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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未变，室内依然空旷，却仿佛多了几分嘈杂声，宋音心神一动，站了起来，重新走到玻璃前。原先外出的诡异队列不知什么时候更改了方向，四面八方的奇怪生物朝着合心公司的方向走来，就这点而言，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改变。

文件夹里, 她也成功找到了这段素材。其中, 卷席全球的风暴被处理得只剩最后一场，沙尘暴在戈壁之上肆虐，南歌子的账号界面被刻印在黄土之上。

    噩梦或许会醒来，又或许永远不会。

    直面深渊的人终为它所俘获，观测对于自身也是一种干涉。



    她无端地感受到几分寂寥。

    周一, 工作日。广庭玉在卫生间对着镜子刷牙时，莫名想起了母亲最近的变化。

    神啊——

    视频陡然黑了下去。

    在这一刻，作为完全旁观者，核意识也冷静了下来：“基于这段故事不能被普通人知道，我认同你的做法。”

    普通人不知道幔，或者说他们对发生的大部分事情都很困惑，被动得像是被雨水扯落飘零的树叶，为暴风雨侵袭，为风暴中的人影震惊，为突然出现的黑色区域感到恐惧。并且在这之后，现实在所有人面前被撕扯下一块血淋淋的表皮。

    秒针在此刻移动了一格。

    对于只看前三的视频主而言，这些事件太过微小，只能被忽略，但这些细碎的、位于转角的恐怖，才是真正被人们直接接触的梦魇。亲历者却越来越意识到一点：血淋淋的故事被用玩笑话讲了出来，有一头怪兽在暗中默默吃人，将啃食得完全看不出原型的骨头摆放到众人面前。

    宋音思考了一下，觉得没什么问题。

    火药与爆炸声也已不再响起，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抵达门前。

    无数死死盯着屏幕内移动物种的观众，对着视频主的宣告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所有普通人都会失去这段记忆。”视频主再次重复道，声音平静得像是在下达着通知：“幔会完成这一步骤。”

    说不清是一切被解决，还是人类的灵魂被相机摄取。

    “很多时候我感觉自己在炼魔药。”电脑屏幕外的视频主说道，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所有人的割裂感此刻到达了顶峰。

    在她的记忆中，母亲广含卉一直是个沉思者。她常常会在房间里坐上一天, 像一颗驻足海岸边任凭潮水拍打的山岩, 一动不动, 一言不发。

    在结束一天工作，在家中点开视频合法摸鱼时，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此刻和母亲坐在沙发上, 用网络电视观看同一个游戏直播视频。

    在前几场暴风雨的外圈，所有人只能看见风暴的终止，但不知道其中到底经历了什么环节。直到这一次，镜头投注于电脑之前，真相逐渐显露出其残酷的一面：南歌子点着自己拥有的“手卡”，原先每一场吞噬生命的风暴此刻是罗列堆叠的勋章。她从中挑选了另一场灾难，相片随风卷入了飞旋的沙土之中——

    现在他们开始分不清南歌子是谁，又存在于何处。镜头之外，或者画面之中。如果她所见一切都犹如这般虚假和轻佻，那么死亡只是几个像素点的消亡。

    “今天的游戏到此结束。”她最后说了一句话，语气意味深长：“我们下次再见。”

    自己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宋音思索了片刻这个足够让人好奇的问题，最后决定还是等着瞧好了。

    作为一个女儿, 有时广庭玉并不理解母女之间的隔阂。但某个时候, 她产生了更觉困惑的疑问——

    在大洋的另一端，太阳逐渐消失，夜晚抖落光影出现在天幕。看了一眼天色，虽不知道夜班的具体时间，宋音此刻依然多了几分急迫感。

    人类确实犹如像素点一般存在于视频主的眼中。

    这里的天亮了。南歌子解决了拖了许久的一切，风暴的事项落入尾声。

    它停顿片刻，隐去了一句话。

    “更好的方法是，按照你告诉他们的那样，删除这段记忆。”

    “因为你保留了人类挖掘地面导致世界毁灭的结局。”核意识说道，“你越去看它，就越接近它。进入核域的核子如此，听闻过灭亡消息的普通人如此。”

    摄影师依然出现在那张主页图旁，图像被风暴磨损得有些模糊。宋音并不清楚这是什么时候刻上去的印记，没道理别人比她更早知道她会来到风暴的现场。然而她最后并没清除掉图片内容，就当是个与现实联动的彩蛋。

    知道结局的管理员也如此.

    宋音刷的最热的几个视频全都聚焦于事件中心，那片合心公司坐落的诡异区域。然而除合心公司本身存在，诡异并不少见。每有一个游戏被点开，现实世界都会悄悄落下一片阴影，形成一块散落在各地的微小核域。

    无论挖了多大的坑都会被顷刻填平，这样一来，真实的未来也没有不可告知的理由。

    “听上去就像我圈养了一群提供注意力的观众。”

    原来一切都好好被留存了下来, 宋音想。但这种东西又有多脆弱呢？只有录制的设备里存在原件, 只要删除, 这段颇有意义的视频也就再无重见天日的可能。

    犹如火山爆发喷涌出了浓浓灰烬，原先昏黄的沙尘膨胀出了一团黑云，显然后加入的风暴里夹杂着另一种物质。

    她便安心地继续看了下去。但越看，广庭玉越产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是因为游戏配乐吗？还是略显阴暗的布景，或者行为诡异的NPC？她无法形容，总有一种围观怪物在巢穴挣脱着束缚，下一秒就要破茧而出的恐慌。

    让她看看这次的视频有多长——超过十分钟, 那没问题了。

    人们第一次了解到世界之于视频主的视角，暴风摧枯拉朽、带着吞天灭地气势，隔着屏幕依然能看出狰狞的气势，然而这又如何？摄影师靠近天灾的视野不带一丝抖动和摇晃，像是穿帮的虚假镜头，就好像这只是特效制成的动画。原来这就是她眼里的世界吗？

    像一个游戏通关后再次重启后一样回到原处，NPC不会记得过程中发生了什么，除了观众。

    再也看不下去的人开始祈祷。

    而这次，终于轮到核子成为了南歌子视频外的看客。

    咔哒——鼠标点击的声音被完整地传递进所有人的耳朵，连带这宣告命运的通牒。

    周延默然。如果这是必要的牺牲，这是他能接受的结局。

    “不，消失的人或物将彻底不复存在，相关改变将会被合理化，幔从前便能做到这一点。”说到这里，它的口吻再次带上个个人情绪：“剩下的活人足够配合你实现你想做的事，继续让所有人参与你的视频主游戏。”

    “南歌子用的词是失忆。”苏玉良喃喃道，“但是至今发生的一切无法遮掩，就算没有记录留存，死掉的人呢？”

    视频主若有所思：“很明显能发现不对劲吧？”

    “也是，多了一份工作而已。”她默默想，将两段录制视频放在同一个文件夹里。

    “她在玩弄这个世界……”

    “可以直接重置到你接管核域的那一刻。”核意识说道：“但这不是时间回溯，人类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判断时间，行星轨迹就是最大的穿帮点。归根结底来说，核域与你脑海中的现实并不相同。”

    人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画面中的摄影师拿出相机，对准面前的场景，又是一阵快门声。

    宋音再次打开录制，随后谨慎地点开《风暴追逐者》的游戏图标——很好，她没有失忆。

    而她就是要根据这一概念与事实，来使全世界, 或者所有核子认同一件事——只要她删除文件，一切动荡将会平息，噩梦与死亡将全部被遗忘。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亲子活动？广庭玉瞥了一眼坐在沙发另一侧的妇人，不由得有些恍惚，之前有人通知过她这件事吗？

    她很难去形容这种变化。事实上，她觉得被改变的事情有许多, 不只有她的母亲, 但细细去想时，这些痕迹又像清晨的薄雾, 在试图看清的时候消散了。

    愤怒被燃烧殆尽，恐惧也逐渐陷入麻木，听者一副枯槁神情，被这近乎一天的紧绷扯断了精神，沙哑着声音问道：“我想这只是一个梦，梦要醒了……”

    但下一秒, 她又回忆起来, 自己确实关注过这个颇有游戏特色的视频主, 还给后者写过视频内容分析。这是发生在不久前的事情，广庭玉将自己的遗忘归结于短视频刷太多的结果。

    “hello大家好, 今天要实况的是一款中式恐怖游戏《红事班子》, 我是你们的UP主——”

    鼠标点击彻底粉碎视频文件，咔哒一声——

    广庭玉越来越感受到，母亲的脑海里必然有一团在不断旋转的风暴, 旁人看不见其中的电闪雷鸣, 只能观察到她一个人随着时间逐渐憔悴下去。

    核意识轻飘飘地说：“你终究会死，但人类还会有无数代。”

    这时候她问核意识：“作为管理员，在核域里，我拥有这样的权利，对吗？”

    周延无意去纠结于视频主的选择，费尽心思表现得像欲图理解人类的蚂蚁，然而在知晓摄影师依然位于沙暴之间时，他深刻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第84章 现实职业生涯

    “故事？”宋音没想到重点在这里，有些惊讶，“百分之四十的再创作内容还不够彻底吗？”

    “我要删除这段录像，将一切回退到刚进入合心公司的时候，这是能做到的对吗？”

    这确实是个可以采纳建议，好不容易打通的关，宋音也不想再打一次，然而她突然察觉到对方话语里的冲突：“如果重置地球是被允许的，我完全可以打断即将走向毁灭的结局。”

    宋音没有理会败者的阴阳怪气，自顾自回忆当初用鲜血灌溉火鸡的日子，颇有感慨，虽然这本不是她的意图。