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从夜班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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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核、核子？还有什么来着的？核能发电还是制造原子弹？

    看不下去的观众紧皱眉头，重复的死亡以及游戏般的建模，使得他对于“核”的认知出现了恍惚。

    屏幕的光打在阿列克谢瘦削的、露出嶙峋颧骨和皮下青筋的脸庞上，他表情阴郁，两颗眼睛紧盯着画面里的一切，偶尔泛灰的瞳孔动了动，这是他和真人蜡像唯一的区别。

    对面女性黑白分明眼睛明显亮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不会带来任何冒犯的笑容来：“你好，你也是合心公司的员工吗？”

    宋音打开游戏库，鼠标置于新购入的游戏图标上。封面里，一栋银灰的建筑高耸，列齿般紧密的玻璃窗中只有几扇亮起，对抗着建筑之外无边的黑夜，其下写着游戏的名字，《从夜班开始》。

    “你也去上夜班吗？”对面的女子继续问道。

    她天然地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这就足够了。

    这不是“核”，他对自己说。

    她猛然睁开眼睛，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抽着气说道：“谁在我脑子里做物理实验？”

    多人核域大多核子相认的唯一途径，然而却稍显鸡肋。毕竟知道这个信息的，必然是已经进入了研究院成为研究员，或最起码在此有了身份登记。如何真有人暴露了自身的身份，基本只为一个目的：他希望能够得到全核域所有核子的帮助，消灭所有梦魇，彻底湮灭此核域。

    由于半个小时内赚的米比从前一个视频收益总额还要多，虽然没能查明白自己碰到了哪块风口，但宋音明白自己又该上班了。

    苏玉良睁开眼睛，在第一眼环境匹配下，她意识到自己来到了编号为13的多人核域，“合心公司”。

    对于墙外的观众来说，这其中注册的环节会复杂一点——不过再复杂，都比不上“核”内的一切。起码能够活下来的核子，在心智、观察力和执行力上绝对不会有薄弱的地方。如果没有在“核”中生存消耗全部的精力，即没有被核子身份毁掉全部的生活，不少人都能够在现实世界各自领域取得不菲的成就。

    宋音：咱们公司上个班还挺不容易的。

    而视频主口中的游戏，是一种语言的巧饰，还是一切如她而然仅仅如此？

    沉默的看客所能做的唯一的事情，便是反复观看游戏历程，用肉眼和头脑记下所看的一切。既然视频主隐约将点赞与下期视频挂钩，那么观众或无谓、或迟疑地点击了代表称赞的图标，留下了自己曾来过的痕迹。

    稍等片刻大家，up主内心对所有点赞的观众说，我这就去跳一次忘川河。

    研究员下定了主意，她刚离开窄小的员工宿舍，下一秒，对门打开，一个年轻的、穿着合心公司制服的女性员工也同时走了出来。

    一间狭小的出租屋，宋音从这里醒来。

    被她认为是“女孩子”的合心公司职员，此刻的眼神和语调都带着些许试探，似乎只要苏玉良拒绝，她会不好意思地退后一步，好好道别，然后独自离开。

    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手里攥着一张纸。

    一栋逼仄且破旧的房屋——好险自己有班可上，否则她无法想象自己的未来。

    刚才的一切瞬间被宋音无意识放在脑后，她将纸张展开来，发现这是一张待做清单。

    苏玉良心中沉重，面上却微笑着点点头：“你好。”

    苏玉良继续颔首，但笑不语，心里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但视频主的态度让他困惑，那种闲适的、轻盈的，仿佛死生是可以随意转换，不用计较。她甚至从不懊恼前两次的死亡，就像这只是一次悲剧演示，为的是后续她所说的“重生”。

    即便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第一次进入游戏没有任何记忆，死得又快，宋音却不对这件事过分担忧。她并不认为自己是忘记了过往的一切，只是表层意识里暂时没有想起来，但曾发生过的事情依旧在帮她做决定。

    果然，对面的女子继续问道：“介意一起去吗？马上天黑了，结伴出行会好一点吧？”

    电脑上的图标界面已经消失，一栋高楼大厦的图片占据了全屏，在黑暗中，隐约能看见弓着背前进的身影。

    苏玉良得去看看她的“同事们”，即便他们无法进行规定外的信息交流，但性格、能力这些品质，必定会在行动中被透露。

    阿列克谢的呼吸濡湿了手心，他脚一踢，将电源插头踢掉，电脑瞬间一黑。

    阿列克谢已经很久不与外人交谈，他有一个只会提供项目的中介人，而他的工作也不需要表达与计算机编程语言以外的思想。

    这是有过记载的核域，但这不代表万事大吉。毕竟诡异的行动轨迹并不固定，并且在有多人参与的大型核域中，核子的行为更加受限。他们不能表现出自己一丝一毫的不同来，否则会面临所有诡异的追杀。

    .

    清脆地鼠标声点击了两下，分外巧合的是，下一秒，外界雷鸣炸裂，屋外响起山兽咆哮的嗡鸣声，与鼠标声一近一远，遥相呼应。宋音透过窗户，看见黑色天幕上闪电爬出的裂纹，大雨滂沱。

    热情的打工人此刻也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来，眼里多了一分审视。

    电闪雷鸣的暴雨夜，宋音想不出来比这更适合玩多人恐怖游戏的时机。

    她默默看着对方思索，您不会就是伪人吧？

    打工人此刻微微抬眉，脸上流露出一丝诧异：话说她的公司在哪里啊？

    “好的。”苏玉良回答，心里的警惕已经拉到了最高。

    昏暗得没有一丝自然光进入的房间里，唯一亮起的电脑里循环播放着视频。

    这只是对“核”内一切简陋版的复刻而已，而他想知道，到底是谁在做这样的事情。

    .

    在意识朦胧之际，宋音的脑海划过这样一个念头。

    苏玉良最开始听到这一段记录时，为前辈们如此执着于与物理方面搭钩而会心一笑。直到后来她等级上升，接触了更多隐秘后，苏玉良才知晓，这并不是研究院给出的定义，他们也只是理论的接受者。

    看着视频主每次在最开始的时候毫不言语，却像是被刻意针对了一样迅速暴露在诡异面前，然后一轮结束，观看者脸色更加晦暗。他微拢十指，掩住下半张脸，为嘴巴周围构建了一圈的防护罩，生涩地说道：“代价？”

    而提议人宋音说了一堆话，最后总共只得到四个字的回答，一个“你好”，一个“好的”，客套得像官方客服一样。宋音顿时想起自己的待做清单中，有找到“伪人”这一项。

    【伪人是伪装成人的异常生物！找到他们，否则你会被你的同事们攻击！】

    这不是一个人能够做到的事情，但很遗憾，在战争号角吹响前，彼此之间不知道队友是谁，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核”到底是什么？每想及此，苏玉良都不由得生出一阵寒意。

    宋音非常坦然地接受了这一点，然后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面色逐渐变得有些惆怅。

    记录这一切的代价？

    她看着自己“不妨点个赞，助力up主重生”这条留言，再次刷了一下后台点赞数据，涨幅令up主感到安心。

    视频主在挥霍死亡，“核”中一切于她而言真的仅如游戏。

    但无论如何，存活，或者消灭核域，是到了一定级别的研究员有能力考虑的问题。她的部长周延曾经尝试过，但那一次结果死伤惨烈。而周延也在一个小时能通关的核域中，精神紧绷地僵持了八九个小时之久。

    在官方文件的定义中，核域中的诡异被称为梦魇，并且已被证实全部消灭后，包括所属核以外的一批核域不会再出现。就像一个大泡泡爆炸后，周围一圈的小泡泡也无法幸存——官方把这一现象叫做链式反应。

    此刻她已穿戴整齐，收拾好了背包，通过整个房间唯一的玻璃窗，宋音也发现天色渐晚，想来时间快到了她上班的时候。

    ——不过，好像很少恐怖游戏的环境设定是夜晚雷雨天气？

    《从夜班开始》，开始。

    然而这是一个很合理的要求，合心公司的员工宿舍距公司大楼有一定距离，并且能够从房屋中的速记发现，这条路上隐有波折。苏玉良没有理由拒绝结伴同行的提议，即便所有通关核子的记录中从未经历过此事件，都是独自前往大楼。

    准确来说，这是一个名为合心公司的夜班要求，宋音也隐约回想起来，自己确实有班要上。对于她来说，上的班不是制原子弹真是太好了，天知道她对此一窍不通。

    两人穿着同样的制服，这似乎是一句废话，但不失为恰当的寒暄开场白。苏玉良立刻笃定，对面之人不是核子。

    不仅面容和神态，连语调都是轻盈的，不带任何对未来命运的忧愁和警惕。如果在现实生活中碰见，苏玉良会感叹遇到这样的女孩子，会让自己都感觉年轻了好几岁，从核子的无望未来稍稍抽离出来。但这是在核域中，越灵动和主动的人物，往往对应着越可怕的梦魇真身。

    只是在这样的封锁下，表达自己变成了排爆一般困难的事情，不知何时就会触雷。“核”的出现隐秘，还要受害者为它遮掩。这确实折损灵魂，逼人缄默。

    更让苏玉良感到凝重的一点，她从未在有关于“合心公司”的记录中知道这样一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