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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二的暑假,他跟一个女孩约定在广场放风筝。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穿什么赴约,总不能穿校服吧。他找出一件白t恤,用炭笔在正面画了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背面则是一双紧闭的双眼。当他走向女孩的时候,他的眼里只有她,对其他人都闭上眼睛。

    苏枕说:“今天什么日子?还没到你生日呢。”

    过了两天,苏枕收到小吟的改稿,一口气读完,激动不已。有些细微的感触,他自己都没琢磨清楚,却被小吟恰如其分地诠释了。她就像一直住在他心里的小天使,伴他慢慢长大。

    秦伊诺泪光闪闪,遗憾认识苏枕太晚了,没能与他分享更多美丽的时光。

    苏枕不得不佩服女人的记忆力。

    站在台下的秦伊诺忍不住插嘴:“那是王尔德说的。”

    张月影不是第一次露怯了。伊诺觉得好笑,就这般没见识,竟然还当上了节目主持人?如果换成她坐在台上该多好,她和苏枕才是真正的金童玉女。

    苏枕说:“人要么成为一件艺术品,要么戴一件艺术品。我面前竟然有两件惊人的艺术品。”

    “时过境迁了,影子。”苏枕的平静里透着伤感。

    当那只陪他度过整个孤独童年的猫毫无征兆地消失时,他欲哭无泪,亲手做了一件t恤,胸口画着抽象的猫脸,用银丝线缝了逼真的胡子。腰际开了两个衣兜,里面各藏一只绒布做的猫爪。平时,猫爪暖暖地贴着他的肚皮。伤心的时候,他就把爪子揪出来,在手里拉扯。

    她的体温渐渐冷却下来,在茶几上摸索出一盒香烟和打火机:“怕什么?我只占用你半晚上,不妨碍你回家当个好丈夫。”张月影吸进去一口烟,拢了拢头发。

    “我得先听你的故事。”

    张月影亲昵地捶了苏枕一下:“小子挺有型的嘛,把我的风头都抢了。提前一周开拍!”这个举动让伊诺不悦。

    伊诺怀疑地瞪着他:“有想法怎么不早点提?简直浪费我心血!”

    周五晚上,尘宇要加班。苏枕独自上了开往西山的大巴,到站后张月影开车来接他。苏枕说伊诺老提起你的宝马,今儿终於骑上了。张月影问苏枕为何没带伊诺。苏枕说这也太狡猾了吧,伊诺成天跟着你,我应该跟你要人才对。张月影笑笑,加大油门。两侧的绿树向后飞去,清凉的风拍打着面颊。

    节目中有个小环节,是苏枕为张月影戴上一顶他设计的帽子。张月影捏捏帽檐,冲镜头抛了个媚眼,问:“怎么样?”

    张月影拍手笑道:“妙哉,我得把你这句话记下来!”

    伊诺看完新脚本,气得往桌上一摔:“哪儿来的三脚猫,把本子改得面目全非!”

    苏枕进到卧室,见小吟正在帮他叠衣服。她从床头上拿起那条粉色连衣裙,偷偷对着镜子比了比。

    张月影说:“比我生日还重要。十年前的今天,你在化学实验室传纸条给我,说我们毕业就私奔。”

    苏枕说:“我就是三脚猫。”

    “帮我改改吧。”苏枕觉得很有道理。

    张月影:“打着同学聚会的名义,伊诺才肯放你呀。”她从冰箱里端出蛋糕和沙拉,开了一瓶香槟酒。

    这天,苏枕接到张月影的电话。她说刚布置了新房,周五想组织一场小型同学聚会,请他参加。苏枕问都谁去。她说了一串高中同学的名字,还让他叫上陆尘宇。

    录完像,大家围在一起看视频。苏枕的举止自然得体,声音也很清晰。连导演都有些诧异:“真的第一次上镜?”伊诺心里的石头落地了。

    迟到是张月影最大的毛病。如果是私人约会,晚点露面也就算了,公事她也敢拖延!有家法国公司出资举办一场双语文艺晚会,邀请张月影做主持人。约好今天排练,秦伊诺早早赶来,晚会总导演丶主办方负责人都齐了,唯独不见张月影的影子。

    伊诺带苏枕去电视台试镜。在圆形的小演播厅,苏枕再次见到张月影。他们对坐在两张白沙发上,简单排练了一番。昔日的恋人,如今成了主持人和嘉宾。苏枕一听张月影的开场白,便知道她采用了孟小吟的脚本,很欣慰。不过张月影从来不死记硬背,喜欢天马行空地自由发挥。

    他们面对面静默地坐着。一支烟抽完。苏枕起身握住她的手。她没有动,垂下眼睑,一滴泪珠掉在他手背上。

    有一件帽衫名叫cry(哭泣)。蓝灰色柔软布料,松松垮垮的造型。心情不好的时候,把大帽子往头上一拉,眼睛遮个严严实实,流泪不会难堪。背后是一个嘴唇的漫画图形,上面打个大叉子。所有人请闭嘴,不要打扰这个想哭的人。

    大学时代,他曾包揽了学校一个摇滚乐队五个成员演出服的设计,在艺术节上大出风头。主唱穿着千疮百孔的骷髅衫,露出性感的肌肉,妖娆的吉他手穿了一袭哥特式裙装,敦实的键盘手打扮成大棕熊,前襟上布满白森森的牙齿,贝斯手光身穿着红皮马甲和荧光喇叭裤。鼓手浑身挂满金色的小刀小叉。他们在台上摆出诡异的造型,灯光一闪,全场沸腾。

    苏枕说:“一上你的车,我就知道上贼船了。”

    张月影说:“谁?听起来挺耳熟。”

    她伏在他面前,解他的皮带。他捏住她的双手,无声地拒绝。她立起身子,随着旋律轻轻摇晃,她轻轻撩起裙子,白色三角内裤底部竟然绣着一只鲜艳的草莓。时光流转。这是十年前那个胆大包天的另类少女么?是令全校男生想入非非的拉拉队队长么?是他曾经爱抚丶探索,并让他为之战栗为之沈迷的小草莓么?他似乎听到雷雨轰鸣,体内的岩浆迅速翻滚。她顺势跨上他的腿,吸住他的嘴唇。

    张月影的手机关闭,家里座机也没人接。伊诺给单位打了几个电话,没人知道张月影在哪里。男主持是法国人,个子高高的,有双漂亮的绿眼睛。他看到秦伊诺,跟旁边的人嘀咕了几句,问:“这是我的搭档么?好性感!”伊诺直接用法文跟他说:“谢谢

    他们绕过森林公园,苏枕远远看见一片围着栅栏的花园,里面有幢童话般的木房子,绿屋檐,圆形窗户。张月影说:“眼熟吧。你以前说过,要是自己盖房子,屋顶上一定要有爬山虎,窗户做成圆形的。”

    摄制组呼啦啦离去,伊诺说还有后续工作,跟张月影走了。屋子一片狼藉。苏枕和尘宇赶紧收拾,窦可和孟小吟也加入了大扫除。

    录节目那天是工作日,窦可和孟小吟早早赶到现场,陆尘宇也请假回家了。录制过程非常漫长,而苏枕一点也不觉得疲倦。他把自己的“宝贝”从衣橱里一件件地取出来,穿在身上,将他的青葱岁月娓娓道来。

    苏枕把脚本交给孟小吟,请她提意见。小吟坐在他的床沿上,细细地看了一遍,说:“编导侧重於设计描述和服饰宣传。如果这个节目交给我做,我会挖掘每件衣服背后的故事。你的灵感从何而来,你在什么样的心境下做了这件衣服,你穿着它跟谁约会了?服装无须描述,大家都有眼睛。你应该做的,是给每件衣服赋予生命和魔力。”

    第一次看到心仪的女孩子,是在小学五年级的一次粉笔画比赛上。女孩来自全市最好的学校,像洋娃娃那么可爱。她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画了一个动画片人物希瑞,高举宝剑,金发飞扬。她签上自己的名字,拍拍手里的粉笔灰,就跑开了。他挑了一支红粉笔,把她的名字用一个大桃心围起来。他还想把希瑞的嘴唇再涂深一点,却被评委老师拉开,取消了他的参赛资格。他回家闷坐了半晌,画出第一件t恤设计图:黑底色,胸口被一支白色利箭射中,背面是碎成两半的红心。

    张月影说要去打个电话,让苏枕在沙发上坐一会儿。他看见茶几上摆着一张封面雅致的cd,把它放进碟机,悠扬的恋人浪漫曲充满客厅。突然,屋内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一个倩影从卧室里慢慢走出来,带着青苹果香气。走近了,苏枕才发现张月影穿着学生气十足的白衬衫,格子短裙,露着两条性感的腿。他的小腹有点发紧。

    在节目的尾声,苏枕从衣橱最里侧拿出一件淡粉色的连衣裙,堪称得意之作。张月影自告奋勇换上它,在客厅里漫步,睡莲般的裙摆摇摇曳曳。苏枕说就喜欢这种恬淡而略显慵懒的气质。张月影逼问他这件裙子是不是为梦中情人设计的。苏枕微微一笑,默许了。张月影眯起眼睛反问:“为何我穿上这么合身?”节目在笑声中录完了。

    张月影带苏枕进了宅子。透过窗户,可以望见毗邻的高尔夫球场和远处的群山。屋里空荡荡,静悄悄,只有他们两个人。

    录制地点选在尘宇家,因为客厅宽敞,卧室的装修也很讲究,便於演示服装。www.yingboge.com尘宇特意把房子清扫了一番,孟小吟也跑来凑热闹。苏枕本以为再跟小吟见面彼此都会有点尴尬,但小吟跟他交谈时落落大方。而且,她对尘宇百般体贴,小鸟依人,一粒糖也要剥开喂给他吃。苏枕想,也许是自作多情了。

    苏枕在丧失最后一丝理智之前,推开了张月影。她再次像蛇一样缠住他的身体,渴望重温那旋风般的快感。可他温柔而坚决地把她从身上剥离了。

    苏枕走出张月影的房子,天已经完全黑了。他沿着来时的林荫路走了很远,才搭上出租车。

    大家静静地听着苏枕的叙述。张月影听得入迷,甚至偶尔忘记串词,不得不中断录像。

    他们聊了很多。张月影卸下公众眼中的光艳面具,显得天真而脆弱。苏枕得知她这些年并不容易。她高二转学以后,父母就离婚了。她勉强考上三流大学的营销专业,课馀到处打工,推销化妆品,在时尚杂志社做编辑,当业馀模特。毕业后,她去一家小公司当行政助理,半年后跳到某外企做销售。因为与上司关系暧昧,一年后她被迫离职,闲晃数月,被以前的客户拉进另一家公司做公关。她自己租房子,吃粗茶淡饭,买漂亮衣服,生活艰辛而混乱,直到她遇见一位着名的电视制片人,才有机会进入电视台。

    她把脚本往包里一塞,“我把两个本子都交给张月影,让她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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