提醒道:“吃完了就早点回学校,最近大学城附近不太平。”

    天边燃起一团艳丽的紫红色火焰。

    喝醉后的裴青特别乖。

    裴青猛地醒了酒,一股凉意迅疾地爬上脊背。

    风大是大,却不算太冷。

    谢灼言要带裴青去的牛肉面馆,就在学校后门的巷子里。

    谢灼言心说你个笨蛋空腹喝酒可不难受么。

    裴青被身下人散着热气的躯体支撑着,脚尖离开地面,这种悬空,剥离了他的安全感,唯一能抓住的,只有谢灼言的脖子。

    “据说啊,有群逃犯逃到这附近了,前几天公安出通报,视频里的地方,就在儿。你们这些学生娃娃,黑天就少出校门,不安全。”

    “试试?”

    顾不得什么秘密不秘密的了,谢灼言马上起身,扶着裴青到包厢里的卫生间。

    裴青贪婪地感受着身后的触感和温度,私心想要谢灼言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他想,自己大概会永远记住这似梦非梦的一刻。

    路两旁的灯被他们一盏一盏地甩在身后,就像是掉落进河里的星子。

    谢灼言摸摸自己脸上被裴青捏的那块,心说肯定红了。

    那双墨色的深邃眼睛半弯着,眼尾也在跟着笑,眉宇间那股凌厉感散了大半,齿白唇红,露出个尖尖的虎牙,笑容戏谑:“这就醉啦?”

    分明是盛夏清凉如水的傍晚,裴青却觉得自己如坠冰窟。如果面前有一面镜子的话,他一定能看到自己白纸似的脸。

    《你就是这样恐同的?》

    胳膊上挎着黄色鸭子游泳圈的谢灼言拎了一打啤酒,神神秘秘地朝裴青眨眼。

    裴青愣了一会儿,像是在消化他的这句话。

    嗯,裴青大概是真的醉了,不然那个瞬间,盯着谢灼言颤动的睫毛,呼吸间都是对方灼热体温的裴青,就不会在荷尔蒙与酒精的催动下,涌出一股从心底破土而出的冲动:要是能吻上去就好了。

    他长得帅又有礼貌,眼神看起来也真挚,老板就愿意跟他多说几句,又补充道:“听说那些逃犯跟一般人不一样

    装作自己还是意识不清的模样,把脑袋轻轻向下压,整个人倚靠在谢灼言坚实的肩背上。

    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把人架在怀里,小声问:“裴清清,想不想吃牛肉面。”

    裴青喉头微动,轻轻掐自己一把。

    盘踞在心口的那些渴望与冲动,只需要一点点微弱的火光,就能点燃,变成燎原野火。

    隔着薄薄的衣料,两个人的体温再次相贴,呼吸间,谢灼言嗅到了来自裴青身上的,有些苦涩的杉香,还夹着几丝酒味。

    意识到喜欢谢灼言,是在一个海风微微湿润的黄昏。

    他真好看,裴青下意识地笑了。

    醒了,又没有完全醒。

    就当这是给自己最后一次随心所欲的机会吧。

    谢灼言挑眉:“那当然,也不看看是哪个帅哥给你带的。当时为了早点放学去抢牛肉面,我次次背书都是第一名,坚持了两个学期,硬是把英语都学会了。”

    那他说话的时候,喉结会在自己的唇瓣下,轻轻滚动吗?

    等到最后一丛深蓝从天空消失,谢灼言忽然低头望了过来。稀碎的发丝蹭在裴青额头上,痒痒的。

    啤酒的味道并没有想象中的好,淡淡的麦芽香里,说不清是涩还是辣。但裴青却在那一刻爱上了这种气泡在口腔中绵延的感觉,他朦胧地看向谢灼言,青年的眉眼像一幅浓墨重彩山水画。

    在风浪间摇摆着前进。

    谢灼言应该会觉得很痒,又或者,会惊讶他在做什么。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好学生代言人的裴青想也没想,也冲他眨眼:“好啊。”

    立体而饱满的喉结,就这么全方位地展示在面前。只要稍微向前倾一点点,就能吻上去。

    不过现在秋老虎的余温尚在。

    咸湿的海风轻拂而过,远处水天相接的地方变成了种静谧的深蓝,那抹深蓝从天空倾泻而下,将周围所有都变得黯淡又模糊。

    裴青疑惑:“晚饭没吃饱么?”

    “你好沉啊。”

    老板收起点单的小本,塞进围裙口袋里,拐进后厨下面。

    谢灼言自认从裴青这段话里听到了潜台词,大手一挥:“不就是牛肉面嘛,你喜欢吃,弟以后都给你买。”

    他微微偏头,发现自己的鼻子,几乎已经能蹭到对方的颈侧。

    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莫名的,他想到了当初,对谢灼言心动的场景。

    老板指指门外。

    “哎哎哎,”谢灼言马上腾出一只手,去拉裴青那双在自己脸上作乱的爪子,“不沉不沉,一点儿都不沉,我乱说的。”

    裴青点头,他这会儿其实挺不好受的,头有点涨,胃里也翻江倒海总觉得有点恶心,最可怕的是,他能意识到自己好像变得有些话痨,嘴巴里堆着一堆话,想全部说给谢灼言听。

    裴青身上以前也这么好闻吗?

    意识归拢,他用手撑着下巴,没头没脑地回这么一句。

    他等了等,发现裴青的脸色忽然有点不对劲,随即就听见人说:“我头好晕,有点想吐。”

    面馆老板是个大爷,戴着顶小帽子,来客人的时候,总会眯着眼睛笑,用一口方言浓重的普通话问:“要吃撒。”

    没防备的两人冷不丁被疾驰而来的风兜头撞了个满怀。

    他们决定躺在沙滩上,枕着松松软软的沙子,头靠着头,整个世界九十度在眼前翻转,将两个人隔绝在那个小世界里。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谢灼言一边腹诽,一边背着裴青走出福顺楼的大门。

    谢灼言掰开一次性筷子,搓干净上面的木屑,又问老板要了个勺:“叔,说说呗,怎么个不太平?”

    而后,眼睛缓缓弯成月牙的形状:“嗯,一辈子的好朋友。”

    裴青有些怀念道:“可惜,后来出院以后,再也没吃到过那个味道的牛肉面了。”

    毕竟别人是好心提醒。

    裴青缓缓抬起头,眼睛里仍旧是雾蒙蒙一片,看不到焦点,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小声说:“谢灼言,我好难受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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